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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节 东宫走水

从东宫殿出来时,天空中飘降着夹杂雪花的细雨。到了皇城西门,惊觉门外停着驸马府的马车。

皇卫见我出来,立刻迎上,解释道:“长公主担心驸马安危,命末将随身护卫。”

“有劳大人。”我答道。

帛阳或许是担心人家还有另伏的人马。

根据我和他昨日的分析,我认为对方栽赃东宫的目的已经达到,除非真是想杀我,否则不会再来威胁我的安全。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帛阳安排人保护我,我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月初得到长青宫授意,悄悄挂出驸马府的匾牌,因为位置处于长街深处,所以平民百姓还是没几个人看见的。这驸马府的马车也很少在用,路上撩起车帘,可看见旁人好奇的目光。

“请问驸马,是回府吗?”

我点头。

驱车的家仆道:“府里有位大人候着驸马,劝他先留下拜帖回去,他也不走。”

“是谁呢?”

“听前院的说,好像是一位员外郎大人,详细就不知了。”

会是谁?我私底下交好的,也都是些舞文弄墨的六七品文友,加上太学一条道读出来的学子,是其中某人升员外郎了,特地来找我叙旧或者有事相商?

带着疑问,我放弃在茶楼停留的念头,赶回驸马府去。

在花厅等候的是即墨君,他的伤势看来应该是痊愈了,负手握着一柄黑色的折扇(……),正观看挂在墙上的字画。回头见我匆匆赶至,他转身道:“秦大人,久见了。”

我急忙回礼:“即墨大人,请坐请坐!数月不见,身上伤势应是已无大碍了吧?”

“谢秦大人挂记,已是康复了。”

我看他虽然是这么答,右手却垂于身侧未动,想也知道那道伤口有多狰狞可怕。

即墨君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将衣袖裹了裹,把右手藏得更深一些,带着歉意道:“让大人见笑了,右臂畏寒冷痛,不宜出露。”

“哪里,在下也正考虑去贵府拜访,探望阁下,还未恭贺大人高迁呢。”我说,“不知即墨大人急着见秦某,有何事指教?”

“指教不敢当。”

我俩照例还是要咬文嚼字一下的。

即墨君谦让半句,道:“不知秦大人有否听说,兵部衙门这两个月来动静颇大?”

“喔?”这关我什么事?

“嗯,在下也是此时调入刑部任员外郎,偶然得知六部变动,发觉隐约不妥。”

觉得不妥可以跟别人商议,我只是京都衙门里面吃闲饭的,跟我说来做什么?我有点不安地看看门外,私下议论朝政可不是好兆头。

即墨君正色道:“秦大人,你我曾经同为监国亲信,如今即墨君是六部中人,不受召唤难入东宫,又听闻殿下召你进见,由此,想请您带个口信。”

“只要有机会,在下一定尽力而为。是什么口信呢?”

即墨君道:“本月京卫的指挥使,坐镇京都的人,名叫武钟。秦大人只需要告诉监国此事,他就明白了。”

喔?

相处几年,即墨君对东宫的领悟力这样有自信?我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的说。

“明白了,此话一定尽早传到。”我满口答应。

原本还想说什么,即墨君作了几次势,仍是沉默。我陪着他沉默,想到两人之间还存在许多误会,除了默然也没别的话好说。

如今,我俩不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也不是前辈后辈的同舍生。

他没立场再指责我什么,我也没必要再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

同是关切太子的人,他又整治过我,相处着心里仍是芥蒂深存,恐怕难解。

我偷偷看他神色,决定改日再登门示好。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去的事情,谈清楚是最好,弄不明白的一笑泯恩仇,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再朝着我兴风作浪,我也懒得念念不忘琢磨怎样报复回来,浪费生命嘛。

再看看门外,有道黑影消失了。

原来不是门柱的影子么?

我送走即墨君,随后拜访帛阳的小楼,跟他商谈。

“武钟?似乎听过此人名姓。”他思索着,“是从京外调回还没三年的指挥使,嗯……”

当我交代完这次会面的对话内容,正要离开的时候,帛阳又提了一声:“最近天寒,入夜以后少出门,更不要去皇城附近,明白么?”

我点头:“知了。”旋即告辞。

原本即墨君告知的情况,没有必要透露给帛阳知道,可是,门外的那道黑影,让我很不放心。

为了反过来令帛阳不要再生疑,老实向他坦白我们的谈话内容,才是正途——反正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

甚至,如果这个武钟并非中立,并非太子拥护者(我看着也不像),那消息告诉帛阳,对东宫来说反倒是好事。

只不过帛阳的那个忠告,我恐怕是不能照办。

今晚就要潜入东宫殿去,跟东宫谈谈即墨君的消息,这可并非不请自来,东宫白天跟我说过,皇城里密道机关什么的没有改变,欢迎我随时去东宫殿闲逛。

天色全黑之后,钻进密道,摸索半天才摸到一年前遗留在入口处角落的火烛。

我慢腾腾地沿路走着,密道内除了不知何处传来的水响,就只剩下我自己的脚步声回荡。

头顶不知离地面多远,隔了多厚实的石块,我在下面走动,上边是一点声响也传不进来的。

我有些不记得路了,于是绕去石室看看再走。

就在将要到达东宫殿的时候,突然感到向上的甬道中传来机关开启的声音。抬头一看,好似心有灵犀,东宫开了密道口,翻进来,反手在内侧关上机关。

“咦,殿下?”我笑眯眯地举高蜡烛。

谁知东宫见我是吓了一跳,随即扑过来抱住!

这什么动作!逾礼严重!

“殿下!”我轻呼一声,差点给惊得蜡烛坠地,一倾斜便是滚烫的几滴蜡油落到指头上。

东宫抬头看着我,好像现在才回过神:“秦晏?真的是你?”

我点头:“嗯,如假包换。”

“快离开!上面起火了!”他拖着我就往密道深处跑,什么心有灵犀,全是胡扯。

走水也就是失火。要说大冬天的确实很容易出这事,可今天中午才下过雨雪的啊?地气还热着,雪不能堆积,因此走在街上才格外地寒冷。

这么突然东宫殿就失火了?

我看看东宫的样子,穿的是睡时的暖袍,头发也披散着,神色慌张,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走水?”我吃力地跟上他,心中不解。

莫非他又是跟以前一样烧了四五个暖炉,然后不慎引燃挂着的帘子?

东宫停下脚步,有些愤慨地说:“本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睡得好好地,莫名其妙就觉得心惊胆颤!起来一看,居然殿外到处都是红彤彤地一遍,映在窗上实在可怖!叫唤来人,也没人进来伺候!还没过多久,窗户就一个个地燃起来了!我急忙落地开了机关,冲进密道里逃命!”说得快速,又忘记用本宫了。

我抽回手,安抚道:“殿下受惊了,人没事就是万幸。”

他又惊又怒地回头看看:“要不是祖先有先见之明,挖了地底密道,本宫还能好端端地站这儿跟你说话?”

低头,他皱眉看着足下。

我不禁失笑,原来他逃得慌忙,不仅没束起头发,更是连鞋也没穿呢。

紧张的时候他没空注意这问题,现在安全了,便格外在意起来。

再往前几十步,拐入一处以前我未曾到过的石室,东宫坐在石台上不肯再走动了。

“殿下是要去哪里呢?”我问。

“到宫后苑去,就当作起火的时候,本宫溜出去玩闹了。”他想也没想便说出答案,顿了顿,捂住头说,“唔,发热的症状应该是退了。”

我抽出手巾递给他擦汗。

跑得这么急,能不出汗么,出汗了对去凉有好处。只是他现在穿得又是单薄了,这病恐怕不反复也不行。

再一看,光溜溜的脚丫,指甲都冻得发紫了。

这样可不行。

把蜡烛点定在石台上,我弯腰脱掉鞋,对东宫道:“不知殿下会否介意,先暂用着这双?”

“不要。”他回绝得很干脆,“地上冻得像落了层霜,本宫的双足反正也已经毫无知觉了,何必把你也连累进来?”

“殿下是太子,金贵之躯,说这种话实在令人意外。”

我说着,背转过身,把叠在鞋内的几层棉布垫子抽出来,再撕掉自己袖口内的衬布与袖袋。

“秦晏你这是做什么?”东宫诧异道。

我拉过他冰凉的脚,把袖袋罩在上面,再用足垫抵在他的足底,最后拿衬布撕成条状,将他的脚裹起来,形成一只临时赶制的靴子状。

东宫惊奇地动动脚踝:“原来如此!布料上还带着你的温度呢!快再替本宫做另一只吧!”

如法炮制之后,他得意洋洋地落地,走了几步,随即宣布上路。

爬出位于宫后苑的出口,我们回头看着东宫殿方向。

果然是火光冲天,烧得格外耀眼,宫人的惊呼声中不时夹杂着梁木倒地的重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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