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呼吸，进入记忆的舞台。
妃选的今日，门前格外热闹，除了鞭炮声，便是仪仗队的乐趣。心想，这排场可真大呢。端起铜镜，好生了看一会儿镜中自己，无感。拿起纱巾半遮面，在阿泉的搀扶下出到门外。此时，马车早已候着，爹爹，娘，二娘，灵儿都纷纷站在门边上。
“陌儿，你可要好好表现，尽不可丢失了林家颜面啊。当选不当选，是次要的啊。”
娘亲拉起的我手，哽咽音色，透出她的不舍。爹爹，更是没话可说，一脸阴郁却还努力挤出，鼓励的笑意。看着我，心疼。林灵上前，未转一圈，小嘴微微上扬，开口便是讽刺。
“姐姐，穿的好生朴素。看看别家小姐，都是华丽衣裳博取头彩，而我们却是朴素华衣，穿出门了，还以为我们林家亏待了姐姐不成，博取另类同情吗？爹爹又不是没有赏银给姐姐，去做新衣裳！真丢人。”
“她人的华丽，终究是她人。姐姐，我生来就不喜欢那些“热闹”。何况，眼下我只希望一切顺利就好。妹妹若是喜欢，可回屋换身衣裳，去观看可好。说不定，隐藏在其中的富家公子，会看上你的。”
“哼！”
林灵无言以对，哼鼻扭头看向一边。自己则是浅笑而过，下了阶梯，刚要踏进马车时，他来了。与以往不同，今日的韩青，特意装扮一番。一袭墨兰金边华服，腰间挂着佩玉，高高束起秀发，给人霎时清爽许多。韩青先是对父母亲行礼，后才对我说。
“我，护送你到会场吧！还有这个，给你。”
“嗯？”
接下他手中的锦盒，本想打开来看看，却身后林灵的视线，显得格外炙热。怕是那丫头起了妒忌心理，将锦盒交由阿泉拿着。
“你，还当真要去观看。”
“嗯。”
他的这一声“嗯”不知是沉重，还是轻松。我读不出来，眼角的泪，就要挂不住了。或许，我与他的缘分，就是那么浅淡。安稳坐入车内，取下纱巾，捧着锦盒。阿泉好奇里面会是什么，出声催促。
“小姐啊，你说韩公子送的会是什么呢。”
我哪里知道他送的是什么呢。苦笑，打开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把玉骨扇，红色流苏上悬挂银铃，边上还用帕子包裹一物。细细拆开来，玲珑宝玉钗，色泽饱满的玉石，配以精湛工艺，一朵朵鲜花犹如活物，展开光彩。
没想到，还做的真精细呢。
“哇啊，真漂亮。”
阿泉拿起玉骨扇，打开扇面，轻柔扇动几下，银铃随即响起清脆音色。我抬起门帘，韩青骑着骏马，漫步陪在左右。道路两旁，人们好奇的对着车里的我，瞎乱猜测各种属于他们的臆想。
“阿泉，帮我戴上。难得，韩公子送的礼物啊！”
阿泉放下玉骨扇，乐呵呵将玲珑宝玉钗插入发髻内。故意拉远距离，凝视一会儿，赞美着。
“呵呵，我家小姐就是长得好看。”
好看又有何用。听着马车渐渐慢下的步伐，估摸也到了地方。带起面纱，提裙，拿出官家小姐的姿态，悠悠下了马车。韩青见我头戴玲珑宝玉钗，笑了附耳低语。
“果真适合你呢。”
“韩公子，说笑了。”
妃选的会场，是在城南的伊水湖边上。专门建造了一个高架舞台，立于湖面之上。钦天监大人会和司里同僚，一同坐在会场，听闻皇上也一同会来。就是不知道，皇上会躲在哪里观看这一场明，是为神王选妻，暗，也是为皇上自己选新妃。
一举两得的竞选会。我和其他官家小姐，被集体安排在舞台边上的各自的休息棚子里，简陋的模样，使得许多小姐不愿意多呆一秒，生怕自己华丽衣裳会被这粗制滥造的椅子，给折腾坏了。安静的我，很快成为众小姐的发泄对象。
“哟，这是谁家丫鬟啊。敢在这里坐着？”
“呵呵，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妃选的休息区吗？还带着面纱的，丑的不敢见人吗？”
“别这么说人家，人家指不定是哪个官家的小姐呢。”
“会是吗？穿得跟个普通人家出来的丫鬟似的。”
说吧，尽情的说吧。你们这些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姐，除了那一张嘴巴是厉害的，还有什么是厉害的呢。我不予理会，阿泉没我那么好的忍耐性子，气呼呼挽起袖子，就要冲出跟她们一一叫嚣。
“阿泉，算了。她们也是等着不耐烦，耍嘴皮子而已。”
“可是小姐啊，她们那么看不起你。你说说，在家里受尽二小姐欺负就算了，在外头还得要让那些没教养的小姐们欺负吗？！”
耍个嘴皮子，也叫欺负吗？小儿科了。这时，远处小跑来一位小斯，气喘吁吁，对我们大声说话。
“呵……请各位小姐，准备好了啊！一会儿还请各位小姐，按照顺序来！”
娘气的语调，听下觉得有些搞笑，没忍住默声笑了笑。官家小姐们，一听纷纷拿出应有姿态，做了个回应，自己没敢多出声，顶多就是点头。
大家闺秀，二门不出，终日闺中琴棋书画。拂袖迎风摇曳，眉黛粉妆秀娇颜。铜锣声一响，妃选正式开始。各家小姐，尽情在舞台上挥舞属于她们的蝶衣，展现她们妖娆的魅力。琴艺，歌艺，舞艺，诗画，一个比一个出彩，一个比一个迎来看客们的满堂喝彩。
见到此，阿泉不免有些担心了，看着我一身素衣，咬着唇，忧虑言。
“小姐啊，要不我们也换身衣裳。我担心这素衣刚一上台，就被看客给轰下台了！”
“那样才好呢！”
果真如此，我也落个正当理由，退出妃选。紧握手里的玉骨扇，望着台上的小斯，手拿名册宣读。
“林家，林陌小姐参见！”
那么快就到我了吗？心中甚是没有准备，如此唐突，只能硬着头皮而上了。玉骨扇别与腰间，起身整理衣裳，回眸一笑，淡漠哀伤。
习惯了她人的隆重对待，自己的朴素反而让大家有种不屑有所期望。交头接耳的私语，整合起来也是一种杂音呢。观看上席间上的钦天监大人，面色渐有阴沉。像是在说，如此盛大妃选，我怎能一身素衣参加，有辱圣恩。当自己双脚，正式站在舞台上时。
心，砰砰直跳，斜阳的日头虽不是热辣，但依旧是热的。第一次站在众人面前，第一次接受众人目光审视，我害怕了。双手紧抓裙边，皱眉目光四处飘逸，不知道该要做什么。歌艺，张不开嘴，琴艺，已无新意，舞艺，挣脱不开害怕束缚。
“小姐！”
阿泉兴许是看我，迟迟未有所动作，焦急了。闻声寻去，在众多人中，韩青在。坐在专属于他的席间，喝着茶。还真是悠闲不已呢。没得办法，怎么说也得要有个交代不是。知道，他在就好了。我深呼吸，镇定内心的害怕，张开双手，仰面沐浴斜阳的眷恋。
迈开步伐，强而有力挥起袖子，在空中优美滑出弧度，青白素衣，纱裙迎风展开，点墨入水，花开幽兰。灵动玉骨扇，红色流苏惊艳四方。轻音漂浮，神态忧愁，。这支舞蹈，自编的。名为墨兰，想来是在韩青生辰的时候，表演的，却用在了这里。
一个转身，没注意转到了舞台边缘，恰巧脚下踩着了奇妙液体，不着力。身子向外一倾，可想而知，往湖面落入。此情此景，活生生映在众人又惊叹变为惊慌眼中。眼见高台，离我而去，眼见身下湖水越渐碧绿。闭眼接受冰冷那一刻，然未得如愿。
“没事吧，陌儿！”
咚咙，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入水里了。我猛然睁开眼睛，韩青正抱着自己稳当的上了岸边。自己没理会他的话，而扭头看向湖面，玲珑宝玉钗和玉骨扇，双双落入湖中，身影若隐若现。不行，难得再一次见到你们，怎么可以让你们再次离我而去，你们可是他给我的想念啊。
“不，不要。这……你放开我。我……”
挣脱韩青的怀抱，跪在岸边，咬唇抽泣，伸手进入湖里，就是一通乱搅和。想要抓住，却抓不住了，湖水因为在的搅动而变得浑浊不清，看不见它们了。心，痛了，捂着胸口，压低身姿，哭喊着。
“啊……呃啊……”
“陌儿,醒醒，醒醒！这是在演戏，在演戏知道吗？落陌，别哭了。”
哭得正是撕心裂肺时刻，韩潇青一把抱着我，心疼又温柔的提醒起来。鼻尖呼吸他身上的味道，多么舒服，多么淡雅啊，身上暖暖的传来他焦急起来的炙热感。双手不禁抱着他，收声将面部埋进他的肩头，蹭掉了泪水。闭眼缓和一番，再次睁眼。
教室，用于排练的教室，周围还挂着红绳虎铃做的结界。林慕阴沉，倌私语和艾妃则是讶异。两人靠在一起，像是被我刚才的失控，给吓着了。眼神扫视，总将落在舞台边缘上一处，上面墨绿的体液，粘稠还泛着气泡，若细细嗅之，还能闻到刺激的酸臭。
啊，还真是在演戏呢。可对于我来说，那不是戏，那是真实的，真实的一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