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从医院出来，莫方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
刚进门，电话响，接起来，竟是林阳。
莫方只当又是公事，谁知几句下来，才知道林阳和她汇报的是自己的家事。他刚刚也去了医院，看见温玫确实辛苦，于是决定雇两个护工，让温玫休息一下。
莫方一怔，林阳什么意思，他的家事，有必要告诉她么。这份殷勤，是表白自己听从了她的话，还是到这里来显摆，自己其实还疼惜着老婆？
如果真的疼惜温玫，这个电话，他有必要打给她么。
莫方心里一时有点发堵，电话里，林阳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自己和丽娜的事情。莫方的耐心忽然到了尽头，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滑稽，她替温玫出头，她鄙视林阳和丽娜的行径，可是她自己呢，林阳三番二次的剖白，又是什么意思？
是，她是没有接受他的追求，她也没有任何机会给林阳。可是，她的沉默，她的安静，是不是给林阳造成了某种错觉？
最要命的是，万一有一天，温玫知道林阳对自己的花花肠子，她会如何想？
莫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鸵鸟一样一味躲避了，她有必要好好想一想这个事情。而那天晚上，何若求回来，无意给她带来了一个怦然心动的消息。
盐市的另一个管件公司正在招聘副总，年薪百万，还配车配司机。
莫方其实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能力去当一个什么副总，可是，何若求却鼓励她：“想想你在林阳公司这两年，哪个部门的工作不熟悉，而且，自从同阿成公司有合作以来，业务联络这块你也早就轻车熟路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到底适合不适合。”
何若求眼里精光四射，好像那个副总的位置就是为莫方量身打造的。其实呢，在他的心里，对莫方是否胜出，也没有十足把握。他之所以极力撺掇老婆，是因为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当然，他不认为莫方是见异思迁的女人，可是，男女之事么，有他自己和蓝小恩那段秘密，他已经不那么相信人性的纯洁了。
林阳是有名的花心大佬，老婆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无异与虎相伴。可是呢，如果好生生地辞职，何若求还真舍不得。怎么说呢，毕竟现在家里的经济支柱是莫方。现在好了，另外的管件公司招聘，莫方如果能跳槽成功，薪水高了，危险也远离了，何乐而不为。
所以，他紧着催促莫方去试试。
而莫方，也真的动了心。她不是看中薪水的多少，她是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林阳身边待下去了。
虽然她一直保持着警惕，可是，谁知道世事会如何变化啊，内心再坚定，终究也不是铜墙铁壁的城堡，也许某天，林阳就发现了她的漏洞，长驱直入了呢。真到那时，她再想抽身，已经不容易了。
但是，莫方也不同意何若求的提议，什么骑驴找马，如果要真的去应聘另一个公司的副总，她就率先在林阳公司辞职。
是，林阳不仗义，但她却不能做鬼祟之事。而且，此次跳槽，莫方已经想清楚，这是快刀斩乱麻的最好方式。即便那边公司应聘不成功，她也不想再回林阳的公司了。
何若求说她死脑筋，莫方不搭理他，转而开始起草辞职报告。
她知道林阳会挽留自己，但是，等他知道自己的意图后，再高的筹码都枉然了。她没想到的是，林阳会去撺掇自己的老婆温玫来做公关。
那天，她正在家里筹备应聘资料，温玫来了。
一进门，她就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莫方，你不是见利忘义的人啊，我们林阳怎么对不起你了，好好的，你干嘛跳槽离开公司啊。你难道不知道，林阳一直当你是左右手。”
莫方哭笑不得，她这个好姐妹，是真傻吧，如果知道自己老公是如何对待她这个左右手，她又会做出什么反应？
当然，她什么都不能流露，只能任温玫指责自己，将那顶背信弃义的小人帽子一直戴下去。但是，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温玫能够了然自己的苦心。
最终，公关失败的温玫气喋喋地走了，莫方无限纠结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种浓重的孤独随着渐渐深浓的夜色，缓慢覆盖到心上来。
温玫可以来发泄不满，她心底的苦恼，又能与谁说。
7
几天后的招聘会，结果很快出来，让莫方大吃一惊的是，她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
不会吧，就凭自己这两年的资历，虽然算不上行内翘楚，可和那些刚出大学校门的应聘者来比起来，怎么也算实力比较突出的那一类吧。
若连这样的实力都不能入围，他们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
不久，莫方得到消息，一个同行的业务员，谋得了那个副总的职位，莫方心里着实有几分忿忿不平。她不介意自己输，可是输给那么一个人，她不服气。那天晚上，她给招聘公司的某个相熟的中层打电话，她们曾有几面之缘，探听个消息，应该不是难事。
对方接到莫方的电话，倒也爽快，提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所知道的内幕消息告诉了莫方。
竟然是林阳使的坏。
莫方的执意离开，让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林阳恼羞成怒。他和另外那家公司的老总是竞争对手不假，可是，商人么，在商言商，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林阳为了堵死莫方的路，不惜将一笔合同转给了对手公司。一千万，损失不小，可是，林阳觉得值。
他甚至做好了准备，等莫方走投无路再来找自己，到时候，他指定会大人不计小人过，依然赏这个死脑筋的女人一碗饭吃。只是，吃了回头草的莫方，身价就今非昔比了。
林阳想象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做梦都要笑醒了。可惜的是，这个男人的春秋大梦，根本没有得逞的机会。
他等啊等，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莫方也没有来找他。林阳再次差遣温玫去莫方那里打探虚实。温玫回来，仍然气嘟嘟的：“都是你惯坏了她，现在，莫方了不得的很，伊不像当初刚回盐市那般一穷二白了，手里有俩钱，说是也要过过当居家太太的瘾。”
温玫很生气，是，她觉得莫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已经无路可走了，干嘛不回头。看看她硬撑的神情，还说什么自己要休息一段时间，哼，她可有这样金贵的命？如果当初不是她老公收留她，莫方现在怕是还在温饱线上挣扎了吧。可是，养虎为患啊，莫方长了能耐和本事，就瞧不上她们林阳这座小庙了。
温玫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她还想多抒发下自己的愤怒，林阳的脸子已经黑下来：“好了，好了，这么点小事你都搞不妥，整个一个吃货。”
温玫邀功不成，一张脸哭丧起来，心里更怨恨莫方了。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此刻的莫方，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温玫是林阳的探子和说客，她也知道自己的拒绝肯定会让林阳埋怨温玫，可是，没办法，她只能坚持下去。
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她没关系，让莫方受不了的是，何若求也站到温玫的立场上去，极力要她回林阳的公司。她寒着脸看着自己的男人，虽然两口子从来没有挑明对林阳的观感，可从何若求对林阳的抵触上，莫方觉得，他已经看出了林阳的狼子野心。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极力撺掇她去跳槽。现在，跳槽失败，她的人生正处在最黑暗的时候，何若求却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别说她还不用靠着他那点工资吃饭，就是真的靠了他的工资吃饭，难道他就不养她了？
为了一点经济利益，就让自己的老婆羊入虎口，何若求还有点男人的血性和阳刚没有。莫方忍无可忍，大发脾气。看到莫方发火，何若求有点馁然，不过，他的理由也很充足啊，他们的车，他们新供的房子，他们的生活，所有这些，都需要钱啊。
莫方扭头摔上书房的门，她有点寒心，何若求将她当什么了？摇钱树还是印钞机？他是男人，虽道是时运不济，这两年一直匍匐在她的翅膀下，可是，他不能就此完全放弃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啊。这个家，应该他来独当一面好不好。
何若求在客厅里，特别大声音的看电视，他没有过来劝她，也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莫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今天的何若求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何若求了。虽然她早就感觉到了何若求的变化，开始只当是自己多心，现在才发现，小城盐市的生活，很消极地激发了何若求个性中懦弱无能、得过且过的那一面。而这样的特质，在大上海，因为竞争激烈，一直被何若求有意无意地压抑着。
现在呢，做了一个什么劳什子的科长，老婆又这样能干，压力没有了，惰性忽然就从他的骨头里泛滥出来，看看，就因为老婆不听话，他还同她赌气呢。
莫方重重擦一把泪，对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爱情有点灰心失望。是，她是还没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但是，她不是那种混天度日的人。未来会怎样，她早晚会做出安排，让她伤心的，不是眼下的失业，而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刻，最亲近的那个人却不知冷热、不懂体恤、没有垂怜和爱惜。
哭够了，回身从写字台里拿出存折，上面，是她这两年的积蓄。钱不少，足够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段时间。当然，这笔钱，何若求并不知道，平常，莫方负责家里的一切开销，何若求甩手大掌柜，倒也不关心，这个家到底有多少积蓄。
莫方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怔怔地立在窗前。这时，窗外一颗流星一闪而过，莫方的视线一下子被吸引，仰望黑漆漆的夜空，一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跳出来。
她想出门一趟，不，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只要离开这个家，只要离开盐市，哪里都可以。
说到做到，莫方立刻打开电脑在网上查路线图，一直挂着的MSN上，阿成忽然跳出来。
他热情洋溢地同她打招呼，询问公司的合作项目，莫方这才内疚地想起，自己还没有将离开林阳公司的事情告诉这位善良的兄长。
她很简单、却也毫无顾忌地告诉了阿成，自己离开林阳公司的真正原因。作为在大公司工作过的前辈，阿成对莫方遭遇的这种隐性性骚扰很是愤慨。
他坚决支持莫方的决定，同时也更对这个小女人刮目相看，她果然是那种洁身自爱的女子，只此一点，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帮助她度过难关。可是，莫方好像很失意，盐市就这么大，她现在这个情况，去哪个公司，林阳都能做得了手脚。
“你想没想过自己注册一个小公司？”阿成蓦然提出这么一个建议。
莫方一愣，自己注册个公司？她还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阿成很热情，他仔细分析了莫方现在的优势。能力有，工作经验有，人脉也有，最重要的是，合作客户也有——就是他。唯一短缺的，是资金：“不过，资金应该也不成问题，你老公不是在银行工作么，通过他的关系贷款，一切应该都没问题啊。放心，只要你的公司成立，我立即转移合作项目，将林阳公司的业务交给你来做。”阿成极力鼓励莫方。
莫方渐渐被他说的心动。是啊，只给别人打工，永远不是长久之计，而自己有一个公司，这不是若干年前她就做过的梦么，怎么现在，倒完全忘记了。
莫方当然也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成立一个公司，将要面对的，肯定是万千的艰难。可是，阿成说得好：“人这一辈子，难得是能有勇气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莫方，我觉得你有这个素质，也有这个能力，只要你下定决心，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莫方的苦闷彷徨，顷刻一扫而空，安静的春夜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面涨满风的帆，在呼啸的岁月长廊中，猎猎作响。两年的经历已经证明，她是一个有潜力的女人，那么，到底自己有多大的能量，莫方还不知道，但一个崭新的公司，或许很快就能告诉她答案。
那天晚上，莫方几乎一夜未眠，到第二天凌晨，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她的决心定了下来。成立一个自己的公司，名字她都想好了，方圆管件有限公司。
有方有圆，世界大成。方的是管件，圆的是弯头；方的是原则，圆的是智慧和梦想。
8
成立方圆公司，莫方已经料到，一定会困难重重。但是她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是何若求。
知道莫方要创办公司，何若求真怀疑自己老婆在说梦话。办公司？一句话的事情么？贷款？哪有这么简单。他不过一个小科长，手里没有半点实权，而且，即便真的能贷款，莫方得有抵押啊，她拿什么来做赌注。
莫方好像中了蛊，她目光热烈地看着他：“咱们不有房子么，两套呢，还有汽车，这些都可以抵押。我马上就四十岁了，再不破釜沉舟地干一次，这辈子也许就庸庸碌碌了，所以，何若求，请你一定支持我。”
何若求的鼻子差点气歪了。莫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四十岁了？都要四十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和没大脑。破釜沉舟地干一次，好啊，赢了当然好，可是，商场如战场，万一败了呢？难道他的后半生，再跟着这个女人去喝西北风？不愿意庸庸碌碌？既然如此，干嘛当初哭着喊着回这个小城啊。上海舞台那么大，要创业在那里机会多的是，有这个勇气，之前为什么当逃兵。
何若求真顾不上莫方高兴不高兴了，这个女人可以疯，但是，他配不起。好容易混到现在这种安稳日子，让他再回到一穷二白的深渊中去，不，他坚决不。
莫方的脸子，刷拉拉耷拉下来了。何若求态度太明显了，他不同意。她冷眼看着这个没出息的、小富即安的男人，心里的厌倦，更深了。何若求太拿自己当回事情了，他不同意？他同意不同意，真的能左右她的决定么。
两套房子，一套是父母留给莫方的，一套是莫方付了首付买下的，还有那辆车，也是莫方在公司得的奖励。所有这些私有财产，都姓莫。她当然有自由处置的权利。征求何若求的意见，既是出于礼貌，也是念及了那句话——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何若求不拣这个面子，那么，对不起，她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听到莫方一番激烈言论，何若求傻了。也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万分享受的幸福生活，都是眼前这个女人施舍的。而一直，他都认为自己是老大啊。甚至很多时候，他看着莫方在商场里冲锋陷阵的背影，心里会有小小的骄傲和得意：看看我，可以将这个女人哄骗得团团转。
而今天，当莫方和他撕破脸皮，何若求真蒙了。房子姓莫，车子姓莫，那么，这个家里，他算什么？
一个多余的附属品？还是一个殷勤的男保姆？何若求忽然觉得，自己太傻了，傻到人家都架空自己了，他却还一心一意地爱着她。
当然，这个爱字，说起来有点惭愧，可是，他没有外心啊，一个没有外心的男人，难道不就是对一个女人的最高奖赏么。
可是，很明显，莫方不在乎这个奖赏，她也丝毫不领情他的痴情。何若求恨恨地想起蓝小恩，早知道这个女人这样，当初他干嘛那么风声鹤唳地逃避啊，就算是对她举起的狼牙棒，他也该好好伤一回她的心。
可是，这些腌臜的小念头，不能说出来，何若求只能触目惊心地看着莫方一意翻出房产证和车本，并已经在给银行信贷科打电话，咨询有关贷款的事宜。
不过了，这个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何若求狠狠将一个玻璃杯摔在地上，夺门而出。
莫方在他身后，哐地一下将门关上，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这个家里，有没有你还真无所谓。
何若求心冷如铁。行，莫方够狠，那他们就走着瞧。
他主动去找了李行长，不是替莫方求情，而是极力游说行长，万不能给自己老婆贷款啊，她一个女人，能干得了什么公司。
何若求的话，果然对李行长产生了影响。不都说知妻莫若夫么，老公都认为她不行，这贷款可真应该慎重。
莫方第一次被拒绝，起了满嘴的大燎泡，尤其是知道何若求从中作梗后，她真是想离婚的心都有了。可是，何若求太不了解自己的老婆了，莫方天生是那种愈挫愈勇的女人，困难越大，她的干劲也就越足。
她没有时间同何若求胡搅蛮缠，四处跑动关系，积极为自己争取外援。这时，真正帮到她的人，是蓝小恩。
MSN上，莫方其实只是为了和蓝小恩抒发下内心的郁闷和悲凉，这才无意说到了自己成立公司的艰难。蓝小恩问得很详细，她在美国，跟着乔治也是做贸易，对公司注册的事情，比莫方清楚得多。
说来说去，不过一个钱字。而要贷款，莫方的两套房子和一辆车子，又能抵押到多少呢。蓝小恩稍一沉吟，告诉莫方，也许自己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这样的话，莫方开始只当耳旁风，蓝小恩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怎么帮。再者说，虽然乔治和她是中产阶级，可他们毕竟不是资本家啊，哪能给她搞风投。不过，只有蓝小恩这样的话，莫方已经万分温暖了。这么久以来，终于有一个亲近的姐妹支持她，这是最大的心理安慰。
可是，两天后，莫方却真的接到了银行的电话。他们同意贷款了，一千万。莫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去了银行才知道，真是蓝小恩的功劳。
她让乔治找了红瑞公司的老总，请他给莫方担保。而乔治是红瑞公司非常重要的外方合作伙伴，他的要求，红瑞公司万分重视。所以，现在莫方不用愁了，有红瑞公司出面，一切手续，全部搞定。
莫方喜极而泣。本来已经山穷水复疑无路了，可是，蓝小恩轻轻一句话，她的梦想，立刻柳暗花明了。
莫方真恨不得飞到美国去狠狠亲一口那个妮子。
9
有了资金，方圆公司筹建的速度简直称得上突飞猛进。
没用多久，公司正式挂牌。
公司开业那天，来的客人很多，其中，竟然还有林阳和温玫。
说实话，知道莫方成立公司的事情，林阳吃了一吓，他是精明的商人，第一个念头就是，合肥的那些业务，现在应该全部泡汤了。
他有点后悔，当初不该在莫方跳槽的时候从中作梗，将她逼到绝路，竟然横空出世地搞出一个公司来，他的利益蛋糕，就这样生生被分了一块去，说来说去，还不是摆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还有用么。
林阳聪明，懂得适度进退的重要性。再者说，莫方能够绝处逢生地筹建起一个公司，这事也让他对她，更多了三分看重和欣赏。
所以，尽管莫方没有请他，可是，他还是坚决地带了温玫来参加方圆公司开业的庆典。
倒是温玫这个蠢女人，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莫方忘恩负义的行径，林阳被她唠叨得心烦，回头喝道：“你要是有莫方十分之一的脑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温玫受了一吓，缩缩脖子，不吭声了。不过，到方圆公司见了莫方，还是一副怨气冲天的样子。
莫方看到温玫，心里一暖，看到她还生自己的气，更是没脾气的笑起来。
其实，关于自己和温玫的友谊，莫方考虑过很多。她知道，无论自己内心对这个姐妹如何诚挚，她们的关系，将来势必会受到现实的影响。
方圆公司刚刚成立，阿成已经终止了同林阳公司的合作。这其实是非常自然的选择，因为，当初，阿成公司之所以同林阳合作，就是看了莫方的面子。同在生意场上，莫方想，或许林阳会看开这个变化。但是，林阳看得开，却不意味着温玫也看得开。
姐妹情深这四个字，对于她、陶婉婷、温玫和蓝小恩来说，在天真烂漫的学生时代，是如假包换的诺言。可是，当年她们只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一路走到现在，二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岁月在每个人的生活仿佛化学制剂，纷纷发生了剧烈反应。连带着，四个人的性格，也变得差异巨大起来。
关于温玫，莫方一向的观点是，她就是一个传统的居家好女人。对于这样的女人来说，结了婚，老公就是自己的天，朋友关系再亲密，也成了身外事。尤其是，林阳生意做得这样大，虽然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可是，在外面，温玫还是极扬眉吐气的。这些年，她有意无意耳濡目染了那些庸俗的麻将搭子的风格，不自觉有了虚荣和市侩的嫌疑，这一点上，也的确让莫方同她，不如同陶婉婷和蓝小恩谈得来。
但是，莫方是万分念旧的人，同时，她也是智慧和宽容的。她知道温玫身上那些小毛病只是世界太小、眼界太窄造成的庸俗。对于这样的姐妹，莫方是心疼的，怜惜的。所以，即便温玫时不时提起当年自己对她的救助，即便温玫现在对自己摆出一副恨恨的嘴脸，她还是不同她真的动气。
当然，莫方也不是完人，对于温玫一再将当年林阳收容自己进他公司这件事情挂在嘴边上邀功，她也有不舒服。说实话，当年林阳收容自己不假，可是，这两年，她为他的公司立下怎样的汗马功劳，林阳应该心知肚明。当然，莫方不能如此同温玫去对峙，如果她这样做了，岂不也混同庸俗的小市民了。
想清楚这些，莫方选择无视温玫的冷漠，她亲亲热热挽着她，说起蓝小恩，说起陶婉婷，妄想借助叙旧，打消温玫的敌意。
可是，温玫心头那口气出不来，脸子还是不晴天，何若求看不下去了。莫方的公司正式成立，自己的阻挠没有成功，最要紧的是，他们的房子、车子并没有抵押。何若求于是利马换了另一副嘴脸，极力赞成起莫方来。
可是，莫方的热情却好像再也提不起来了，她淡淡地应对着他的热情，更多的心思，全部放到了事业上。何若求有点失落，也极力寻找可以取悦莫方的途径。今天遇到温玫，何若求想到要替老婆出头了。
莫方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吵起来了，反正等她从一侧赶过来时，何若求和温玫正斗鸡一样彼此怒目而视着。莫方又气又急，何若求有病啊，温玫同他何干。而且，即便温玫真的过火，今天是什么场合，高朋满座的喜庆日子，她的老公和来宾发生了口角？莫方头大如轮，赶紧上前安抚温玫。
可是，温玫已经像点着的炮仗那样炸开了：“得了莫方，你也别演戏了，我知道，现在你们两口子翅膀硬了，根本不拿我这个恩人放到眼里，行啊，以后有本事你就全部抢掉我们林阳公司的业务，放心，我们绝不会到你门上讨饭吃。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莫方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温玫这话，也太过了。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热热乎乎地再上前安慰，温玫一把挣脱她的手：“别装好人了，我今天算彻底看清你了。”她还想说更多，闻讯而来的林阳一声大吼，温玫急赤白脸地走了。
莫方追到门外，看着温玫远远遁去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个梁子，温玫是和自己结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