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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回家乡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提。另外我也恳请爸爸不要插手我和于思洋的事情,我想我们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如果他心中这道坎无法过去,那只能说明我们没有缘分,我即便放手也会心甘情愿。”

我拿着那封信,回了房间。然后把它束之高阁,我想我是不会看的,不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对我表达什么愧疚之情,我都不接受。

于思洋没再给我打电话,短信也没有。或许我以胃痛之名逃离他的家,并没有逃过他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好像事情过了就过了,宋校长真的就像我的说道那样,不再提起。我也一样,我们像往常一样,生活日常起居都正常的不得了。可是我的内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件事,于思洋妈妈的喜怒无常,于思洋的看破不说,宋校长的开诚布公,都让我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这件事只能放一放。因为马上就要填报志愿了。志愿填报完毕,我们还要统一回学校,参加学校的正式结业典礼!

因为没有任何经验,所以我只能凭借自己之前所作的决定来选择区域,院校,还有专业。平日里我们听惯了太多老师和家长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他们告诉我们在选择专业上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说实话,慎重之余,我还不免担心。

于思洋本就和我约好,要一起到网吧填报志愿的。也就是他所说的,我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可是我们之间二十多分的差距

我给于思洋打电话,告诉他我今天被宋校长盯的太紧,不能去网吧了,只能在家填报。事实如此,对于填报志愿这等大事,宋校长是不会听之任之的。并且他现在放假了,有大把的时间来盯着我,以免我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走偏,走弯路。

我坐在电脑旁,鼓捣很久才找到填报志愿的入口。

“思凝,你先停一下!”宋校长站在我的身后。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出声,想听他说什么。

“爸爸希望你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不要以城市为主,你的高考成绩这么好,我想全国重点高校应该都没有问题,比如毗邻清湾的大学。你如果真的要去北方,爸爸也想你能够去北京,那边有你小姨在,多少能够照顾到你!如果你真的去哈尔滨这样的地方,我怕有什么事情,你都赶不及回来!”

“什么事情?”我突然转头,看见爸爸眼睛里的有些难过的表情,我猛然站起身:“爸爸,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没没没。你看你紧张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赶不及回来的!”

我承认爸爸的话动摇了我的意志,是啊,外公外婆,可又不止外公外婆,就连宋校长年纪也大了,他心脏不好,他在清湾就我一个亲人,如果真的有什么突发疾病,我又该如何在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呢?

我突然想起来宋校长在第一次知道我要去北方的时候,他的隐忍,他的难过,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着挽留我“会不会太远?”“冬天太冷会不会受不了?”“清湾也挺好的!”

他把我看作是他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人,所以他不舍得我去那么远的地方,无依无靠,北京虽然也很远,但是至少有小姨,他是可以放心的!

“当然了,爸爸只是个建议,大方向还是你来决定,无论专业还是城市,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爸爸退出我的房间。

要不就北京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于思洋打来电话,我看着手机振动的渐渐转了一个圈,我依然没接。他挂断再打来,我想这样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可是我要怎么跟于思洋解释,我选择了别的城市,选择了一个离清湾更近一点的北方城市。

“思洋”

“喂,思凝,你有没有填报好啊?我跟你说,我刚刚莫名的激动,想着大学我们还能再一起上课,吃饭,逛街,我就开心的不得了,你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吗?我真的不敢想象!”

他滔滔不绝的描绘着在大学时代即将重新开启的美好生活,而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我为什么要那么嘴贱的,事先把自己想要报考的学校,专业都统统告诉了于思洋。

“以后我每天都会把早饭送到你的楼下,然后我们一起跑步,一起上大课,我会给你占好座位,这样的日子真希望快点到来”

“于思洋对不起!”我低声说。

“干嘛说对不起啊。这是我早就日思夜想过的大学生活”

“我选择了北京!”

“”

于思洋没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挂了电话。

我猜不透于思洋此刻心里是愤恨,是悲痛,还是失望。可是无论怎么样,无论我把于思洋看的多重要,我依然没有办法让亲情给爱情让路,我就一个爸爸,就一个,无论在我内心深处我多么的恨他,可是这么多年他视我为生命,我又怎么能说放下他远走就远走呢!

可是在提交之前,我还是改变了主意,我选择了与北京相邻的省!也许别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希望有个依靠,有人照顾。可我不想,我的小姨,是付宁的妹妹,我不想跟那个人有任何的瓜葛!

我没有告诉宋校长我的决定,我想他不必知道。只要他想我回来的时候,我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他的身边这就够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行进着,学校的毕业典礼我没有去参加,觉得没有必要了,高三毕业生千八百人,少我一个并不影响整个典礼的庄重和活泼。

于思洋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打过去他也是挂掉,一次次的挂掉。我想我们势必会挣扎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从这个阴差阳错的误会中解脱出来。

那一天宋校长帮我拿回录取通知书,没有拆封,我以为他会看到里面的内容,可是没想到他的脸色很难看,把邮件放在茶几上,他焦急,并且惊慌失措的说:“快,马上回房间收拾一下,你奶奶病危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奶奶?这个词似乎从未记事起,就没有出现过我的生命中,我想象不到那种用慈祥的眼神看着我,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用温柔的话语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的老妪到底是什么样的。或是苍颜白发,或是愁潘病陈,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奶奶是和我十八岁以前的外婆是一样的,从未见过面,对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是哪里生人,哪里长大,我从不过问。可是现在宋校长突然说奶奶病危,我才觉得我生命中除了宋校长还是有一些亲人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小姨,说不定还有什么姑姑之类的呢。

“还愣着干什么?”宋校长一声厉喝。

我回过神来,噔噔的跑上楼去。

再下来的时候,爸爸已经准备好了大包小包,简直跟春节前去外婆家如出一辙。我只背了一个双肩背。

“爸爸,我们要开车去吗?”

“不,我订了机票,我们开车到机场,然后坐飞机去!”

飞机?要坐飞机?那说明这距离清湾够远。

“在哪里?”我问。

“有点远!”

具体有多远宋校长没说。我也没在追问,我想他此刻的心情一定不是特别美好,所以我在追问下去,恐怕会吃他一记黑拳。

宋校长把车开的很快,正值中午,阳光特别刺眼,我把座椅调到可以躺着的舒适位置,然后呼呼大睡起来。

登机办理很顺利,直到坐到飞机上,我菜直到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广西!

爸爸在飞机上给我普及了爷爷奶奶家的家听人物关系,另外失望的是,我没有什么叔叔伯父,也没有姑姑,爷爷奶奶只有爸爸一个儿子。

“爸,您这么多年没回去,你不担心他们吗?”我打着呵欠问道。

“怎么能不担心,你爷爷今年七十五岁,你奶奶也七十三岁高龄了。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可是我再怎么放不下又有什么用。他们不想见我!”

我想象不到这又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到了爷爷奶奶家,要小心说话,不要提你妈。记住了!”

我点点头,似乎明白了爷爷奶娘不想见宋校长的原因。

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到达目的地,下了飞机,我和爸爸直接奔赴医院。

爸爸在护士站问清了奶奶是在几楼坐手术后,拉着我直接就奔赴手术室。悠长昏暗的走廊里,到处都是人,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爸爸一眼就发现了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爷爷的身影。

所谓近乡情更怯,他突然顿住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或许多年未见,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老翁已经不再是爸爸离家时那般精神矍铄。我同样也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宋校长变成这样,我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能接受,也不肯接受。

“爸”宋校长扑通一声跪地。

老翁抬头,眼睛里顿时泪光莹莹,他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每一步都很吃力的来到宋校长面前,然后一抬手,宋校长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你个不孝子,你怎么还知道回来。你怎么还知道回来!”一声比一声悲怆,“这么多年,你没有父母,没有家吗?你抛下我们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

“思凝,跪下,叫爷爷!”爸爸厉声说道。

我不敢迟疑,也学着刚刚宋校长的麻利,扑通一声跪下去,但是没掌握好力度,我只觉得膝盖要裂开了,但我不能想别的,我忍着疼痛,响亮的叫了一声爷爷!

“这是……这是思凝?”爷爷扶我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一番,继续问道:“多大了?”

我答:“十八了。”

爷爷叹息道:“好快啊,你爸爸离家竟然都二十多年了。”

“你起来吧。”爷爷对爸爸说。

爸爸站起来,搀扶着爷爷重新坐在椅子上,“我妈…怎么样?”

爷爷听到这样的问题,便开始抹泪:“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们做好准备,你妈心脏不好,这么多年,都是靠药物维持着,可能,药物对她来说,再也不管用了吧。对了,你是怎么知道你妈病重的事情的?”

奇怪,难道不是爷爷告诉他的吗?

宋校长低下头,“其实我每年都回来看你们,我知道,我妈一直生我的气,所以每次只是远远的看看你们。我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姑姑家的表弟,一方面让他对你们多加照顾,另一方面,也是让他随时随地传递你们的消息,你们老了,我不能不留心你们的身体状况,爸,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们费心了。儿子不孝。”

“你就是不孝,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和你妈,当年的事情,你不能怪你妈,是你太任性了,你妈性格直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不必往心里去,没想到你这么较真,竟然真的没有回来过,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你妈是怎么过来的吗?一边想你,一边骂你。我不能想象,如果你不回来,她是不是真的能够闭上眼睛。”爷爷老泪纵横。

“爸,别担心,妈会没事的。”爸爸握着爷爷的手。

“你也不用安慰我,你妈的身体啥样,我比你清楚,每年都要住院两三次,这次怕是真的要离开我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推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奶奶。爷爷一个踉跄迎上去,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激动的问:“医生,怎么样,我老伴怎么样?”

“虽然进行了手术,但是……我们已经尽力,可能就这一两天,你们要做好准备。”

爷爷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儿子,孙女都回来看你了,你却要走了吗?你不是一直想要看看孙女吗?你不是很羡慕那些有孙女的老太太吗?这回你也有了……”

“爷爷,别难过了。”我和爸爸用力的把爷爷搀扶起来。

“爸,走吧。回病房去。妈妈还在等着我们呢。”

病房里,奶奶更像睡着了,只有不停运转的机器,和浑身的管子在提醒着每一个人,这个瘦弱不堪的老太太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手术,可能在与死神的较量中,她处于下峰,但是我想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能够看见除了爷爷以外的另外两个至亲的人,她也没有遗憾了。

直到八个小时后,奶奶才睁开微弱的双眼,爷爷一直握着奶奶的手,寸步不离,我想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这种才是人间应该有的爱情的样子,不牵强,不追逐,不攀附。

“老…头子,对不…起……”

我想奶奶一定很痛苦,很虚弱,她的每一个字都吐露的很艰难,“我恐怕…不能再…继续陪你等了,…”

爸爸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他知道那个等字带有多么深刻,多么沉重的意义,这么多年,奶奶爷爷虽然不想见他,但却无时无刻不期待着他回来。

“不用等,他回来了。”

奶奶在听到这句话时,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表现的一目了然。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在她生命的最后,才等到自己儿子的归来。

爸爸马上迎上去,像见到爷爷那样,跪倒地上,然后跪行至奶奶的病床前。

“妈,我回来了。回来看您了。”爸爸把手覆在爷爷奶奶的手上,“儿子不孝,让您久等了,您打我吧。”

奶奶笑出声,声音很清脆,如少女般悦耳:“你知道我打不动你了,倘若早半年,我也不会这么放过你。”

大抵爸爸的归来是让奶奶无比开心的,所以就连说话都比之前顺畅了很多。

爸爸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出来了:“是我不好,儿子混蛋,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一个当儿子的孝道,只能下辈子在给您敬孝了,这辈子太快太短,有多遗憾了。”

“妈知道,其实你心里也苦。其实我也很后悔,说到底是妈对不起你,你还恨我吗?”奶奶死死抓住爸爸的手。

“妈,你别这么说,我那时候不懂事,让你操心了。可我从来没有恨过您。”

爷爷抚摸着奶奶的手,轻声的说:“老太婆啊,你看看,咱们的孙女都多大了。”爷爷说着便示意我到奶奶身边,我走过去,爷爷把我拉到奶奶面前,“你看,都十八岁了,亭亭玉立的。”

“奶奶……”我身体稍微压下去,确保我的声音她能够听到:“我是思凝,是您的孙女。您一定会好好的,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思凝?这一定是你爸爸给你起的名字吧。我记得你出生时候不叫这个名字啊。不过,也不重要了。”

奶奶的这个苦笑,还有这一番说辞,让我有些意外,她没有表现出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思念,而是对我的名字这么感兴婆趣。

“老太太婆,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一起做呢。你不能丢下我。”

我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爷爷奶奶之间说一些悄悄话。

过了几分钟,爸爸说:“妈,您休息下,别总是说话。以后还有很多时间的。”

“明啊,妈有几句话跟你说。你…凑过来一点。”

“妈……”

“过来…”奶奶的语气不容置疑。

爸爸把耳朵贴近奶奶。老太太的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的,家里就你自己,你不能让我们宋家没有后吧。所以,在妈合上眼之前,答应妈妈,如果有合适的,就再找一个吧。”

“妈,我都五十岁的人了,并且我过的挺好这些年。”宋校长有些无奈。

“听妈讲,她已经离开你十几年了,你还要苦等她多少年啊,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呀……”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答应我,不然我不能瞑目啊……”奶奶死死拽着爸爸的手,指甲已经嵌进爸爸的皮肤里。

“德明,你快点答应你妈啊。”爷爷催促着。

宋校长低头不语,十几秒的时间,他才渐渐的把头抬起来,“妈,你放心吧。我……会的。”

奶奶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然后她再次抓着爷爷的手说了三遍对不起。

爷爷哭的稀里哗啦,始终不愿意松开奶奶的手。爸爸默默的流着眼泪,然后对我说:“思凝,爸爸现在和你一样了。”我不解其中意,所以疑惑的看着他,他接着说道,“我们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爸爸带我把家中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走访了一遍,以感谢他们这么多年来对爷爷奶奶的照顾。

回清湾的前一天晚上。

爸爸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席间他和爷爷只是不停的喝酒,话很少。

喝到差不多的时候,爸爸对爷爷说:“爸爸,收拾收拾明天和我们一起回清湾吧。”

爷爷手一挥,强硬的说:“不去。我哪里都不去。你妈在哪我就在哪里,你别想把我带到别处去。”

“爸,妈已经不在了,我不能扔您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宋校长极力争取。

但是爷爷好像并不领情:“这有什么,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把我们扔家里了。”

只此一句,就让爸爸哑口无言,我相信爸爸的心里是愧对他们的,只是有些愧疚,无法弥补。

那天晚上,爷爷拉着我去他的房间里,然后把一个存折放在我的手里,用比平日里更坚定的话说:“这笔钱,是从你出生,我和你奶奶就给你存下的,不多,但是足够你上大学用。你不要推辞,拿着。”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就不该推辞,我只是拿着存折,不知道说些什么,看着存折上的那个数字,我着实吃惊,这是把他们一辈子的积蓄都给我了吗?这怎么可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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