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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体贴

分别,一直是苏岩的生命中最不想看到的一件事情。可是,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不停的离别和重逢中度过。

那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每天都会听到来自战场上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消息。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这一次刘备会被追的到处乱窜,方寸全失。就算有诸葛亮回来助阵,也挽回不了这样绝对失控的局面。他毕竟只是一个人,而不是神。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一点好消息。刘备军力的强悍,还是让曹操的军队有所折损。其中所凸显出来的一些优秀将领,也让一向见猎心喜的曹操起了爱才之心。比如张飞、赵云几人。不过张飞虽然勇武但到底和刘备是拜把子的兄弟,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把他拉拢到自己的阵营中,也就没特别注意。对赵云就不同了,曹操倒是非常欣赏他,不顾张怀恩的劝说,一意孤行的想要将他活捉,于是也就错失了折损刘备一员猛将的良机。

赵云虽然厉害,同样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受伤会痛,会累会疲惫。如果不是刻意的放水,在曹操那样密集的大军之中,他一个人全身而退或许没什么问题,但还要保护甘夫人和刘禅,就有点太神乎其技了。

长坂坡一役,甘夫人为了不拖累赵云而投井自尽,他带着刘禅单枪匹马的杀回刘备的阵营那一刻,刘备忽然觉得自己所又对赵云的怀疑是那么无谓而荒谬。只是为了一个背叛了自己的人的一句话,就对他起了那样的戒心,真的是太不应该。

也因为这一役,赵云一战成名。在曹军中享有万夫莫挡的盛誉,几乎成了万人敌的代名词。也有人把他和当年的吕布拿来做比较,来暗示最终他还是会栽在曹操手中。不过对于这些,赵云都是一笑置之。他和吕布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光从武器来分,他算是轻兵器,吕布用的是重兵。若是单枪匹马,他是没法赢吕布,但要论持久战,吕布未必就能赢他。之所以吕布会饮恨在曹操手下,不过是因为他鲁莽的个性罢了。谁让有勇无谋就是他的代名词,虽然他被捉后很识时务的说了愿意为曹公效劳,但有前例在先,又有刘备在一旁挑唆,生性多疑又怕死的曹操自然不可能再留下这个不定时炸弹了。

不知道是出于自责还是迁怒,刘备将刘禅重重摔在渭水河边。好在赵云眼明手快,接住了还在哇哇大哭的刘禅小朋友,不然以他虚弱的体质,恐怕真的会一命呜呼。

至于刘备说的那些感慨,赵云倒是真的听出了一些自省的意味。不过他只是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苏岩从前就说过,不要轻易为主公做的一些小举动而感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出于真心,当年的韩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是因萧何的劝说而动容,也最终,是因为萧何而饮恨。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典故,就是出于那时。

如果一开始刘备并没有表现出对他有所怀疑的状态,赵云还真的有可能就因此而对他死心塌地,从此为他的江山而拼尽全力。可是自从前一段时间之后,想到苏岩当时那种莫名的气氛,就觉得,他现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刻意了。

他宁愿听到他说一些心里话,哪怕不用挑明,只说一句错怪了你,他都会觉得,比用这种夸张到有些刻意的方式好。虽然他是在拿自己的儿子在赌,来表明对赵云的重视,但却反而让人更觉得不能相信。连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儿子都可以这样利用的人,会真的去珍惜他这样一个,被他怀疑过的小小武将吗?

刘备鸣金收兵夹着尾巴逃回到小沛,曹操并没有尾随而来。荆州最终落入曹操手中,这就是他要的结果了,至于完全吞并刘备,在曹操看来,暂时还不是重点。

相隔了两年,赵云回来了。看着他再次消瘦的容颜,苏岩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绞尽脑汁的想一些补身子的菜谱,一天一天的翻花样,看的每天跟在她身边学厨艺的彭蓉目瞪口呆。没想到天下间尽然还能这么做菜,同样的食材,混搭不同的食物,可以做出全然不同的味道来。

到了夜里的时候,赵云会跟苏岩说起军中的事情。虽然长坂坡的事情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尽量捡一些轻松的桥段在说,但苏岩还是可以想象,他单枪匹马,带着一个小孩出入千军万马中那时的凶险。

“我就知道,以你的性子,不会听我的。”依靠在他的胸口,她小小声的跟他咬着耳朵。明明是抱怨,听起来却像是在撒娇似的。

“岩儿……”赵云叹了口气,当时,他也是无可奈何。他当时的职责就是保护夫人和小主人,虽然也感觉吃力,但总不能放下他们自己逃走吧?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他就不是赵云了,她还会喜欢那样的他吗?而后,当甘夫人为了让他和刘禅能顺利脱身而投井之后,他只是觉得,他必须对的起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她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不就是为了让刘禅顺利活下来吗?“在那种情形之下,我是没的选择的。我想你也不会愿意看到,我是以一个逃兵,一个懦夫的身份回来吧?”

“我只要你好好的,不管你是什么。”蹭了蹭,她有点任性的说着。是啊,她怎么能够允许,让他背上懦夫和逃兵的称号?过不去的,始终只是她心里那道槛而已,害怕失去他。

“我不是安安稳稳的回来了吗?”他笑,一脸的温柔。说来也是奇怪,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算是经历了好几次了,他却没受过什么伤。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小的刮伤,没几天就消失不见了。比起其他将领拿身上受伤后留下的疤痕当做勋章一样的相互展示,他光洁到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身体简直就是奇迹。

“嗯。”其实,她只是讨厌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那种坐立不定,寝食难安的反复,让她一直都没有睡好过。每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时,心就会揪起来。明知道他不会有事,却还是会害怕,甚至会做噩梦。“我听说张怀恩立主当场射杀你,是因为曹操不愿意,你才安然无恙的?”

赵云笑了笑:“岩儿,他们未必射的中我,你忘了,当年师傅可是教过我们听风辨位的。”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而且当时那么多人,那么吵杂,马匹的声音,嘶喊声,难免会有失手的时候啊!我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曹操当时听从他的建议,没说要活捉你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苏岩有些后怕的想着,知道归知道,但是真的想到当时的场景了,就会忍不住想替他捏一把冷汗。

“别想那么多,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乖,不要去想了。”亲亲她的额头,抱紧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换他站在她的立场,也是一样会担心的。当年留下苏岩一个人和小疙瘩村里那些黄巾贼相斗,他也是一边打一边担心。她会不会后继无力?会不会不适应这样残酷血腥的画面?第一次杀人的她会不会因为心软而害到自己?脑海中一直闪过无数不好的画面,直到苏岩瘫软在他怀中的那一刻,才终止。

让她担心,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让她为自己担心了,而且,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也许还要持续很久。

安慰的话早已没有效果,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抱着,用身体的温度告诉她,他在这里,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直到老去。

“下一次,让我和你一起去吧!”沉默了良久,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闷闷的说。“我可以打扮成你的传令兵,或是别的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要一直陪在你身边。”

“可是岩儿……”那很危险……看着她固执的小脸,劝说的话忽然说不出口。

换成是他,会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危险吗?他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站在他的角度,她同样无法面对这样的事情。

想要在她的身边,陪她面对所有的事情。

“我不想有一天听到别人告诉我,你不会回来了,不会陪着我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要第一个知道。”看着他的眼睛,她认真的说道。

赵云怔了一下,和她对视的眼眸中,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要第一个知道。

不想听见别人告诉我,你不会回来了。

她说的字字句句,都让他的心微微的抽搐和疼痛。

“好,我答应你。”最终,他依然还是妥协了。学不会对她拒绝,因为每一次,她的理由,都让人难以拒绝。

她总是很轻易的能抓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感觉到疼痛。因为,他的心,只对她开放而已。

苏岩露出笑容,开心的抱着他,笑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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