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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丽娜的风波过后,林阳已经三番五次申明,自己必定痛改前非。刚开始那两年,他的确收敛了许多,温玫只以为自己真的从此苦尽甘来,所以,她更是一颗心地扑到那个家庭中。儿子上了初中的寄宿学校后,本来温玫想要重新回单位上班。不,她依然不在乎那点工资,但是渐渐地,她发现了自己的狭隘。

陶婉婷从北京进修回来后,不到三年的时间,在单位里已经做到中层,虽然没有莫方做的事业大,但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领导,整个人也愈发容光焕发起来。懒惰的龙应辉也被改造成功,虽然工作业绩一般,可是家里里打外开着实是一把好手。

偶尔,姐妹淘聚会,温玫会不断向陶婉婷取经:“你是怎么改造龙应辉的,说来听听,我好好借鉴下,也修理修理林阳。”

陶婉婷大笑:“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么?”

温玫当然不信。

可是,陶婉婷确实什么都没做,从北京回来,陶婉婷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而龙应辉似乎在这两年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里里外外地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刚回来那段时间,偶尔陶婉婷接送儿子上学放学,龙应辉还不放心。陶婉婷骑的是电动车,车来车往的,太不安全了。龙应辉没有直接说陶婉婷毛躁,但是,他一再申明,自己工作不忙,完全可以接送儿子的。

陶婉婷只好将儿子的接送权重新让出去,她回家做饭,到了饭桌上才发现,儿子现在根本不适应她做饭的口味了。孩子将西红柿鸡蛋推到一边,转而对着龙应辉撒娇:“爸爸,我要吃你做的青椒炒肉。”

龙应辉立刻好脾气地放下饭碗奔进厨房,给儿子做青椒炒肉。看着大口吃着青椒炒肉的儿子,陶婉婷内心有了严重的失落。两年前,儿子是同她最亲的,可现在,这个小叛徒完全倒戈到龙应辉那边去了。

晚上,陶婉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角的余光瞥到龙应辉熟练地帮儿子洗澡,又将小家伙抱到床上去,摁灭床头灯的时候,还不忘将玩具大熊放到儿子床边。

“他睡觉不老实,晚上万一掉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有了这个大熊,即便真要摔下来也不会太疼。”龙应辉嘿嘿笑着关了儿子的房门,一壁对陶婉婷解释。看着陶婉婷愕然的样子,自己还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陶婉婷这才醒过腔来,没,没什么,她不能将心中的失落和惊讶告诉龙应辉。习惯真是个强大的东西啊,不过一年半的时间,龙应辉完全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家庭妇男。当初她不过是为了让儿子监督这个骚气男人别再犯错,谁知,歪打正着,竟然从此让龙应辉步入了正途。

陶婉婷一时感慨万千,如果当初不是听从莫方的建议,让龙应辉学着担当起一个男人的责任,那么现在,她们家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面对儿子暂时的疏离,陶婉婷很快释然了。就让这个小家伙赖在龙应辉身上吧,书上不是说么,儿子跟父亲亲密,有助于树立男子汉的气概。

而且,进修回来,单位的职位有了调整,她也是真的忙。到后来直接提升到中层,陶婉婷很欣慰,龙应辉更骄傲。每逢有亲朋聚会,他都坚持带着老婆出席:“你可是咱们龙家的门面,一定要带出去给我撑了场子才拔份。”

陶婉婷对龙应辉浅薄的小虚荣忍俊不禁。偶尔,他在众人面前显摆的离谱,她也有点难为情。可是,这样的难为情背后,更多的是甜蜜。有什么幸福比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肯定更值得骄傲呢。

结婚十几年,直到现在,陶婉婷才刚刚发现婚姻和两性关系的真谛。

第一,永远不能全部家务大包大揽。一个家,永远都是两个人共同努力的阵地。夫妻两个,可以有分工,但更要讲平衡。人的惰性和惯性是天性使然,如果一方一味付出,刚开始,对方或许会感动,但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也就认为理所应当了。

第二,女人必须自强。在一定角度来看,老婆的自强比老公的自强更重要。传统男女关系中,男性的地位总是突出于女性。很多男人对老婆或许有爱,却往往缺乏尊重。只有女性自强自立到让男人刮目相看了,他才会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不简单。由来,恋爱宝典上只强调女人对男人的爱需要崇拜,其实,男人对女人的爱,同样需要崇拜和尊重。看看现在的龙应辉,他看自己的目光是不是比当初还要火辣热烈。而现在的她,可远没有当初的勤劳。所以,对女人说,做一个合格的全职保姆,远不如成为一个让男人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敬仰的女强人要智慧。

听了陶婉婷滔滔不绝的一番话,温玫有点馁然。她一直就是林阳的全职保姆,而且,现在即便让她去奋斗,也不可能成为女强人。但是,一辈子就这么窝囊下去?她又不甘心。

“领会错误,完全错误。”陶婉婷有滋有味地喝下一口茶,“看看你身边,大款的老婆不是女强人的多的是,但像林阳这样嚣张的,是不是非常少?”

温玫重重点头,是,确实非常少。但这又说明了什么,不过是人家比她的命好罢了。

“糊涂。”陶婉婷再次正色:“那些女人的老公有所忌讳,不是因为她们命好,而是她们做到了能让男人尊重自己。你想想,那些女人中,有几个像你似的做了全职太太,人家该上班上班,该休闲休闲,至于那些家务,请个钟点工完全OK。温玫,以你们家的经济状况,别说一个钟点工,十个钟点工请不起么?你干嘛非要自己找累受,天天忙得跟个菲佣似的。你这样累死累活,不但得不到林阳的尊重,相反,他倒认为,你也就一个做保姆的能耐。”

温玫傻了。

过去,莫方和陶婉婷没少建议她去上班。她总认为,有了林阳,自己不需要再受那样的辛苦。但是,这几年下来,扪心自问,她比上班轻松么?家里要敬老爱小,外面还要生出三头六臂来迎接小三、小四的挑战。暂不论别人的观感,单就她自己来说,是不是没事的时候想一想,立刻就会悲从中来?

8

温玫决定上班的提议,遭到了林阳的反对。

他反对的理由很充分。林阳的爹娘一个8,一个79,都已经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虽然家里雇了保姆,可保姆终究是外人,温玫即便什么都不干,只要在老人面前站一站,都是最大的安慰。

林阳指着阔大豪华的房子,拍着原木的进口家具,高声质问:“就你每月那点可怜的薪水,能买一个桌子角么?”

温玫立刻矮了三分,看着林阳的得意和骄横,什么自由啊独立啊,这些被姐妹怂恿了好久的话,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如果她当真要自由和独立,林阳完全可以给啊,一纸离婚书,各不相干,她想怎样独立都行。

可是,温玫不行啊。离开林阳她可以活,却再也活不到现在的状态。所以,没用林阳费劲,温玫的独立起义就不战而败了。她复又匍匐回壁垒森严的家中,循规蹈矩地成为物质的奴隶。

让她欣慰的是,林阳现在回来不是那么晚了,床上的功课,也不会荒废太久。温玫于是又做起了春秋大梦,他应该是改邪归正了吧。看看,她做得多么仁至义尽,对待公婆的好就不用说了,更主要的是,对林阳和丽娜生下的那个孩子,她也拿出了让人感动的爱心。

温玫每年都要飞去广州姨妈那里,每次都用DV记录下孩子的情况,回来之后放给林阳看。虽然林阳嘴上什么都不说,可是,他眉宇间洋溢出来的感动,温玫感觉得到。虽然是私生子,可那个孩子身上,毕竟流动着林阳的血脉啊。温玫觉得,自己如此体贴林阳,他应该也会收心了。

可是,就在她魂飞魄散地奔到出了空难的老公身边时,却发现,他的怀里,依然有另一个没有被他发现的小三。

这个打击对于温玫来说,是致命的。

本来,她可以一下子同林阳恩断义绝。但是,看着林阳无助的样子,温玫又迈不动自己的腿了。这个世界,有些人注定就是要欠着另外一些人的吧。她想起前不久看到的一个电视节目。一个男人花心成性,被初恋女友捉奸在床后索性撕破脸皮,表示要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初恋女友却苦苦哀求,“不,不要离开我,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以后都不干涉,只请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看电视的时候,温玫简直被那没有没出息的女人气死了。怎么就这么没尊严,怎么就那么离不开那个男人。可如今,看到林阳,温玫悲凉地发现,自己比那个女人强不到哪里去。

他不也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自己么,但是,自己可曾有一次想过彻底的离开这个男人?茫茫的异乡黑夜中,温玫看着洗手间的镜子反复自问:你到底恐惧什么?是物质的缺失,还是爱情的流离?

温玫找不到答案,但是,她却能看到漫长余生剩下的那些日子。林阳依然在一个又一个女人之间流浪,到最后,走不动了、耍不了了,老成一个将死的老头子,才会心不甘情不愿地留在她身边,成全那可怜的幸福。

温玫出了一身冷汗:她能接受这样的真相么?她用力捂住嘴巴,压制着自己的哽咽,不,她不能。

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温玫突然开了窍了。那一夜,她坐在熟睡的林阳身边,一次又一次问自己:离开他,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恩,会没有了现在的风光和豪华,但是,生存不成问题吧。她有一份工作,生活可能会寒酸一点,但是,伤害和草木皆兵的惶恐没有了,被歧视和漠然的屈辱没有了。那么,她为什么不呢。

骤然清醒的温玫,泪落如雨,原来,自己一直恐惧的,并没有想象中严重。而自己一直不舍的,也不是真的具有无法舍弃的吸引力。

黎明来临时分,迎着初升的朝阳,温玫擦干了眼泪,走出病房去给林阳打饭。现在,结婚证还没换成离婚证,她就再格外照顾这个男人一段时间。

躺在病床上的林阳,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忐忑的:自己同京京在一起的事情,又被温玫知道了。

对,京京是又一个搅动了他心湖的女人,这是他在丽娜之后,再次犯的错误。不,真的不是他故意。有了丽娜的教训后,林阳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当看到漂亮女人蠢蠢欲动时,丽娜带来的深刻教训都会袭上心头来。他害怕再次被哪个女人沾上,当然也记得丽娜现身的危机中,温玫突然焕发的聪明和强大。

林阳觉得,通过丽娜这个事情,他有必要重新认识温玫了。可是,接下来的日子,却又失望的发现,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改变啊。还是那么唠叨,还是那么蠢笨,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贤惠。

他告诫自己,要安稳下来。可是,在一个歌厅遇到京京后,林阳又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了。瘦瘦的京京,是一个失意的走秀模特,身子板得好像一块搓板,可整个人又是一个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她是横行过江湖的妖精,拿捏男女的分寸,轻车熟路。只几个回合,林阳就被挑逗起来了。本来和京京上床还有所忌讳,后来无意听到京京同别的男人在电话里调情,他放心了。

京京不是丽娜那样的死心眼,她将他,不过当成一场突然的游戏,那么,他干嘛不同这个女人配戏呢。熟男熟女的游戏,只要不认真,其实蛮好玩的。

这次他来伊春,本不想带上京京,可耐不住她一再央求。飞机失事那一刻,林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大公无私地将出口让了出去。或许是,慌乱尖叫的京京,刹那间触动了他怜香惜玉的情怀吧。

死里逃生后,林阳想起当初自己的果断和大义凛然,着实敬佩了自己一把。让人恼火的是,安然无恙的京京,知道他的老婆飞过来看护他之后,竟然面都不朝就消失了。

她还不知道他瘸了,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好晦气。本来好好出来耍一场,却遇到了这样的灾难。这是自己命大逃脱,万一那张脸毁了容,以后可怎么办。

在林阳心里一直骄傲的那个行为,京京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彼时,飞机上浓烟滚滚,她根本不知道是哪个将她用力推出了飞机。所以,即便消失,京京对林阳也没有任何愧疚。这个男人不好玩,再换一个就是了。

林阳又气又恼,却也无计可施,只有假意对温玫温言细语地极尽温柔的能事。

让他奇怪的是,温玫一直不哼不哈。他要吃饭,她就喂饭;他要方便,她就伸手拿过便盆;他说想儿子了,温玫直接将电话拔好,放到他的耳边。

林阳心里又长了草。这个婆娘,脑子里又转什么鬼主意了。

他主动提到京京,尽力掩饰自己同他的关系,只说是朋友的朋友,同行需要照顾。温玫好像没听到一样,兀自在窗台下靠着长椅假寐。林阳自讨了个没趣,咕嘟了嘴巴。

伊春的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所有后续环节全部处理完毕,终于可以回盐市继续静养了。

让他惊讶的是,到家的第二天,温玫就领了一个保姆回来。她淡着一张脸子,事无巨细地嘱咐保姆需要注意的事项,林阳听得一惊一乍,听着怎么像布置临终遗言啊。

好好的,温玫干嘛不自己照顾他,却要请保姆。

他装着发脾气,可是,温玫看都不看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留下呲牙瞪眼的林阳,鱼干一样晾在床上。

林阳心里这下真是长了草:温玫这是憋什么宝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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