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司徒娑伽终于拜见了公公，杨显对她向来满意，说起来还是他与司徒彧促成了这桩婚事，他由衷地为儿子娶到如此媳妇感到开心。
晚饭只有杨显夫妇、杨济夫妇和杨淩五人一起吃了。杨泽说是身体不适不想吃晚饭，杨夫人向来对这个亲生儿子没有多少关注，便由着他去了。虽然有杨家主公在，但是这一顿饭确实比中午轻松自在许多。
吃完饭后，一家人说了一会子话，就各自回房了。对于出征与分别这件事，杨家人经历过太多，一点儿也不显得稀奇和隆重。
杨济与司徒娑伽回房后又叫丫头们来收拾了一阵，而后便早早睡下了。司徒娑伽没想到她竟能那么快习惯分别前一夜的平静。
第二天天还没亮，郑国公府里所有人都起床待命，提即将出征的主人一遍遍检查行囊。
杨济出征前有沐浴梳洗的习惯，这一次全程只让司徒娑伽一人伺候。她没做过伺候人沐浴的事儿，大多数时间里其实是杨济自己来的，但是杨济感到十分开心。
她替他梳了高髻，换上威风凛凛的战袍，才打开门让丫鬟们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两人对坐着，就像两天前大婚那样。
阿蛮跪坐在司徒娑伽的身后，呆呆地看着杨济。
“你这个傻丫头，怎么一副认不得我的样子？”杨济并不想和除了妻子以外的人多说话，省得浪费时间，可阿蛮的表情实在是憨厚得可爱，让他忍不住逗起她来。
阿蛮没有回过神，仍是直愣愣地盯着他。司徒娑伽侧身拍拍她的手，也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我原本还想替你反驳二郎那句'傻丫头'的称呼，可你这模样到底怎么了，的确傻得叫人想笑。”
“二公子果然是戏文里的大将军！”阿蛮乐呵呵地跟着笑了起来，“那日在枯木林里，我叫二公子大将军，二公子说他还不是大将军呢，让人听到就麻烦了。可我瞧着您可比戏台上的将军威武多了！”
她夸张的语气让杨济和司徒娑伽变得轻松起来。三人的笑声像是互相传染一般越发爽朗欢快。
“公子，五万将士已经在训练场等候集合，皇帝陛下带着小太子和康宁公主准备向训练场去了。主公让您赶紧出发。”欧阳夏青从前厅跑来传话。他也已穿上一身银色铠甲，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无念，阿蛮，我们走了。”杨济突然很烦躁，他想在司徒娑伽的眼中看到不舍，看到哀怨，可他的这位新婚妻子就如同他的母亲一样，每次送丈夫出门前，表情都无比平静，就像毫无波澜的湖面。
司徒娑伽郑重地对丈夫行了一个大礼，阿蛮在她的身后学着她的动作。
“请夫君一路保重。”司徒娑伽记得在她年幼的时候，母亲对要出远门的父亲都会这么说。
“多谢夫人。”杨济心中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用这四个字作别。出门前，他朝阿蛮微微点头：“好好照顾无念。”
欧阳夏青向司徒娑伽作了一个揖，不舍得看了阿蛮一眼，嘴里是“保重”的口型，最终转身跟上了杨济的脚步。
在二人离开了一会儿之后，阿蛮小声问道：“小姐，我听说街上都是送行的人。咱们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不必了，再不舍也要分别，我们只管在家里安心等着，等他们早些回来。你若想看个热闹，就叫飘雨她们一块儿出去吧。”
外头似乎隐隐传来了喧嚣声，也许是长安城的百姓都挤到了街上，每个人都想看一下这个国家的军队，好让自己相信这座城仍是安全的。外面的热闹把百捷园衬得更加冷寂，司徒娑伽只想安静地呆着。
杨显父子几人来到城北训练场时，五万将士已经集合完毕，其中四万人将随着杨济到武威支援抵抗匈奴，另外一万人跟着杨显、杨渝夫妇到山东镇压乱党。如此一来，驻守长安的官兵已不足一万。
这是杨济第一次带领那么多的将士出征，他年少气盛，本来难以叫人信服，可他用一场场胜仗来证明自己的魄力。军队里大多数人比他年长，但如今对于他的指挥是心服口服。
杨济骑在他最爱的骏马紫飒身上，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神，就会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杨显等三人也骑着马，在另一支队伍的前头，他们严阵以待，即将奔赴沙场。
“陛下驾到，太子殿下到，康宁公主到，张贵妃到。”随着一声高呼，骑兵们下马，步兵们将兵器支在一旁，五万将士齐齐跪下，高呼道：“陛下万岁！”
“众将士请起。”赵广手中抱着小太子，笑容满面，心情非常不错。站在高台上，几万士兵尽收眼底，给他一种大齐王朝在他的统治下国泰民安、兵力强盛的错觉。
皇帝无外乎又是说了些鼓舞士气的话，顺便再将外敌和乱党痛骂一通，杨济越听越觉得不耐烦，甚至有点儿想笑。他心想如今长安城不到一万人守着，若他带着四万将士回过头杀入长安，都不知道赵广得吓成什么样呢。
可他不会这么做，因为杨家不愿名不正言不顺得得到江山。至于如何名正言顺，就得慢慢商议了。
赵广朝宦官王冲看了一眼，王冲会意，上前一步道：“杨显、关邵云、杨渝上前。”
杨显与女儿女婿到赵广面前，半跪着收下杖节和虎符。
皇帝大声道：“郑国公，朕封你为柱国大将军，关邵云为飞龙将军，杨渝为青云副使，你们带着这一万精兵，务必将山东乱党连根拔除。行军期间，可自由任命随军官职，对违抗军令者，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杨显等人谢过后归位，下面又是一阵整齐的万岁之声。
待声音停下后，王冲又高声道：“杨济上前。”
杨济同样拿到了领兵杖节和虎符。
皇帝道：“杨二郎，朕封你为定北将军，率四万将士到武威支援抵抗匈奴。行军期间，同样可以自由任命随军官职，可随意处置将士。”
杨济将杖节举过头顶：“二郎定不负使命！”
“二郎快起来。”赵广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说起能击退匈奴的人，除了你，朕谁也信不过。你一定要替朕好好给那些蛮夷之族一个教训。朕知道你成婚没几日，你且放心，你的妻子家人会在长安得到最好的保护。”
杨济知道赵广并不是真的信得过他，只是现在的大齐，已经没有比杨济在可靠的人了而已。皇帝的这番话也是再警告他，如果有了什么差池，小心他的家人还在皇城之中呢。
他们在长安城里，赵广也就有了牵制杨显父子的人质。
杨济装作没听出来赵广的威胁，激昂地回道：“谢陛下的信任，不将匈奴赶离大齐边境，杨济绝不活着回来。”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杨济哥哥，我听说那个冒顿单于很残暴，打仗也很厉害，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好好保重。”赵**红着眼，她无法真正放下这个让她崇拜的男人。“我要你活着回来。”
“多谢公主关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杨家父子带着五万将士兵分两路，浩浩荡荡地出了长安城。全城百姓自发地走出家门跪在马路两侧给这两支队伍送行。
杨济在人群中没看到司徒娑伽的身影，欧阳夏青也没看到阿蛮。
“夏青，我喜欢打仗，却突然更想得到和平。”出了长安城的城门，杨济忍不住发出感慨，没有什么比安稳的日子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了。
“二公子，您告诉过我，要想得到和平，就必须不停的打仗、打胜仗。当我们强大到战无不胜的时候，所有人都怕了咱们，和平也就来了。”
这支庞大队伍的前方不是黑暗绝望的深渊，而是令人充满期待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