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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川坦露传位之意

余下水溶深吸了一口气儿,强自稳住心神,沉声儿问那何太医:“皇上到底身犯何疾?”

何太医忙“噗通”一声儿跪下,一面儿抬手悄悄儿擦了把汗,方嗫嚅道:“回、回六王爷,臣才疏学浅,实在诊断不出来,恳请王爷恕罪。”见水溶一张俊脸攸地更又冷了几分,他忙又小心翼翼的道,“但只臣虽不才,臣的上锋王医正却医术高妙,要不臣这就去将他起来?”多拖一个人下水,明儿万一皇上真个救不回了,他的罪责亦能有人分担一点子。

不想话音刚落,却见水溶一张脸子更是黑得似锅底儿一般了,何太医不敢再说,只得低垂下了头去,同时在心底深悔起今儿个自己缘何要听从李常禄的话儿,走了这么一遭儿了!

又听水溶冷冷道:“你且先退下,明儿若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本王自会打发人传你的9,再有一点,今日之事,切莫泄露与他人知晓,包括你的家人亦不能说,否则,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让你及你的家人,都永远再开不了口说话儿了!”

何太医听说,又慌又怕,忙哆哆嗦嗦道:“王爷只管放心,臣理会得,一定不会将此事儿说与任何人知道的!”说毕又行了一个礼,方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去了。

这里水溶见四下再无别人了,忙命跟在黛玉身后的青冉:“快瞧瞧父皇去!”

青冉忙依言上前,执起水百川的手腕儿凝神探了一回,又翻了翻他的眼皮儿,方转过头觑着水溶的脸子,小声儿说道:“皇上此病来势汹汹,至于病根儿,属下亦诊断不出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啊,属下只能先试着施针救醒他,只是醒来后会不会再次厥过去,到底多久会厥过去,属下便说不好了。”

虽则早已做好了早早晚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心里准备,乍一闻得青冉此话儿,水溶与黛玉的脸子仍是攸地双双煞白了,久久说不出话儿来,半日,还是黛玉先轻轻道:“既是如今,你且先施针罢,好歹待皇上醒过来,再议他事儿不迟,我与无尘哥哥就不打扰你了。”说毕上前拉了仍怔忡着的水溶,缓缓退至了外间儿去,并轻轻阖上了门。

直至到得外间,坐至榻上,水溶仍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儿,黛玉见了,无声的叹了一声儿,又行至桌前倒了一钟茶递与他,方柔声儿道:“老话儿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况长老临去时,不亦说了此番是天命不可违吗?你且不必太伤心,不然过会子待皇上醒来后,瞧见你这副模样儿,想不动疑都难,倒是想着如何让皇上开开心心走完他这一生的最后一段儿路程罢!”

水溶放下茶钟,忽然拉过她,将头深埋进她的胸膛间,半日方闷声儿道:“以往不拘遭遇到什么不幸不公之事儿,我都从未埋怨过上天对我何其残忍,只因我素来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自己是可以打败上天的!可是这会子,我真真是恨死上天了,他怎么可以让我在缺失了父亲的疼宠与呵护将近二十载后,呼啦啦一下子将其加倍与了我,却偏又要这么快便悉数收回去呢!果真如此,倒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给我,我亦不会像现下这般痛苦了……”说至后面儿,他的声音里已带有几分明显的哽咽了,肩膀亦不住的抖动起来,显然正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

自相识至今,黛玉何尝见过水溶有流泪之时?禁不住鼻子一酸,眼角儿已有了泪意,心里更是跟着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痛起来,但她忙又强自忍住了,水溶已经够悲伤够无措了,彼时最需要的,不是她的眼泪,而是她的安慰与开解!心里对水溶深厚的感情和天性里的母性,致使她无师自通的轻抚起他的头来,就好像一个母亲抚摸自己的子女一般!

所幸水溶倒亦真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想着自己失态至厮,竟在黛玉跟前儿流泪,一时半会儿有些个尴尬与难为情,以致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罢了。

适逢青冉已施针救醒了水百川,推门出来欲回与二人这个好消息,瞧得二人这般情形儿,先自红了脸,说不得背转身子假意咳嗽了几声儿,直至二人闻声儿忙不迭分开又咳嗽了两声儿后,方转过了身来,道:“回爷儿与姑娘,皇上已经醒转过来了,正等着爷儿与姑娘进去说话儿呢。”又道,“属下这会子要去御药房抓几味儿珍稀药材,暂且压住皇上的病情,还请爷儿将腰牌暂时借与属下,省得那里的人盘问来盘问去的,没的白浪费时间。”

水溶犹沉浸在方才的尴尬与难为情中,那里顾得上深究她到底说了什么,忙自腰间解下腰牌扔到她手上,便逃也似的往里间儿去了,余下黛玉在后面儿瞧了,心下好笑,但旋即又忆起眼下并非是自己发笑的时候儿,因忙又吩咐了青冉几句,亦忙忙跟了进去。

果见水百川已醒转了过来,正半身斜靠在床头儿上,只面色十分苍白,精神头儿亦十分不好罢了。

瞧得水溶与黛玉进来,他忙强自挤出一抹笑意,道:“可是常禄那个老货儿打发人请你们进宫来的?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出一点子小事儿,便恨不得惊动全天下之人,横竖此番亦非第一次了,不过疲劳太甚罢了,什么大不了之事,倒扰得玉儿丫头连生辰不得好生过得,看朕过会子怎么收拾他!”说完又状似无意的问道,“此事儿除过你二人,可还有其他人知晓的?”他不敢想象,当他病重了的消息传至宫外,他那几个乌眼鸡儿似的儿子们,会如何用尽一切法子,不是你吃了我,便是我吃了你!

水溶与黛玉如何不明白他的担心?不然亦不会第一时间命李常禄封锁消息了,因忙点头道:“并无其他人知晓,父皇只管放心。”说毕水溶又急声儿问道,“父皇刚才说此番已非您第一次出现如此状况了,那缘何太医院父皇的起居录上,并未有过任何记载呢?”心下更是攸地一“咯噔”,此番已非水百川第一次厥过去,先前他都能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醒转过来,此番却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显然他的病情已日益加重,看来是真个回天乏术了!

水百川见问,无奈一笑,道:“你虽一直追随的是你二哥,但朕瞧得出你压根儿无意于世俗的名利,不过为的是情谊罢了,这会子朕亦不瞒你了,朕是恐怕朕患有恶疾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朝堂上登时便会有一场看不见硝烟,却同样能拼得人你死我活的战争,继而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除过第一次犯病时因常禄没有任何心里准备,命人去传了何太医来后,之后几次犯病,都未曾再传过太医,自然在起居录上,便不会有任何记载了。”一席长篇大套的话儿说毕,他已是气喘吁吁,水溶犹豫了一瞬,忙上前坐到他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背,与他顺起气儿来。

半晌过去,水百川方稍稍缓过了精神头儿来,因又叹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最清楚,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说着见水溶与黛玉都红了眼圈儿,他忙又笑道,“两个傻孩子,平日里千聪明万伶俐的,竟不知道‘生死有命’的理儿了?但凡是人,不论高低贵贱,都是会有那么一日的,什么大不了之事而?况朕在位已三十二载,真真是疲累至极了,果真到了那一日,对朕来讲,反而是一种解脱,是一件好事儿,你们当为朕高兴,高兴朕终于可以休息了才是呢,快别难过了。尤其玉儿丫头,哭肿了眼睛,可就不漂亮了,来,快给朕笑一个!”

此情此境,让黛玉如何笑得出来?然又恐不笑,水百川瞧得心里越发不好受,说不得强自挤出一抹笑意,道:“皇上洪福齐天,一定会化险为夷、长命百岁的!”

水百川笑道:“如此便承玉儿丫头吉言了。”又正色向水溶道,“朕有一件重要之事要说与你知晓,你可得听好了。”水溶点点头,正欲答话儿,黛玉却抢先道:“我瞧着青冉熬药去。”抬脚便欲出去。

却被水百川唤住,道:“朕从未拿玉儿丫头你当过外人,于朕来讲,没有什么事儿是你不能听的,你且留下罢,指不定还能给朕提点意见建议什么的。”

黛玉听说,只得依言留了下来,水百川方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切入了正题:“溶儿,朕打算在朕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于你……”

话未说完,已被水溶急声儿打断:“父皇不可,万万不可!儿臣才疏学浅,年纪又轻,那里当得起如此重任?倒是二皇兄在储君位子多年,平日里亦曾代父皇监过国,无论是从年纪儿到阅历还是在百官心目中的威望,都远甚于儿臣,且二皇兄现下还是储君,又素无大的过错儿,难道父皇要无缘无故废了他?到时又该如何服众呢?”

说毕又放低声音说道:“父皇大可不必因着心中觉得对儿臣有所亏欠,一心欲百倍千倍的补偿儿臣,便作这般决定,儿臣心里其实早已不怨父皇了,还请父皇打消这个念头儿罢。”自他懂事儿起,便在心里认定皇位将是太子水泓的了,至于他自己,则从未想过要那个位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他所向往的,由来便是仗剑快马、潇洒恣意的生活,这么久以来之所以一直拘泥在朝堂之上,为的不过是报答当年水泓母子的恩情罢了。若非有这个目的,他早已不知道到那里快活儿去了,连京城都不愿意轻易再踏入,何况是要将自己的后半生都绑在京城,绑在皇宫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水百川摆摆手,道:“朕之所以想在朕百年之后传位于你,固然有欲补偿你这么多年以来所受的委屈之意,但更看重的,却是你过人的才识与能力,朕虽然是你的父亲,但更是天宸数以万计百姓的君上,朕又岂会随意拿立储这般天大之事儿来开玩笑的?朕知道你敬重泓儿,拿他当你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最重要之人来看待,但客观来说,他到底适合不适合作皇帝,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位好皇帝,你心里定然亦是有数的,又何苦以妄自菲薄来贬低自己抬高他,让朕改变心意呢?且先考虑考虑朕的话儿,罢了再作决议不迟。”

奈何水溶却仍是一脸的坚定,道:“儿臣并非是在贬低自己继而抬高二皇兄,实则是他确有这个能力!再者,实不相瞒父皇,儿臣打小儿向往的便是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儿,尤其儿臣如今又有了玉儿,便更加希望能同了玉儿一块儿,去游历完我天宸大大小小的名山大川,毕了再寻下一处世外桃源,好生享受生活。果真要儿臣如父皇这般,在这个位子上鞠躬尽瘁的一坐便是三十几载,儿臣自问做不到,不为别的,只因儿臣生来便不具备那种牺牲小我来成全大我的精神。父皇果真疼儿臣,欲补偿儿臣,就请不要逼儿臣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儿,让儿臣能按自己的心愿去过活儿罢!”说完又“噗通”一声儿跪下了。

水百川自失而复得了水溶这个儿子后,对他的爱护甚至超过了爱护自己的眼珠子,又如何舍得让他就这般重重的跪到冰冷的地面儿上去?那怕这地面儿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亦是舍不得,因忙挣扎着便要下地,亲自搀他起来,却因身子实在太虚弱,几乎不曾直挺挺摔到了地上去。还是黛玉瞧见不对,忙上前用尽全身之力搀了他一把,地上水溶又眼疾手快的一跃而起,及时伸手撑住了他,他方不至于摔到地上。

好容易将他扶回龙榻上复又安置好,又将明黄色锦绣的被角儿都与他捻好了,水溶方惊魂甫定的问道:“父皇可有磕着碰着那里的?”

虽然差点摔到地上,水百川的心情却好得不得了,不为别的,只为他亲眼瞧见水溶那般紧张他,心里只觉吃了蜜一般甜罢了。然终究不愿轻易放弃让水溶继位的念头儿,因又说道:“今儿个是玉儿丫头的好日子,没的白为朕坏了你们小两口儿的兴致,且先回去乐和乐和罢,此事儿容后再议亦是一样儿的。”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黛玉忽然起得身来,未语脸先红,小小声儿道:“皇上请听黛玉一言。皇上爱护无尘哥哥,那原是父子天性,不会因皇上与了他无上的权利与荣耀,他便越发敬爱皇上这个父亲,他对皇上的敬爱,压根儿与皇上能给予他什么,没有丝毫儿的干系,他所最看重的,不过是皇上的爱护罢了,如今皇上已给了他,就请不要再因着心中有愧,便要说什么加倍补偿他的话儿了!”

“至于皇位,黛玉一介女流,亦说不出什么高明的见解来,但黛玉却知道,当今太子殿下是当年皇上御封的储君,又是已故褚皇后之子,皇上真正的嫡长子;而无尘哥哥论其在皇上众皇子中的序齿及出身,都算不得出众者,果真皇上贸贸然为他废了并无大过错儿的太子,文武百官会怎么看皇上?天下百姓都会怎么看皇上?不会说皇上偏爱小儿子,以致是非不分,废嫡立庶的?他们又会怎么看无尘哥哥?以后他又该怎么去服众?”

“再一点,黛玉如今已蒙皇上指婚与了无尘哥哥,这一生便都是他的人了,说句黛玉不当说的话儿,倘皇上真将大位传予了他,将来黛玉便只能将自己的余生都留在皇宫里,然后瞧着一个接一个的妃嫔们被纳入宫,再违心的去与她们勾心斗角,直至郁结至死!皇上素来疼爱黛玉,又岂能忍心让黛玉落到那样儿的下场?就请皇上容黛玉自私一回,亦让无尘哥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儿罢,如此便是皇上对他对黛玉最大的爱护与疼宠了!”

一口气儿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儿,她禁不住有些儿气喘,一张绝美的小脸更是早已红布一般,连耳根子儿都红透了,显然方才那番、尤其是最后那一段话儿,她是经过了很大一番挣扎,方鼓足了勇气儿说出来的。

对黛玉所说的前几个问题,水百川不是未考虑过,但他相信以水溶的能力,要解决那些个问题,都不会太难,他相信自己这个最优秀的儿子的能力呢!他没有想到的是,黛玉竟还考虑到了水溶一旦做了皇帝后,后宫之中的问题。他一生深爱贾敏,即便贾敏最终选了如海并跟随他去了扬州,亦一直痴心不改,对她在世时的凡百事务都知之甚详,自然亦知道如海一生都只贾敏一个,从未有过第二个女人,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身为贾敏的女儿,自小儿耳濡目染,黛玉向往的,亦一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果真水溶作了皇帝,不论他愿意不愿意,那怕是出于平衡朝堂各派的势力与为子嗣计,亦免不了要纳妃纳嫔以充实后宫,到时候黛玉必定受不了,以致她年纪轻轻便如贾敏一般,香消玉殒了。他不能亲手将黛玉推入那个火坑,不然明儿去到九泉之下,他都无颜去面对贾敏!因长叹了一口气儿,道:“罢了,且容朕在思量思量再议罢。”

水溶与黛玉见他神色口气间皆已有所松动了,情知急不来,遂一齐点头称是。适逢青冉送了熬好的药进来,水溶忙上前接过,亲自服侍水百川吃下,服侍他漱了口,瞧着他睡下,并再四叮嘱了李常禄一番,又将青冉留下后,方与黛玉一前一后的离了奉天殿,坐车一径往家赶去。

半道儿上,二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儿,还是直至将至林府时,水溶方低低说了一句:“玉儿只管放心,此生不论我是尊贵的活着抑或是卑贱的活着,我都只会有玉儿你一个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只会有你一个人!”

黛玉听说,便知他是在为先前她在奉天殿所说的那一番话儿起誓了,禁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意的?只是当时的情形你亦瞧见了,倘我不那么说,皇上指不定当时便下旨立了你为储君亦未可知,到时别说你心里过不了自己竟恩将仇报那道坎儿,以太子爷对大位势在必得的模样儿来看,只怕亦不会轻易放过你,甚至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亦未可知!况你原无意于大位,倒是趁现在便彻底推掉的好,将来也能少好多麻烦呢!”

水溶闻言,满脸愧疚的道:“今儿个是玉儿你的好日子,偏生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实在没有心情再为你作其他事儿,现下我所惟一能做的,不过只是让你心里不要有任何的不愉快罢了,你可不要怪我才是。”说毕他的神色更又凝重了几分,叹道:“如果可能,我倒真希望这世上有不死之药,能让父皇可以长生不老!”

说得黛玉无奈一笑,道:“果真这世上有不死之药,只怕人们早为了争抢它而打破了头了!”

说话间已到得林府大门外,早有王嬷嬷等人因久等二人未归,迎了出来候着。这会子既瞧得二人的马车回来了,因忙都喜气盈腮的迎了上前,笑道:“六爷与姑娘今儿个必定是在宫里吃了什么好吃的,不然亦不会这么迟才来家了。”一面又使人进屋预备与黛玉行笄礼,预备席面儿等。

却被黛玉轻声儿唤住,道:“都是一家子人,竟不必拘这些个俗礼了,且先进屋罢,亦不必行笄礼了,只将席面儿摆上,你们都坐了席一块儿受用一回,也就罢了,横竖生辰是年年都有的,明年再过,亦是一样儿的。我与六爷都累了,就先回暖阁里吃茶歇息去了。”便扶了就近的紫鹃,往内堂里去了。

余下王嬷嬷雪雁云娟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情知必定发生了什么事儿,只黛玉暂时不愿意说与她们知晓而已,亦不多问,只是命人将席面儿散与了底下的人们,便跟至暖阁内伺候去了。

暖阁内,水溶与黛玉都是一脸的凝重,半日亦不开口说一句话儿,王嬷嬷等人进来瞧来,心里不由有几分着了慌,正待问黛玉到究发生了何事儿,却见水溶忽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向黛玉道:“我放心不下,倒是进宫去小住几日,时刻守着父皇的好。”便命人去收拾一点子简单的行囊,又放柔声音向黛玉道,“你且留在家里,先前怎么过活儿,现在还怎么过活儿,不必担心宫里之事儿,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一面嘱咐王嬷嬷,“我不在这几日,就请嬷嬷多经心些儿,好生照顾玉儿了,待事情一了,我再好生谢嬷嬷及大伙儿。”

一语未了,却见黛玉缓缓摇头道:“你是成年皇子,是早已分了府另住,依律是不能夜宿宫中的,这会子你贸贸然的住进去,焉知不会有人生疑的?倒是先前皇上曾几次三番要我进宫小住,此番还是让我去罢,到时我在那里,你进出奉天殿亦有了理由,虽然旁人一多半儿说不出好话儿来,到底比让人动疑的好。”因命紫鹃雪雁去与她简单收拾盥洗随身之物并衣衫。

水溶还待再说,又见黛玉一脸坚定的道:“无尘哥哥你能为了咱们的未来这般不遗余力,难道我就不能的?就让我进宫去罢,横竖现下和妃娘娘暂摄后宫,她又性子宽和,管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只放心罢。”

话未至此,水溶还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下来她,一面命人备车去了。

趁收拾行囊的空档,黛玉因见王嬷嬷云娟都是一脸的担忧与欲言又止,心知她们心中有疑惑与担忧,遂强自挤出一抹笑意儿,道:“嬷嬷嫂子不必揪心,我与无尘哥哥都并无危险,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现下我还不能告诉你们,我惟一能对你们说的,便是不要担心,我们都不会有事儿的,你们只管放心!”

王嬷嬷闻言,心里虽犹有几分忐忑,却亦知道黛玉素来便是一个极妥帖之人,兼职又有水溶在侧,当不会有什么事儿才是,因点头道:“话虽如此,姑娘好歹经心些儿,宫里到底不比家里。再有宫里离府里亦不甚远,倘姑娘得了空儿,还请时常打发个人来家,与咱们报一声儿信儿。”

黛玉忙都一一应了,又嘱咐众人要照顾好自己后,方一个人亦不带,只说宫里自有人伺候,便坐了马车,同水溶一道儿再次进宫去了。

冬日天短,如此经得起这般来回的折腾流失?当水溶与黛玉再次到得奉天殿时,已是掌灯时分了,水百川吃了青冉熬的药,已睡了过去,瞧着气色儿倒还可以,二人心下稍安,因命李常禄就在奉天殿随意寻一间屋子,先安置黛玉住下。

李常禄闻得黛玉要在奉天殿小住,喜得了不得,忙一叠声儿的答应着,便亲自领着人与黛玉洒扫布置屋子去了。

这里水溶方悄声儿问起青冉水百川的情况儿来,“我和你姑娘离去后,皇上可有再醒来?这会子他脉象如何了,可好转了点子没有?”

青冉忙压低声音回道:“我那方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不过让皇上暂时减轻点子痛苦罢了,真正要做到根治,却是再不可能,现下只能是走一步瞧一步了。”

水溶亦知道强求不得,说不得点点头,道:“我理会得了,这段时间你就寸步不离的留在皇上身边儿来,一来可以随时替他诊治,二来倘事情败露,亦好保护他。至于你姑娘,我自会打发其他人伺候的,你不必挂心。”青冉忙点点头,一一应了,暂不多表。

翌日起来,水百川的精神头儿明显好了很多,便说要去上朝,还说朝罢要去御书房批阅奏章。青冉他至少需要静养三五日方可以下床,黛玉李常禄闻言后,便都不让他下床,只劝他先好生将养自己的身子,至于政务,大可交由太子及其他众皇子来暂代处理。

水百川无奈,只得下了旨说自己昨儿个夜里作了一个梦,一位仙人托梦告诉他,进来天宸恐有异像,他须得闭关七日亲自祈福,方能化解这场异像,特命太子监国,大皇子水澈与北静王水溶辅佐。闭关期间,任何人不得来打扰于他,否则决不轻饶。

虽则这已是水百川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儿了,但消息一传至朝野,上下人等还是动了疑,其中又尤以大皇子水澈为最,当日便来了奉天殿欲一探究竟,还说愿意与水百川一块儿闭关,为天宸及数以万计的百姓们祈福。自淑妃被禁足夺权后,水澈便算是失去了他在宫里所有的倚靠与消息来源,而如今再要安插自己的人进来,却已是来不及了;偏进来水百川又十分不待见于他,已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斥责过他好几次了,弄得他心里颇为忐忑不安,也难怪他在闻得这个消息后,要动疑了。

幸得还有李常禄在,他又是水百川跟前儿的老人,连水百川尚且给他几分体面,水澈自亦不敢太过得罪于他,不过三言两语,便将他打发了。

下午,又有水澈的胞弟三皇子与五皇子都先后到奉天殿来走了一遭儿,说的话儿与水澈差不多,都是愿意与水百川一块儿为天宸祈福。李常禄自是再四不肯放他们进殿,不想二人竟长跪于地上不起来了,还说什么水百川既在殿内祈福,那他们就在殿外陪着父皇亦是一样儿的,显然是得了水澈的授意。

还是黛玉机敏,命李常禄悄悄儿使人去请了忠顺亲王来,方骂了二人回去。只是经他三兄弟这么一闹,朝野上下动疑的人已是越来越多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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