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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昔日解元

“贤侄哪里寻到这块上好的格材。”莫国用迫不及待的从唐旭手上接过,捧在手上细细的端详,“起码百年之上方可长成。”

“可惜啊可惜,若是大料,数百两银钱也可卖得。”

“是属下的友人帮着在木器行里选得。”唐哥儿最近风头已经出得够多,不想再意外揽事上身。

“便是大些小些,也是唐哥儿的心意。”莫老夫人听说是唐旭亲自去选得,早已是禁不住欣喜,“让丫头拿去帮我放到屋里。”

“母亲说的是,无论多少,也是唐贤侄的心意。”莫国用心知虽然这块格料上等,可是毕竟板面太小,论价值的话也不会太高,和其他宾客们的贺礼比起来,兴许并不算什么。

不过唐旭肯这么用心的去准备贺礼,多少也让莫大人觉得脸上有光,毕竟莫大指挥也知道,如今唐哥儿手上并不阔绰。

“唐哥儿便陪老身坐着吧。”莫老夫人脸上含着笑,抬了抬手,示意唐旭在自己身边坐下。

“这……”唐旭有些迟疑,今天来莫家道贺的人并不少。自己无论年龄,官职还是辈分,都只能算是小字号,坐在首席上,多少有些不合适。

“若不是唐哥儿,老身今日未必还能坐在这里。”莫老夫人见唐旭想要推辞,反倒是不悦,跺了下手中的拐杖,开口说道:“我莫家绝没有忘恩负义之人。”

“贤侄便就坐下吧。”见老娘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莫国用也只能在一边帮衬。

“那属下可就无礼了。”唐旭怕继续推辞下去,反惹得寿星奶奶不喜,只能是移身坐下。

因为家中的老娘前些时日里曾经遭了一劫,在莫国用看来,几乎是九死一生,所以值七十大寿之际,莫国用也安排得极为用心。

席间的菜肴,虽然没有什么猩唇、驼峰之类的珍品,可是燕窝海参银鱼之类却是一样不少。整坛的“莲花白”与柳泉居的老黄酒堆在墙角,任宾客取用。在这个年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豪宴。

唐旭身边除了莫老夫人之外,着的几乎都是三四品以上的官服,可饮酒谈笑之间,却丝毫没有胆怯生涩,自然引来不少侧目。

酒过三巡,宾客们酒兴渐酣,莫家偌大一个前厅里,也是变得愈发热闹起来,四周尽是一片杯盘相碰之音,唐旭也站起了身,向着莫老夫人和席间诸位一一敬酒。

“这位可就是‘花开曾作满京香’之唐旭唐贤弟乎?”唐旭敬完一圈酒,刚及坐下,却听见对面一人忽然开口问道。

其实此人唐旭刚才就已经是注意到过,这一桌首席上,只有自己和此人,是身着天青色的官袍。不过与唐旭补子上的“彪”不同,此人的补子上绣的却是一只“鹭鸶”,显然是个文官。

“花开曾作满京香?”莫国用是武官,所以前来道贺的,也大多是以武官为主,猛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请问阁下是?”唐旭也是有些愕然。

自己当然记得,此人念的是自己当日在柳泉居里,当着钱谦益和汪文言的面所作的诗里的句子。

当时在场的只有钱谦益和汪文言两人,眼下却被此人当众念了出来,难道此人也是翰林院里的,和钱谦益一样,专门喜欢钻纸堆?

“这位是工部主事邹之麟邹大人。”莫国用连忙帮着介绍道,“与家母乃是同乡族人,故此前来道贺。”

“原来老夫人也是常州府人。”唐旭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莫老夫人是姓邹,而且还是南直隶的常州府人,却不知道为何会远嫁去了辽东,这嫁得可真够远的。

“唐大人如何知道邹某出自江南?”,邹之麟虽是一口报出了唐旭的名号,却听唐旭也转着弯说出了自己的来头,多少有些意外。

“在下前些时日,曾经是听汪文言汪先生提起过邹大人。”这些小事,唐旭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可是巧了。”邹之麟呵呵笑道,“我也是听汪守泰提起的唐贤弟。”

“哦。幸会,幸会。”唐旭抬手略作一揖。

“前些日子里,汪守泰曾经是与我说。”邹之麟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唐旭,“他刚进京城,便遇见了两位大贤。”

“一位是如今的翰林院编修,钱谦益钱大人,另一位便就是唐贤弟。”

钱谦益?虽然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武官,可是当邹之麟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仍然是引起了不少的动静。

钱谦益如今虽然仍不过是个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可是却也是实打实的万历三十八年春闱的探花郎。

探花郎是个什么概念,那可是堂堂全国第三。整个大明朝,每科的考生,如果从县试便开始算,数以十万计。可是其中能挤上一甲的,也只不过只有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和探花。

探花虽然在名头上要比状元差不少,但是谁都知道真实实力却一般不会差的太远,况且每四年才有三个一甲,绝对堪称珍稀物种。

况且以一甲进士身份任翰林院编修,日后是有大可能入阁拜相的,是整个大明朝真正绝顶的人才之一。

但是如今在这个什么汪守泰口里,唐旭居然可以钱谦益相提并论,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席间所有望着唐旭的人,目光间都有几分不解,几分好奇。

“汪兄只怕是故意奉承在下罢了。”唐旭没想到自己作一回诗,就要闹一回动静,而且这每次的动静竟有越闹越大的感觉。

“不知唐贤弟如今官居何位?”邹之麟望着唐旭,眼神里极是好奇。

“在下现居五城兵马司东城司把总。”唐旭也望着邹之麟,沉声回道。

“都……把总?”邹之麟愕然的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些什么,终究还是暂且忍耐住了。

“那不知贤弟师承何人?”邹之麟待了片刻,又继续开口问道。

“在下的启蒙业师,乃是胡峰胡老先生,如今求学于孙伯翰孙先生门下。”唐旭依然是坦然相告。

“孙伯翰?”邹之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想出到底是哪号人物,“不知这位孙先生,现居何职?”

“无职。”唐旭摇了摇头。

“那又是哪一榜的进士?”邹之麟顿时更是好奇,“现居何地?”

“孙先生现与唐某同居崇文外的花市街上,至今仍是生员。”唐旭一五一十的回答。

“生员……哈哈哈。”不但是邹之麟,几乎整个莫家的厅堂里,顿时都响起一片哄笑。

生员不就是秀才嘛,一个连举人都考不上的秀才,居然就是唐旭口中的先生。

“汪守泰莫不是故意耍逗于我。”邹之麟半伏在案桌上,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曹氏儿七步成诗,岂是一般人能效仿得了。”

只有坐在上首边的莫老夫人,不但没笑,反倒是重重的皱了一下眉头。

莫国用虽然也想笑,可是唐旭毕竟是自己请过来的客人,只能是鼓了几下腮帮,硬生生的忍住了。

“汪守泰曾说,唐贤弟杯酒间便得佳句。”邹之麟等好不容易笑得缓过气来,又继续朝着唐旭说道:“在下无颜得见,实在是可惜。”

见邹之麟收起笑来,莫国用也方才是松了口气,否则要是闹得唐旭太过尴尬,自己多少也会有些不安。

至于邹之麟所说的事,莫国用也是不大信。虽然这回唐旭要去参加翰林院的恩考,让自己多少有些意外,可是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听说过唐旭有过什么过人的文才。兴许,其中只是什么误会罢了。

岂料莫国用一口气还没松完,却见邹之麟又开了口。

“今日难得恰逢老夫人大寿,既然唐贤弟有如此才学,你我不如各做诗词一首,献于老夫人为贺,如何?”邹之麟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旭,目光里颇有些玩味。

“臣虎。”莫老夫人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轻喝一声,“你如今既已是堂堂工部主事,当年又曾经是南直隶的解元公,如何要和一个后生计较。”

“姑祖母息怒。”见老夫人有些动了怒,邹之麟顿时也有些忐忑,“麟今日之不过是想与唐贤弟以文论友,以诗助兴罢了。”

原来此人居然还曾经是个解元,唐旭也转过头去,看了邹之麟几眼。

“既然唐贤弟无意,那便作罢就是。”邹之麟摆了摆手,重新端起酒杯,向四周敬酒。

“既然解元公有如此兴致,如果唐某不应景,岂不是扫兴。”唐旭沉思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哦。”唐旭的这一句话,似乎大大出乎了邹之麟的预料,手里端着的酒杯,也停在了半空中。

“唐哥儿。”“唐贤侄。”莫老夫人和莫国用两个,也都是同时喊出声来。

“好。”邹之麟见唐旭已是出言,顿时眉头不禁一皱,抢在莫老夫人和莫国用前面开了口,“那邹某就先作一首,贤弟随后便是。”

虽然曾经听汪文言说过唐旭能够杯酒成诗,但是邹之麟却是不十分信。兴许是当时钱谦益当时出的诗题,正好是撞到了唐旭的刀尖上罢了。

至于唐旭所做的诗的来历,虽然邹之麟也不清楚,但是这世上没有来历的诗词也不在少数,随手偶得也是常有的事情。

邹之麟偏不相信,这撞上一次大运已是难得,难道还能再连续撞上两次,三次?若是这世上的佳句都这么不值钱,李白苏轼这些先贤岂是能流传千古。

但是如今毕竟是在莫国用家里为老夫人祝寿,在邹之麟看来,自己先作一首,好歹给唐旭一点喘息的时候。如果这唐旭果真还有几分才学,至少也能凑合出几句出来,也算是给莫老夫人留了几分颜面。

“依唐某看,也不必分先后。”唐旭却好似不领邹之麟的情,“邹兄不如与在下各执一笔,同时书写出来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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