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直到林成峰一曲毕，柳明轩还是呆呆的一动不动，玥瑶忍不住伸手摇了摇他。
“阿~！”柳明轩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什么？”
玥瑶瞧着柳明轩那张几乎可用美艳来形容的脸庞，心里头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哥哥每日写文章到烦闷时，不妨轻拂一曲，转换一下心态。”玥瑶建议道：“待会儿我让翠竹和木槿这琴送去给哥哥屋里吧。”
“不必了，我只是一时兴起。”林成峰笑了笑：“怎好我一来就抢了你的琴？”
“对阿。”柳明轩忽插口道：“不如将我这把古琴赠与林公子？”坐到自己那琴上，翻开琴身后的音沼：“我这架古琴可是用上好的白铜做身，梓木做底，从北魏时便流传下来的上品古琴，配林公子这样的儒雅之士，最合适不过。”
“你又知道哥哥儒雅了？”玥瑶翻了翻那琴身上雕刻的紫藤花纹：“你这琴是落霞式，多少女气了些，哥哥是不会喜欢的。”
“那小姐的琴......”
玥瑶的琴案刻着芙蓉荷叶，更是女气。
“哥哥不喜欢无功受禄。”
“这架古琴虽好，却算不得什么，我乐坊之中比更加名贵的古琴还很多呢。”
林成峰虽觉玥瑶今日说话颇有些无礼，但确实也不想受那琴，点头：“玥瑶说的是，柳公子的好意林某心领了，琴就不必了。”
柳明轩还想再说什么，玥瑶抢先一步：“柳公子第一次来我府上，不如让你带四处走走。”拽着他往院子外头走去。
现下正是二月末，虽已入了春，仍是风寒料峭，花园里头草木皆枯，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
柳明轩默默的跟在玥瑶身后，安静的出奇。
“听说，柳公子的乐坊常入贵室之家演奏？”玥瑶见他不开口，只得随意寻个话题来说，免得尴尬。
“嗯。”
“那公子一定见过许多公卿府邸了。”
“差不多吧。”
“那依公子看，我这府邸院落如何？”
“不错。”
玥瑶偏头去瞧，见柳明轩脸色冷淡，不觉轻笑：“公子莫不是瞧不上我这个俗人，所以不屑和我多说？”
柳明轩微哼了一声：“小姐何出此言，这句话本该我来说才对吧？”
“公子......”
柳明轩大而狭长的凤眼斜睨了玥瑶一眼：“似我这等身份低微的乐师，与小姐结交，只怕会辱没了小姐的身份吧！”
玥瑶微怔：“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曾经私下里向媚曦问过柳明轩的事，知他原本是出身官宦之家，他爷爷曾做过四品典仪，本瞧他天资不凡，在曲艺上颇有造诣，曾举荐他升任乐司。他去朝上打了几天晨钟，为皇室贵戚办了几场丧乐，便坚决赐了官。
听说他不顾劝阻，去市井中开了乐坊，做了下九流的乐师后，他父亲一气之下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其实他若是生在玥瑶前世那个时代，或许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明轩虽然愚钝，但也还不算傻到连是非黑白都分不出来。”柳明轩言语生硬道：“有些意思，未必要小姐亲口说出来，我才会懂。”
玥瑶见他果然生气了，抿了抿嘴，转身看着花园中央那一波微蓝的池水：“柳公子果然是拿我当朋友吗？”
“不敢。小姐乃是武侯千金，身份尊贵，在下怎敢与小姐以朋友相交。”
柳明轩道：“不过，小姐在音律方面极有天赋，本以为小姐也是个爱乐之人。柳某不才，希望能小姐以乐相交，做个知音罢了。”抬头瞧了瞧府院四处：“何况小姐还选中了这座宅子。”
“这宅子有什么名堂？”
这是九皇子安排给她挑选的宅子，玥瑶想了想：“钟音园的名字莫非是取自伯牙子期的故事？”
“不错。”柳明轩奇道：“小姐难道原本不知？”
玥瑶摇了摇头，问：“为什么要取这个典故？”
想起自己院子里的天音阁，她忍不住揣度起来，莫非这里曾住过九皇子的知音？
“这个在下也不是很清楚。”柳明轩道：“只听说原来九殿下的母妃虽出生武家，却不爱骑射，只钟情于琴乐。当时的南侯大将军膝下只有这个女儿，对其十分宠爱，不但不勉强习武，还为当时尚待字闺中的德妃娘娘购下了这座宅子。这宅院的名字据说是德妃娘娘自己取的。”
“母亲？”
玥瑶蒙了一下：“你是说，这宅子原是九殿下母妃的私宅么？”
“难道小姐不知道？”
柳明轩道：“不过德妃早逝，这座宅子便一直再无人居住了，想来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多了。我也是听这宅院的名字新奇，才特意打听过一下。”
玥瑶默默沉思了一会儿。
“难道我猜测不对？小姐莫非通琴律却并不爱琴？”
“差不多也可以这样说。”玥瑶点头。
柳明轩脸上毫不掩饰的显现出失望之色：“怪不得小姐总是对我如此冷淡。我只道小姐身份尊贵，瞧不上我等，却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玥瑶审视的望了他一会儿，忽问：“你说想与我以乐相交，我可以理解。可是哥哥方才弹那曲子，分明只是最简单不过的行军曲，你也至于一见面就以古琴相赠？”
玥瑶此话一出，柳明轩白皙如脂玉的脸庞顿时如打翻了胭脂盘一般，迅速的蹿红起来。
“是我失礼了。”他忙忙的侧转过身去，不敢与再玥瑶的目光直视。
玥瑶见状，对心中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
“不管柳公子信不信，其实我私心里，与柳公子的看法一致。我觉得人交友主要看志趣是否相投，至于身份并不是很重要。”
柳明轩伸手抚了抚两边的发丝，借以用宽大的袖袍担住脸上的绯红，瞥眼瞧了玥瑶一眼，看她这话说的有几分认真。
“我的志趣虽与公子不同，且我也不太理解公子的这种志趣和喜好，不过——”
话到此才切入正题：“哥哥和我是不一样的。哥哥不但不理解，多半还会视其为异类。柳公子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好。”
柳明轩听着，不觉放下手来，狐疑且惊奇的瞧着玥瑶：“小姐理解？”
“只要没有妨碍别人，没有伤天害理。一个人要做什么，别人又如何管得着。”玥瑶瞧了柳明轩一眼：“不过公子再怎样，还是应该找自己一般喜好的人才是。”
柳明轩脸色虽还是红得滴血，神情却稍稍自然了一些。
他想了想，道：“可是林公子至今未曾娶妻，未必不是......”
忽见玥瑶眼神冷冷的瞪了过来，忙收了后面未说完的话头。
下午，柳明轩走后。
玥瑶想着他说过的话，心里头也不免打起了小鼓。林成峰已年近三十，却一直‘守身如玉’，果然只是因为自恃清高么？万一......
虽知不该这样揣度自己的哥哥，但玥瑶想着，心里头还是有些害怕。
毕竟这个时代，对这些事情的宽忍度是很低的。
要不柳明轩也不至于被自己的父亲撵出家门了。直到今日，玥瑶才有些了解，媚曦说他有些下作之事指的是什么了。
到了晚间，嫣红过来请了玥瑶去锦韵堂用晚膳。
林成峰也在。
玥瑶就拐弯抹角的说起他的亲事来。
“你就那么着急要一个嫂子么？”林成峰淡淡一笑道：“这事不急。”
听他这样说，玥瑶心下不甘，却不好再多问，毕竟林成峰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男儿未立业，何以成家？
再多说就要牵扯出文试的事来，玥瑶倒不好再拿自己无端的臆测来给林成峰压力。
趴了几口饭。
“其实——”
林夫人忽开口说了起来：“上回去寿王府，寿王妃也偶然间的和我提起过，说是原来兵部司造李大人膝下有一**，如今刚满二十一，才貌端庄......”
“母亲。”林成峰打断了林夫人的话，微笑道：“这事，母亲当真是和寿王妃偶然说起的么？”
“这......”林夫人略有些尴尬。
林成峰的婚事，林夫人只怕比玥瑶更急百倍，怎么可能只是随便说说？
不过，这个消息玥瑶也很感兴趣：“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字？怎么都二十一了还未议嫁么？”
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七八岁就开始议亲，到得十三四岁都能出阁了。
别说拖过二十岁，就是十**出阁的都算有些晚的了。
“当时只是随意一提罢了，哪好直接就去问人家女子闺名的。”
玥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听说这李家小姐之所以晚嫁，是因为这姑娘在婚姻之事颇有些挑剔，说是立志要找一个真心称意的男儿才嫁。”说到此时，林夫人偏头瞧了一眼林成峰。
“这倒和哥哥的意思有些像呢。”玥瑶笑道。
林成峰也说过，要找一个真心向往之女子，不要那等为了富贵门第而来的。
“可不是么。”林夫人笑道：“这李大人膝下只有一女，对其颇为纵容。之前上门说亲的好多门亲事都被这李小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了。难得李小姐有觉得比较顺意的，李大人又看不上，一来二去，便拖得大了些。”
林成峰听自己母亲和妹妹在旁边一唱一和的，无奈的摇了摇头，专心低头吃饭。
“如此说来，这李小姐对夫婿的要求很有些特别了？”玥瑶见林成峰不动心，又转头继续问林夫人。
“嗯，听寿王妃说，这姑娘自己说，找未来的夫婿，不看他的身家，也不看他的相貌，只瞧他有没有男子汉的气概，是不是一个有抱负和雄心，懂得关心和照顾自己妻儿的男子汉。”
林夫人这话一说，林成峰在旁听得顿了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