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真相给了白薇一个措手不及,许久才恢复了思考:“你是说,杀死警鲵妻子的人,是你?”
掩日的眼神不再清冷,而是写满痛楚。看到他眼神的变化,白薇心里更加笃定:“为什么?你们既然是恋人,为什么你还要冤枉她,让她做你的替罪羊?”
“悦蓉是自刎而亡。”掩日还在狡辩。
事实上,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拿西月做挡箭牌。但是,当时的情势也由不得他。
“就算是自刎也得有原因吧,否则警鲵为什么非把这帐算在别人头上!”白薇嗤之以鼻。还想糊弄她,当她三岁小孩吗?
“你究竟做了什么?”久不见他回答,白薇长舌的问。呃,她承认,她是相当的八卦。
“引导魔物。”掩日低声道,“警鲵和悦蓉隐居于一座山谷之中,他在那里布下了结界,就是怕魔物会闯进去打扰他们。那时我一直在想该怎样对付警鲵,即使杀不了他也要让他变得颓废、避世,再没有心思理会外面的一切,这样他就不能与我相争。所以,当我看到警鲵留下悦蓉独自回到天庭,恰好有一只魔物在此时试图闯进去时,我施法引导它从结界力量最薄弱的地方闯了进去……”
“悦蓉为了自保,自尽了?”白薇自以为是的总结道。
掩日摇头,良久才道:“不,她被**了。警鲵赶回去的时候,那只魔物已经逃走。在他的宽慰下,悦蓉也重新振作起来。不过,我运气很好,事情朝着我想的方向发展。不久后,悦蓉发现自己怀孕,她很高兴,她以为那是警鲵的孩子;而警鲵也并没有点破,他大概是打算认下这个孩子。可那不是我要的结果,因此,我再一次将那只魔物引到山谷,借它之口告诉悦蓉真相——警鲵是女娲由浪花中化出来的,所以他是不能繁衍后代的,所以她的孩子一定不会是警鲵的。她羞愤难当,当着警鲵的面,引剑自刎。她用的是警鲵剑,西月打造的剑会让普通人元神俱灭,她再无来世可言,而警鲵从此就活在没能阻止她的自责之中,避世不出。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听完他语调平静的讲述,白薇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她万没有想到身为神祗的掩日竟会有如此卑劣的一面。
“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可真不是一般的恶毒。”想了想,她补充道,“你根本就是禽兽!”
掩日喃喃道:“对,这是我干过的最接近禽兽的事。”
无论她怎么骂他,他都不觉得过分,说到底,这的确是他最大的污点。
“这事怎么又扯到西月身上?”
“我并没想扯到她身上,可是警鲵向女娲要求一定得查出幕后主使。能够知道他不能繁衍后代的只有我们,魔界是不清楚的——我当时只想到要打击他,却忘了这致命的一点。我不能暴露自己,必须得找一个替罪羊,而最能让众人相信是凶手的只有西月。因为她毕竟有一半魔族血统,且平日与大家来往不多,并不为众人所了解。何况,女娲也坚称是西月做下了这件事,我就顺水推舟由她冤枉西月。”
白薇由最初的妒忌转为同情,她可以想见经历了这一切的西月,心底该是何等的绝望。她倾心所爱的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伤害无辜;为了脱罪,可以拿她做替罪羊;至爱至信之人尚如此待她,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信赖与眷恋?
“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前世,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至死都不愿意成为她了。”白薇扭头道。
她应该活得很痛苦吧,白薇想。即使对她的事并不完全了解,但是,将心比心,若换做是自己,怕也是希望完全的与过去剥离,过一种全新的,与过往毫无瓜葛的生活。
想到西月离去时满眼的失望,掩日也明白这件事对她所造成的伤害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的,但他却不能就此放弃。掩日伸手握住白薇,声音有些微颤抖:“我知道,我是做错了,我也没有资格辩解。但是,我希望可以有所补偿,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头来过?”
他的手温暖有力,虽只是轻轻的抓握却也让白薇无法抽离。她回头,看到他的脸上写满疼惜,那样的神色教她心底发软,一直试图脱离他掌控的手就此失去力气。她觉得自己就要在他醉人的目光里溺毙,转瞬间却猛然惊醒——那些话分明是说给西月听的,他的疼惜是冲着西月来的,只怕在他心里也是认为自己抓住的是昔日恋人的手。
在他眼里,她始终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白薇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怜,她怎么会就这样在他的目光里失去了自我?她重振精神,坚定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冷笑道:“抱歉,我不是西月,无法替她回答你。”
掩日只觉得有一股冷风从他尚未舒展的手心贯过,直吹入心底。海面上阳光明媚,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到他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白薇的话更使他如坠冰窖。让她重新爱上他,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吗?
“我出去晒太阳。”
白薇快要受不了他的沉默,决定逃开。走到门边,却从身后传来掩日如烟似雾的说话声。
“为什么,你连一个让我们重头来过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掩日,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我不是西月。就算我是她的转生,这具身体里的思想、灵魂已经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了!我很羡慕她可以得到你的长情与痴情,可是,你们之间的瓜葛不应该由我来承担——无论是爱还是恨。”
“可你现在做的不就是西月没有做完的事吗,你怎么还能说自己与她无关?”
“牵涉进这件事,是因为我没得选。要不要成为西月,却是我可以选择的。我的选择就是永远不要成为她!”
被白薇撇下的掩日枯坐了许久。他的思绪很乱,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和白薇谈到西月,最后都会不欢而散;他已经把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连最不堪的过往都讲给她听,为什么仍是不能唤起她的记忆与感情?
最终他决定将此事搁置起来,既然怎么都想不通,那就暂且不去想吧。他起身朝甲板走去,他觉得憋闷,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刚跨出船舱就见白薇正背对着他向着大海发呆。在海风的吹拂下,她的身影飘然若仙,教他移不开眼。
忽然,她捂住腹部弯下腰,将自己蜷成一团,似乎正经受着莫大的痛楚。担忧瞬即占满他的整颗心,他快步上前,板起她的身子,急切的问道:“怎么了?晕船吗?”
晕船也不至于这么痛苦吧!
白薇被疼痛折磨得脸色发白,咬牙道:“还问。要不是你,我这伤怎么会老也愈合不了,眼见快好了,又会裂开。”
说话间,额上已添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掩日拉开她的手,发现她腹部的衣衫有一小块被渗出的血液濡湿,也不多话,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重回船舱。
白薇被他平放在卧榻上。抬手,一团红光出现在他掌中,掩日将盈满红光的手掌覆到白薇额头,白薇只感觉到一团暖流正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大脑,慢慢的,脑中感受到的痛楚被这暖流包裹、吞噬,她的感知渐渐变得舒畅。
“对不起,我没有治病疗伤的能力,只能暂时麻痹你的痛感。”
掩日看着她腹部仍不断扩散的湿濡,语带无奈的说道。
“你要真觉得抱歉,当初就不该这样对我。”白薇愤然道。
“你认为是我干的?”掩日满脸无辜,“这件事你可真冤枉我了。连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把普通的剑居然能将你刺成重伤,而且这伤口竟然会反复裂开。”
“你骗谁呀!如果不是你,谁还有这种本事?”
敢做不敢认吗!白薇在心底嗤道。
“我没有骗你。你在天牢受刑,是我让你有了痛觉,可那是为了向嬴政证明你真的是普通人。我怎么会忍心让你承受这么重的剑伤,何况,也没有必要让它反复裂开。”
听他说的也句句在理,白薇不禁重新陷入疑惑:“如果真的不是你,会是谁呢?”
掩日毫无预警的将手放到她的伤口处,这样轻柔的触碰引得白薇心跳加快、呼吸紧促。掩日却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专心感应她的伤口,道:“这不是术法所致。我也没办法解释。”他收回手,继续道,“如果是我的真身,应该可以看出这个伤口的缘由。”
半晌没听到她说话,掩日抬头,发现她正望着他出神,问道:“怎么了,我刚才弄疼你了?”
他已经是很小心的避免了,结果还是弄疼她了吗?
被他这一问,白薇忙收敛心神,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她怎么能让他知道,他刚才的温柔使他如雕刻般美丽、却也如雕像般冰冷的脸庞泛出柔光,那柔光瞬间捕获了她所有的心神。
从甲板处传来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把所有的水手都吸引到了甲板上。
“我去看看。”
掩日正欲起身,白薇急忙拉住他道:“我也去。”
“你行吗?”掩日眼里有着担忧。
“可以。”
掩日想了想,终未忍心拒绝她的要求,又一次将她抱起。
白薇低呼一声,忙道:“我自己可以走。”
“别动。”
不理会她小小的挣扎,掩日坚持着抱她出了船舱。
水手们果然全都到了甲板上,他们都朝着左舷的海面眺望,正热烈的讨论着什么。
掩日抱着白薇走到左舷处,发现海面上有几只人鱼正高兴地朝他们招手,看到掩日出现在甲板上,人鱼叫了几声,便向远处游去。
“舵手,”掩日叫道,“改变航向,跟上那些人鱼。”
水手们依令行事,船只如同离弦的箭跟随人鱼快速向前驶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