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麓扬笑道：“大人今夜一个人前来？未见夫人？”
“她最近有些不适，我便留她在家中。”刘大人看到了麓扬身后的白畅：“这位少侠是？怎么不见徐帆少侠？”
麓扬笑道：“徐帆去了萧门，这几日想来是不会过来的，这位是我的朋友，白沁。”他眉目一转笑道：“来，沁儿，这位是我们江都的地方官，刘守业。刘大人。”
白畅瞪了麓扬一眼：“刘大人好。”
“白少侠好。”这刘大人多看了白沁几眼，而后道：“白少侠长得很似在下的一位故人。”
“故人？”他笑道：“不知道是何人啊。”
“刘某十几年前进京赶考时，在山间遇上山贼，身无分文险些死在山上，大兴城中的宇文家二小姐，正好路过救了在下，虽然只有匆匆几面的相识，但是……那容貌刘某却是一生都无法忘怀。”
白畅的嘴角微微一颤，就连眉眼都黯然起来，不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呼吸都错乱了几下。
那刘大人陷入对过去的回忆，低下头叹息一声，似将所有的一切都凝如其中，他想要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只能苦笑道：“白少侠和她的样貌确有几分相似。”
白畅好半天才开口，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僵硬：“这么说来那位小姐还是刘大人的恩人了。”
刘大人怅然而笑：“看到这波光美景，难免叫人不想起从前的事情，说来唏嘘。”
“前尘往事，无一不叫人唏嘘的。”麓扬上前来：“刘大人接着看灯，我等要去别处了。”
正要带着白畅和萧阳施礼离开。
就听到刘大人笑道：“这段时日江山并不算安分，麓扬少侠要记得小心。”他见他们暂时停下，便笑道：“在下提醒各位一句，这宋家已经被李家杨家联手剿灭，退回老巢。很快就是杨家和李家的争霸之时，还请麓门主早做决断。”
“天下形式已经如此明朗，我想刘大人应该也知道麓扬会选择哪一派才对。”
他想来不喜欢绕弯子，想来这刘大人今日前来此处为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那位刘大人很是厉害，怎么就甘心在这里做了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呢？”白畅见人流渐渐大了起来，便将身边的萧阳抱了起来。
三个人往人少的地方走。
麓扬笑道：“官场阴诡，他那样的聪明人是不会给自己自掘坟墓的。”
“自掘坟墓？”
白畅笑了，干净透彻的像是百合花酿出来的酒水，周边的姑娘们都红着脸看过来。小声议论着，大胆偷看着。
麓扬也注意到，拉着白畅道：“你这一笑，姑娘们都要疯了。”
白畅抱着萧阳没有办法摇扇子，直接道：“我已经很收敛了，昔日去**喝花酒，那一整个楼的姑娘都不要银子，只要陪着我玩闹一天。”
“整个楼？”麓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吃得消嘛。”
白畅摇头：“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艺？”麓扬瞥了一眼：“你倒是告诉我，你是什么艺？”
“白沁不才，会写词，会画画，会吹笛子，还会喝酒，更会逗美人开心。”他的洋洋得意难掩欢喜之情。
“怪不得你曾经说，你喝一顿花酒就要三千两银子，也是……一个楼的姑娘都过来陪你，你花的钱肯定也少不了。”
白畅拍拍麓扬的心口：“羡慕啊，那咱们赶明去大兴城的时候，我带着你去吃花酒？我也可以分一半姑娘给你的。”
“你给我滚。”麓扬忍不住笑道：“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有辱身份、”
“身份？我又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中的人了？我如今就是丧家之犬得了麓门主收留而已，还身份呢，苟且偷生罢了。”白畅见话题有些冷了，便转头道：“说真的，你去不去啊，我带着你去，保证……”
【砰！！！】
白畅的话还没有说完，天空中的生出一朵烟火，四散开来。
声音很大，将他说话的声音盖住。
而后便是更多的烟花升起，一朵接着一朵，璀璨夺目。耀眼绚烂。
似要将整个天空都照亮。
人间……多美。
麓扬见白畅一丝声音都没有了，转头去看，发现他正对着满天的烟发呆，那双写满了狡诈的双目里面，倒影着天空的绚烂，还藏着几分旁人无法理解的伤怀，还有晶莹。
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潸然落下。
麓扬下意识的伸出手，那滴泪正好落在麓扬的掌心……
眼泪是暖的。心却是冷的。
他转过头去，不将看见白畅落泪的瞬间记住，却也忘不掉。
还是没有去参加什么灯谜大会，萧阳困了，趴在白畅的肩头睡的很熟。
麓扬想要接过来，白畅却推开他的手：“没事，我抱着就好。我还没有抱过他。”毕竟是表弟，毕竟是一脉同宗的血亲，总归还是要抱一抱的。
“麓扬。”两个人走在山间，麓扬高举着夜明珠，将山路照亮。
“嗯？”
“等萧阳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你最好给他换个名字，他身上有大师的一甲子功力，我们也不知道世间有多少人知情，若是这个名字日后给他惹来麻烦，多数还是不值得。”
“嗯。”麓扬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为好。”
“这个阳字倒是可以保留，毕竟是他的原姓，杨家此战落败之后，也就不存在名讳的避讳了。”白畅一步步的走着：“这叫什么名字，你是他师父，还是你取为好。”
“叫清阳好了。”麓扬道：“清水的清字，留一个阳不改。”
“那姓呢？”白畅笑道：“跟着你姓吗？麓清阳？”
“感觉不太好听啊。”麓扬笑道：“跟着你姓，叫白清阳？”
“更不好听。”
“跟着广陵……”麓扬说完自己都笑了：“广陵没有姓啊。”
“广也不是姓啊。”白畅无奈摇头：“说穿了，咱们两个还是不知道广陵到底是谁。”
麓扬停下脚步，一脸揶揄：“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啊，你们两个都是神秘的很，秘密大堆，还都瞒着我。”
“你知道我是白畅，知道她是广陵不就好了吗？还要知道什么？”
麓扬撇撇嘴有些不满的开口：“我懒得和你说。”
“是懒得和我说？还是说不过我？”
“都有，成吗？”
两个人还是笑着的。
“过完年，广陵就过来了，莫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咱们发来出发的消息，咱们去找涫儿的身世之谜吧。”
“嗯？”白畅不解的看过去，只见林中唯有麓扬有种的碧光夜明珠……四周植被茂密，虫鸣声声，他一身灰衣站在那处，像是山中的仙人。
“按照你知道的这些东西，涫儿的生父应该是个西域人，这个西域人就是给了九华和杨家万物归元的那个人。白畅……”麓扬叫了他：“我要去找他问清楚，万物归元到底有没有除掉的办法，我不想你死。我要你留在梅林！”
或许是麓扬的眼中带着太多的希望和炙热，叫他真的认为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不过瞬间也就明白了现实，他并不着急，拍着睡着的萧阳的背脊：苦笑着叹了一口气：“要是不如你的愿，你不能哭鼻子。”
见他有了松口的动向，便是有了活下去的力气，比起这件事的无奈，白畅主动放弃自己的性命，更叫他心慌。
麓扬坚定的看着白畅，扬声道：“沁儿，活下去吧。”
白畅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呆在远离许久不能回神，麓扬见他面色瞬间惨白，不由的上前问：“你可是寒疾犯了？”
他摇头，笑的无奈又悲凉：“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我娘死在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娘？”
“嗯。”
两个人结伴接着往山上走，见那云彩在黑夜之中依旧明亮，麓扬道；“明日便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我陪你买些香火烧给你父母吧，可要定做墓碑立在什么地方？”
“不用，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烧过，今年若是烧了，倒显得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不想要烧给父母吗？”麓扬摇头：“我倒是想要给父母烧上一些东西，不过可惜，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说穿了，我名字还是一个人给的，根本就不是我原来的名字。”
夜很静，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落在整个树林之间，像是一只缱绻归家的悲鸣孤鸟。
“大多数人都没有，你看着那徐帆不也是只有父亲嘛，他的母亲死在凤凰谷中，为了守护龙脉。”
“嗯？”麓扬不解的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除了你和水瑶。”白畅摇头：“你和水瑶当时晕了过去，我也忘了和你说了。”
“这样啊。”麓扬笑着问：“徐帆应该是高兴的吧，他从小就想要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人，但是每次一提起母亲，徐老爹就很难过的样子。久而久之，他不说，大家也都不敢再问了。”
梅林的大门上次已经翻新过了，如今开门虽然依旧有巨大的声响，却比起从前要威严的多。
望着那高高耸立的柱子，白畅轻咳了两声：“麓扬，萧阳给你，我回去睡了。”
“咱们今晚还是一处，反正我那园子说不准正被涫儿守着，我累了一天了还是去你那里休息为好。”
“随你。”
他也累了一天了，整个人都透着几分疲倦，带着丝丝缕缕的慵懒，如今不是和麓扬拌嘴的时候，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回去院子，总归还是要穿过花海。
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子清淡的酒味，是洛非笑他们几个正在梅树之下，醉生梦死。
“我就说了，这个梅酒肯定是要比梅花酒好喝的。”
“不不不，这梅花酒虽然微苦，却也是上品。”
“我这里有广陵给的浮游酿，这才是人间极品。”
不愿打扰那四个人的兴致，白畅对麓扬使了一个颜色，打算悄悄的从他们身后离开。
却不料被那平花仙子发现：“怎么了？见我们四个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吗？”
白畅摇摇头示意自己就不过去了，麓扬了然，孤身一人上前。
“前辈们，门主。”他弯腰道：“弟子麓扬今日下山采购年货，刚刚归来，不愿打扰各位的兴致，所以才未上前来。还望各位见谅。”
天井扬声笑道：“你这么拘谨做什么，我瞧你这个娃娃和白畅在一起的时候不是闹的很吗？”
洛非笑也道：“这白畅白少侠怎么不过来，可是嫌弃我们酒色过盛啊。”
麓扬明白了，这几个人并不是在此等他，而是在这里等着白畅。
他回过头，去看那边穿着狐裘站在点点红梅前的人，想着白畅应该是……不愿过来……
刚要开口，就听到熟悉的笑声，带着几分疲倦和刻意，这是白畅面对外人的嘴脸和神态。
“各位前辈安好，白畅为黑道白道两不沾的人，还是同各位保持一些距离为好。”他站在那边并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更深露重，白某就现行告辞了。”
麓扬见此也要施礼离开，下一秒洛非笑便开口了：“我等并没有恶意。”言辞清晰，并无半分被酒色迷了双眼的模样。
“我等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白少侠而已。”
那边的白畅稍稍顿了两秒，似是在做什么决定，而后笑道：“但说无妨。”
洛非笑喝着酒：“不知道白少侠和昔年的宇文世家有什么关系？”
“并无什么关系。”他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叫人辨别不出他当前的神色，麓扬走到他身边，见他低下头侧过脸，一副不愿让人看清的模样。
“哦？”洛非笑笑道：“虽然白少侠之前来过梅林小住，但是我还一直未曾见过白少侠，今日晨起见少侠和爱徒一起下山，方才看清少侠的面貌，少侠可知道自己的容貌和昔年宇文家中的宇文嫣然的样貌有七分相似？”
“不过是碰巧而已。”他蹙眉，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收起来：“可有人说过洛门主的长相很似当年边关逍遥将军天湖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