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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还有一个明白的人

饱受各种折磨的悲催皇帝刘协死了,四百年汉朝天下也瞬间改变了颜色:一夜之间,举天下全飘着写有“魏”字的黄色旗,原来红色的汉旗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随着衣服旗色、典章制度等一系列的变更,“汉朝”这个伟大的名字似乎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沦为了过往——我是说,似乎。

这个时候,已升格为大魏国皇帝的曹*自然是很意气风发的。而江东的孙权,在听说了这一重大变故之后,也迅速派中大夫赵咨进入许都,称臣纳贡,表示自己承认并在名义上从属于大魏国。

有朋自远方来,曹*对孙权的识相程度很是满意,便下旨让他继续保持大司马的头衔,并加封他为吴王;对江南的文武官员,“中央政府”也各加封爵。赵咨拜谢回转江东,魏吴之间的联盟关系更加巩固了。

在一切都已经陷入纷繁复杂、变化莫测之际,茫茫天下似乎还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他就是曹*的第四个儿子,被封为陈思王的曹植。他给曹*写了一封极其意味深长的信件,然后弃位潜逃,不知所终。只有他府里的从人捡到了他留下的一封绝笔信送给曹*。曹*大惊,赶紧打开观摩——接下来就是那封信的全文。

为了明确洞悉这位明白者内心的疑虑与纠葛,本人特意将信件整理如下,采用现代汉语的用语规范和方式,试图为读者还原一位甘愿放弃王位而潜逃的年青士子的真面目——

爸比:在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悄然离开了。请不要试图找我。

上次您在铜雀台征求意见的时候,我知道您心里想什么,可还是站出来表达了我自己的看法;您认为哥哥说得对,斥退了我。后来您也顺利禅位登基了。现在,在我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想跟您分析一下国家的大政事宜:

我很早就接受到您严格的教育和管束,从小发奋读书,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也了解了很多以往兴衰治乱的历史。每当我翻看前代的历史,见那些当初的圣哲们往往到最后都会被人类的私心和欲念所迷惑,被那些贪功近利的臣下们所怂恿,最终走上篡权夺位的道路,让自己晚节不保,昧了初衷,我总是很痛惜。

其实我想,他们最开始抱有的那种澄清天下的志向,未必就是后来的剧情发展;正如您一样,敢说您当初刚被推举为孝廉的时候,就想着篡权夺位吗?不,肯定不是的。那么,又是什么情况导致您走上今天这一步呢!——今天的这个情况,无非使得东海边又多了几个辍耕兴叹的遗民,首阳山又多了几个采薇的兄弟——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别的好处。

何况,我又听说,没有加倍功效和利润的事情,就不要下功夫去搞它。想想,当初您没有登基的时候,我们占据着北方的广大地盘,中原的人口全是我们的;况且您手里还握着皇帝这张宝券,手底下各方面员工特别多——可即便这样,在合淝我们还是吃了东吴人的亏,关中三辅又遭逢马超的**,最后连汉中也被刘备给抢去了。

还有,赵云竟然能够带着几十人就能潜伏进许都来救人,各方面的安检保卫人员都毫不知情;穆顺竟然能够把象征国家最高权力的玉玺背着往西川跑了一趟,可谓是来去自如,各处的派出所、治安人员(游徼捕盗)也都如同废物一般——这难道不是我们的德行还不够,还不配改换天下的大征兆吗!而所谓麒麟、黄龙、甘露云云,这些人造的鬼把戏,又都算得了什么呢!

唉,您千错万错,就是不该走这一步;我曾经那样苦口婆心地劝您,可您就是不听——好吧,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算了吧。

现在,您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已经做出来了,木已成舟,即便人家要戳着我们脊梁骨骂,难道您还能退回去?可汉朝皇帝刘协先生已经被您派人给搞死了,您又该退给谁呢!

但我要说的是,现在居然有人对您说,孙刘联盟破裂对我们是绝世好机会,千载一时云云——这不是扯淡么!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够鼠目寸光,只顾着眼前的利益,而忘了百年大计呢!?

孙权那货是什么东西,我想您不会不清楚。这厮一贯反复无常,只知道盘踞在江东一带搞自治,往往游移在中央的命令左右,什么事对他有利他就干——您想想,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件事情对两方都有利,如果结盟对我们有利的话,那肯定对他们自己不利;而对他们不利,他们又干嘛要跟我们结盟?

而联盟这种东西,一向都是靠不住的。他既然能断绝跟荆州的关系,转而趋从我们,您又怎么能够保证他什么时候不会断绝跟我们的关系,又转而跟荆、益结好呢?这年头干啥事都是利益至上,您认为他会一直跟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吗?

现在他跟我们倒是结盟了,可对我们究竟又有多少好处呢?您把他笼络住对我们没利(他还是在搞自治),而您帮助他搞建设又相当于培养敌人;您以中央政府的名义命令他们,他们反倒哗然一片起来反对我们(说我们压迫),到时候我们的陆军又打不过人家的水军——顶多有个联盟的虚名罢了,有啥意思呢!

再看看刘备一方。这人以一位枭雄的姿态屈身忍志,最开始一直在装孙子,连您也受过他的当;到后来挣脱您的牢笼,在徐州、小沛一带跟您玩对抗,后来又撤到襄樊一带,差点都玩完了,您没能趁机将他删号,导致他白白捡了荆州,后来又占了西川、汉中,现在连凉州(金城、天水)一带都跟他玩暧昧。

陇西一带的羌人、氐人,一直都拥护马家班的领导,马超又跟我们有仇,最近投降了刘备,跟赵云结成了亲家;他们在关西一带的兵力,喊一嗓子就能云集起来的,十万人何止!

您想想,凭着刘备的雄武,马超的强悍,羌人、氐人的骁勇,再加上诸葛亮的诡计多端,赵云、黄忠等的精锐,哦,对了,韩遂、马遵等人还在一旁凑热闹;现在他们已经拿下了汉中,关中三辅已经三面受敌,情况何其困难!

关羽雄震荆州那一带地盘,张飞也在襄阳窥伺着我们的河洛之地,何况这两个老粗又有庞统、徐庶两位在辅佐,提到徐庶,您会有很多感慨吧?——他们一直在养精蓄锐,天天等着伺机而动,到时候您咋办呢?

敌人两路夹击,我们要是往西边救援关中,他们肯定会从荆襄出发袭击我们的宛、洛一带,结果我们最终会进退两难,人家反而东西响应——那么,综上所述,即便孙刘联盟破裂,对我们又有啥利益可图呢!

听说最近关羽跟东吴宣布断交了,并委派马良辅佐赵云,一起把军队镇抚在下游;您想想,马良那人老成持重,是个干大事的料,何况赵云又这么英武,他俩搭档,水陆配合,文武同心,即便孙权想跟我们结成军事同盟,可他能抵挡得住人家的进*吗?荆州方面以逸待劳,东吴虽然有吕蒙、徐盛,跟赵云、马良这两个狠茬比起来,也顶多屌都不算!

那么,东吴既然不能牵制住荆襄的兵力,那我们就只能独自承受刘备一方在关中陇西一带的战争祸害。何况您现在这么一闹腾,正好给了他出兵的理由和借口,他便可以堂而皇之打着兴复汉朝的旗号来跟我们玩对抗,而天下人也都心向汉朝——您老是明白人,这件事对我们造成的窘困还用我说吗?

我真的不很明白,您为什么要急着干这件事,是被权力迷惑了双眼,还是等不及天下稍稍获得安宁?要儿子我怎么说您,这么大的事,能考虑一下后果再行动吗!

您看看华歆那货,当初跟您一样,凭借着孝廉的身份混入官场,受到汉朝的厚恩,现在因为利益,又转而跟着我们混,甚至残忍到刺杀以前自己老板(刘协)的地步——这种人,一旦接下来又有谁拿利益来引诱他,那么他可以对刘协下手,您认为不会原模原样地对我们亮剑吗!世道沧桑,人心不古,您没想到事情的太多了!

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这些话!

唉,我本来就是个书生,对祸患之事很敏感,可能有的地方说的不对,有的地方有点夸大,希望您别介意;我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您能好好考究天下治乱的缘由,及时准备好应变的举措。我实在不想看到您陷入迷途越来越深!

至于我本人,别的愿望没有,我仅仅希望自己能够自由流浪,平平淡淡地过这一生;只要我不被骚扰麻烦,就是您当皇帝给我的好处了!

再度声明:不要试图找我。要是您非要费尽心机把我挖回来的话,那我也只能跟那位管宁先生一样,去茫茫东海里“洗涤灵魂”了!我好歹是您的儿子,您不希望我死吧?

唉,我这都说了些什么!要离开你们了,心里毕竟有点乱;可挣扎着把我心里所想的都说出来跟您借鉴参考,我心里也就放下了!从今以后,何去何从,您自己看着办吧。希望您能好好的。

好了,不多说了,我要走了;最后一次向您问安,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此致,敬礼。

不孝子:曹植绝笔

始康元年十月X日

——这样一封信,传到曹*的手里,顿时让他五味陈杂、感慨良多!

其实,说实话,这位宝贝儿子虽然信里面有点夸大其词,甚至有时候你都搞不清他到底是那方面的,政治原则极其有问题——但是他在里面苦口婆心分析的这些敌我矛盾,又似乎确实如此,革命形势不容乐观!

说到禅位登基这事,可能自己的确*之过急了点;可他怎么就不想想,我都老了,没多少日子可以过了!我在人世闯荡了一辈子,从官二代到政治潜逃犯,然后又从政治投机者混到丞相,再混到魏公,魏王——我几乎扫除了所有割据混战的军阀,还不让我享受点当皇帝的乐趣吗!要不为着给自己谋利益,那我这么辛勤劳累背负骂名都为的什么!

至于战争形势和敌我力量的对比,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勇于面对;或许儿子说的是对的,前面的道路确实很是坎坷,但我也只能一力承担。孙权?要不是为了拉拢他对抗刘备,你以为我愿意屌他这种反复无常的人渣!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啊!儿子,你说的对,我的压力的确很大;可你毕竟只站在你的立场你的角度,把你放在我的位置上想想,你就不会说的这么简单轻快了!

唉,烦啊。或许刘备很屌,可我注定是他的对立面,没办法,不能缴枪投降就只能勇于对抗;即使死的很惨,我也虽败犹荣。亮剑精神,儿子,你不懂啊!

唉,头疼了,不想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儿子你不支持老爹,老爹我也不勉强你,我们各自努力吧!或许,你是对的。只是,别嘲笑你老爹,他也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回去吧,回宫吧!人世本来就太复杂,谁又能真正预料到下一步是个什么状况?大概有信念就好吧,暮年的曹*喃喃地诉说着。

这一刻,他得到了天下,却失去了儿子。不过他不会想到,天下终究也还不是他的。

这是一个悲剧英雄,或者说,奸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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