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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家访

李倩后来一直读到大学,那些年李倩读书,家里没钱都是周培民给资助的。如今李倩在上海工作,也成了家了。李倩每次回周镇,总要拿上点东西去看看周老师——她一辈子的恩人。

这周的周六,周培民吃完早饭,穿了件灰色的单褂,棕色的长布裤。就准备到景儿家去。

虽然周培民在周镇上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樟村也去过五六次。头一回去的时候是刚刚到学校没多久,听说樟村的有一棵百年的老樟树,周培民便自己一个人跑着去看,城里的人头一回见了那么粗的樟树,就有一张震撼的感觉。周老师是文人,情感更是比一般人要丰富。回到学校还专门就自己的这次观赏写了一篇小小的随笔。

一晃过去了二十多年,当年周培民写随笔的本本已经泛黄了,可是周培培民依然记得那篇小小的随笔,这次到樟村去,他又想起了他的那篇随笔。

“大樟树

这些年的城市生活让我对于许多东西都只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领悟,而真正忽略了东西的本身。树上所谓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以前就觉得好笑。觉得书里面就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描述的真切,‘行万里路’倒像是走走过场一样。三十年来,自己写了不少东西,可是除了自己亲生感受的,大部分都是源自书籍。真因为如此,我也常常跟着书本上一样用一些‘极高’,‘极大’这样听起来很不真切的词汇。眼前的樟树就像是一个大铁锤,锤碎了我几十年对于事物的认知和感受。这是一颗多么大的樟树呀,巨大的枝干朝着四面八方伸展着。几百年里经历了多少的风霜雪雨,寒风烈日。各种鸟儿在树枝上作窝,它们的叫声各异,宛如一场演奏会一般。这样实在的一颗大樟树,远比书本里的描述来的真切和生动。

对于樟树而言,我可能是它这几百年里的过客中的一个,如果它是一个人,她会怎么看我呢?她会笑我的迂,笑我的不通世故,笑我的落魄不堪。或者她会根本不做评论,我的这些遭遇相比于她而言或者仅仅只是九牛一毛吧。

当年的她也是从一粒小小的种子成长为这样一棵让人震撼的苍天巨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倘若我这一生能有所际遇,我想是从我当老师开始吧。”

虽然现在念起来,觉得有些青涩,少了一点厚重的感觉,但是周培民还是喜欢。

周镇的大部分家长都认得周老师,他们敬重周老师的学问,更佩服周老师为人。一路上,不少人跟周老师打招呼,有的周老师认识,有的好像没有印象,周老师都一一的点头笑应。

不知不觉的,周培民就来到大樟树下,跟以前一样大樟树好像没有丝毫的变化,倒是周培民自己的头发里面多了不少的银丝。周老师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了一会,阵阵清风吹来。“树大招风”周培民笑了笑。

周培民来到石呆子家的时候还在上午九点多,石呆子和景儿的舅舅跟以往一样,早早的上山砍大竹子去了。景儿和淑淑两个人都在屋里看电视。秀兰在房里缝补衣物。

阿黄是头一个发现周培民的,阿黄从屋子里面冲出来,“汪!汪!汪!”围着周培民叫着。

阿黄一叫,景儿就跟着跑了出来。“周老师!”景儿大叫道。

周培民见着景儿微微的一笑道:“谢炎,你这狗不咬人吧。”

这下景儿意识到阿黄还在围着周老师来回的嗅着,大声的呵斥道:“阿黄你不长眼睛!一边去!”阿黄呜咽了两声,跑到屋里去了。阿黄内心可能是委屈的,心里想着我那样是为了记下周老师的味道,以后就不会乱叫了。

“妈!周老师来了!”景儿又对着屋里喊道。秀兰赶忙从房里跑了出来。见了周老师,秀兰有说不出来的亲切感,笑道:“周老师,快屋里坐!”又对景儿说:“你快到山去上把你爸叫回来,就说周老师来家了。”淑淑在屋里也听到了动静跑了出来,见了周培民,感觉有些腼腆,小脸红红的,过一会小声的说道:“周老师好。”周培民和秀兰都乐了。

秀兰给周培民泡了一杯茶,陪着周培民在屋里坐着。两个人小聊了一会。先是谈着淑淑,后来又聊到秀兰的经历。差不多秀兰能说的都说了。周培民喝一口茶水,茶水入口有一股清香味,培民觉得很好喝。

“你这茶叶是哪里弄的,挺香的。”周培民顺口说道。

“哦,这是孩子他爸在山上采的野菜,周老师喜欢喝,赶明叫景儿给您送点。”秀兰欢喜的答道。

“不不不,我在这里喝喝就够了,不用费事。”

过一会,秀兰没话说了,坐在一旁,心里怨呆子还没回来。倒是淑淑在一旁不断的问周培民各种问题。什么天上有没有神仙啦?为什么鸟儿有翅膀,而我却没有?月亮上面是不是有嫦娥姐姐?

没等淑淑把所有问题问完,景儿和石呆子一行都回来了。石呆子肩上扛着两根大竹子放到屋外,就进了屋。

石呆子还没屋就喊“周老师”,进了屋里,两个人就唠了起来。秀兰跑到厨房去做菜,景儿的舅舅对周老师笑了笑,就跑到屋外去码柴火。淑淑被景儿带到外面去玩了。石呆子中间被秀兰叫着去杀鸡,周培民一顿拦着,拗不过。

用石呆子的话说哪有老师来了不招待的道理,那在古代可是“这是一日为师,众生为父”你说父亲来了,还不招待。

周培民笑了,其实石呆子有时候真呆得让人觉得可爱。

两个人谈着谈着,周培民就说到上回景儿跟他说爸爸被打的那件事。

石呆子叹了一口气“唉,这孩子啥话都说”接着又说道“谁叫咱无权无势,能不被人欺负么?”

周培民皱了皱眉头,说道:“无权无势,难道就要被人欺负。”

中午周培民跟一家子吃完饭,就要回去,石呆子一家要他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周培民推脱下午还有事,改天还会再来。景儿将周老师一直送到大樟树下。

周培民摸了摸景儿的脑袋,“好孩子,你快回去,别送了。”景儿一直看着周老师走远了,才慢慢的一个人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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