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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鲁南农庄

“不行,这里住不得了。”,洛雪霁这不问还好,只是问了这么一句,只见唐旭回身看了自己一眼,忽的将脱了一半的衣裳穿了回去。

此处毕竟不是京城,若是只自己一人在此,兴许还敢冒一下险,如今携了家眷,即便是唐旭也不得不小心从事。

好在唐旭一行人中,大半都是行营里的出身,收拾起来也快。只有洛德山虽有些怨言,可见女婿不说,也不好多问。

至于驿站里的差役,虽然心中纳闷,却到底不敢得罪锦衣卫里来的上差,帮着备了车马,恭恭敬敬的送出门外。

走到城门边,县城的门早就关了,仍是让郑瓢儿拿了锦衣卫的牌子去叫开了,一行人仍回船上住宿。

滕州一地,地处鲁南平原,虽称不上一马平川,可也是地多山少,地势平坦。可现如今正值月初,天上挂的还是上弦月,更兼不知从哪里漂来几片云彩,不时的遮住月光,让田间的道路也显得崎岖难辨。

一匹快马,从小道上疾驰而过,翻盏般的马蹄落在地面上,将清脆的声音送出老远。

马上的骑士一路疾行,直到远远望见了几座土围子,方才略微放缓了马步。又左右观望了一回,认准了一个方向,继续催动马鞭。

滕州一地,在先秦之时曾属薛国。只不过经历过上千年的风雨沧桑之后,薛国早已与他们的古城一般,湮没在了这一抔黄土之中。如今依稀可见的这些田间的土围子,据说就是当年的薛国故都所在。

再绕过几座低矮的小山,眼看着一座村庄出现在眼帘当中,骑士非但没有再放慢马速,反倒是猛抽几鞭,往前冲去。

眼看着马匹就要冲进村庄,村口的草垛里,却忽得站起几道人影。朦胧的月光下,几点寒芒在人影手中闪过。马背上的骑士也是连忙一勒缰绳,胯下的马匹一声轻嘶,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龙华福德会。”,虽然眼见着马匹已经停下,可人影手中的弓弩却并没有放下,只是从中走出一人迎上前去。

“红日如来佛。”,马上的骑士不假思索,随口回道。

“可曾拜过山?”,迎上来的人影,口气顿时已经缓了许多。

“金桑枝头五朵花。”,骑士又开口回道。

“原来是夏长老。”,人影手中的弓弩终于放下。

“徐护法可在?”,马背上的骑士略微俯了下身。

“正领着新入教的弟子在诵经。”,守卫既认清了是自家人,连忙回道:“夏长老要见?”

“我有教主的手书。”,夏仲进点了点头,话刚说完,也不再停留,直接纵马入庄。

眼前这座村庄,若从外头看,只是平常。类似的村落,在鲁地一带随处可见。可渐入其内之后,方才能发现其中的不同寻常。

其中的农舍民宅,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都立着一座香炉。大多乃是石座,也有讲究点的,是用铜铸。

如今虽是夜色已深,可是香炉中却依然散出一缕缕的青烟。置身其中,仿佛整座村庄都被云雾笼罩住了一般,甚至让人禁不住生出几分恍惚的感觉来。

夏仲进也从马背上跃下,牵着马走了几步之后,在一座院落前停下。又在一边的马栓上拴好马匹之后,走到门边轻轻敲了几下。

“夏长老。”,门里立刻便有了动静,门缝里有人朝外面望了几眼之后,连忙将门拉开。

“我有教主的手书。”,夏仲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小弟立刻便去禀报徐护法。”,门房应了一声,立刻转身而去。

夏仲进也不进屋,只是站在门边等。等了未及片刻,便又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去看,只见一清瘦老者,身着一袭纯白长袍,从走廊边转了过来。

“夏长老,教主深夜传书,可是有什么要事?”,老者也是脚步匆匆,见了夏仲进之后,未及行礼,便立刻开口问道。

“属下见过徐大护法。”,夏仲进略行一礼,从怀中掏出书信送上:“教主确有要事要与大护法相商。”

“哦。”,徐鸿儒也不多话,直接从夏仲进手中接过书信,又让左右将灯笼提高,凑近了看,只看了几眼,脸色便是忽变。

“你随我来。”,徐鸿儒扫一眼夏仲进,自己当先朝着后院走去,夏仲进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这处院落,从外头看似乎并不算大,可入得其中,却并不算小。连转过几道走廊之后,徐鸿儒方才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将房门推开。

房门推开之后,迎面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一尊通体如玉的弥勒佛像。当前也立一座硕大的青铜香炉,正袅袅的朝外冒着青烟,让整个房间内都显得有些模糊。

房内正有几人,都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即便是听见了房门响动,也未曾转过头来。直到听见徐鸿儒轻轻咳嗽一声,方才停住。

“明王现世示警了。”,徐鸿儒再咳嗽一声,上前几步,站到了香炉边。

“哦?”,蒲团上的几人,似乎都是吃了一惊,纷纷站起身来。

“教主适才让夏长老传来了书信。”,徐鸿儒把手中的信笺向前递去:“藤县县城里,来了锦衣卫。”

“锦衣卫?”,房间内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藤县一地,虽然算不得偏僻地方,可是向来也是山高皇帝远。平日里最多也就是州府里会有官吏来往,省里来的也不常见,更何况是锦衣卫。

“朝廷已经知道我等在此了?”,低声议论一阵之后,几人几乎同时向着徐鸿儒问道。

“昨日之前当是不知,可今日兴许已经知道了。”,徐鸿儒略一思量,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这可如何是好?”,房内似乎已经有人慌了神。

“慌什么慌?”,徐鸿儒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慌乱,微微皱了皱眉头,清喝一声:“只不过是几个锦衣卫的番卒罢了。”

徐鸿儒的声音虽不算大,可声音里却颇有些威严,清喝一声之后,房内众人便立刻就噤了声。

“夏护法,你且说说看,教主是如何见到锦衣卫的番子的?”,徐鸿儒把目光转回到夏仲进的身上。

“回大护法的话。”,夏仲进点了点头,拱手回道:“昨日晚间,有几个锦衣卫番子,去了藤县城里的赌坊。”

“哦,你们如何便知道是锦衣卫?”,徐鸿儒微微侧过脑袋,好奇问道。

徐鸿儒也是知道,锦衣卫如今的声势,虽然已经大不如之前的嘉靖年间,可毕竟是天子爪牙。隐遁藏迹的本事,丝毫不比自家差。如果只是去了一趟赌坊就会被发现,那么锦衣卫的名号岂不是白叫了。

“因为教主认出了其中一人。”,夏仲进连忙回道。

“谁人?”,徐鸿儒追问。

“唐旭。”,夏仲进不敢丝毫犹豫,立刻回声。

“唐旭?”,这一回,不仅仅的房内的其他人,就连徐鸿儒都是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个杀神啊。”

如今若是唐旭自家在此,只怕当时就会忍不住一阵郁闷。唐大人如今虽然从的是军职,可向来也自诩谦谦君子,如何在这些人口中就成了杀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这天下,最出名的人,无非也就那几个。第一个是皇上,第二个是如今正在辽东闹得欢腾的努-尔-哈-赤,若要再说第三个,眼下只能算是去年搅乱西南的奢崇明。其余的,甚至就连内阁首辅方从哲,也未必能排得上号;寻常的百姓,向来只关心这天下姓谁,却未必去关心谁在管家。

大明朝邸报通行天下,只要认得些字,这天下的大事,多少能知道一些。而百姓们最爱看的,无非也是上头那几个人的动静。

可惜的是,现如今无论是从朝廷的邸报,还是从茶馆里的小道消息上看,这三个名头最大的人,一个都没能在唐旭手中讨到好。

皇帝暂且不提,唐旭作为朝廷大臣,与皇帝向来都算是一条战壕里的。可即便如此,当年的“甲申之日”,这唐旭竟然敢在皇帝寝宫前动刀。

至于努-尔-哈-赤和奢崇明,寻常的百姓也同样没有见过,更没上过战阵。他们只知道,这两个天下恶名最盛的人,都和唐旭在战场上见过,而且都输了。前些日子,奢崇明甚至在北京城被枭了首,连命都没了,其中大半也是拜这位唐大人所赐。

弘封教,也算是和唐旭交过手。当年在文昌祠,王好贤亲自率领死士意图刺杀太子,就是被这唐旭搅了局。之后的京城内外大索,蓟州总坛被荡平,皆是因此而来。

徐鸿儒自己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唐旭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卫所镇抚,至多侥幸得了一个五城兵马司里的官职,如何在一两年间,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兴许唐大人自己还不知道,仍是在安心的做他的太子少保,锦衣卫同知;每天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尽早忙完了公务,约上三五好友小酌几杯,再回家抱着老婆热炕头。最好以后再能生两三个娃,享一享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可实际上,他如今已是声名渐起。不管他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早已是身不由己。兴许,正如陈明晰所说,这就是“天机之人”的命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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