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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当空 十二

尽管中州大地已是春暖花开之时,可青州大地上依旧寒风嗖嗖,纵是雨雪已停,可挂在极遥远天际的太阳仍不能给这一望无垠的荒古原带来些许暖意。生命总是顽强,或是习惯了严寒,一些翠翠绿绿的草芽已倔强地从地面冻土或是石缝中冒出头来,虽不起眼,但好歹也点缀起些许春意。

从太清宫出来的圣旨达到大夏征北军营中已有三日,接旨后的第二日凌晨,征北军便开始了前所未有疯狂的攻城。整整一日自日出到日落,征北军一次又一次攻上城楼,又被城上青州守军一次又一次击退,攻到最后,城上的奴隶军统领青木已是赤裸上身亲自上城墙防守了。鲜于寒临出发之际告诉青木,大夏军会攻城,但没跟他说会如此不惜代价的狂攻。此番鲜于寒转战中州之东津城,给青木留下了所有的奴隶军以及两万步卒,便是惜之如命的狼骑也给他留下了一万。眼见着一天下来奴隶军已然死伤殆尽,那留下的两万步卒与原本城中尚存的三万余守军此刻也所剩无几了。鲜于寒不在,固北城中必是青木作主,眼见得即将守之不住,青木命一万狼骑自北门而出,欲要出其不意之下突袭城外军队的左翼,虽不料狼骑甫一露头,便被林特意安排给洛子冲的剩余百架连弩射得人仰马翻,袭营未能得逞,一万狼骑溃逃归来的仅余半数,若非狼骑不要命似的一味提速,怕是已被紧随其后的黑骑趁机攻入北城门了。

攻城仍是如火如荼,高大的城墙之下,尽是征北军自城上跌落而下惨死的层层叠叠的尸体。而此刻,每当一队士卒攀着钉入城墙中错落而上的铁矛衔刀往上,便是一阵连弩自城下不远处直直射向城楼之上,带着啸声的半矛弩箭如同不要钱一般飞掠过守军头顶,压得城上守军头都不敢抬。好不容易头顶弩箭啸声消失,胆战心惊地自女墙后探出头来,冷不丁自女墙前一把横刀狠狠当头劈下,新式横刀用力劈砍之下更加不易崩断,何况靖魂营之兵气力之猛能生生崩碎薄钢盾,更遑论守军头上戴着的最多只是皮盔而已。

夜色已然浓厚,月初新月不甚明亮,固北城西城墙之上却在四处燃起的火堆照耀之下分毫毕现,只是隔得太远,并看不清城头之上到底哪些是征北军哪些是固北城守军,只闻得喊杀惨嚎诸般声音不绝于耳。一天下来,便是率先攻城先撤下来休整的靖魂营众人也已是第二次攀上了城墙浴血奋战。

“城门开了!城门开了!”无比欣喜的杂乱吼叫声传来,站在一处望着城墙上战事的夏慎与林心头一震,定睛看去,固北城封闭已久的西城门在火光中堪堪打开了一条缝,城内喊杀声渐渐高起,已有不少原本想着继续攀上城头的征北军众人见城门已开,便成群嘶吼着冲杀而去。

“快!中军压上!破城!”夏慎急急命令道,转过头去,却发现林已经戴上铁盔上得马上,酆都剑绑在背后,靖魂刀配在左腰,一拉马缰,座下墨焰龙驹如龙吟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后重重踏下,再一呼吸,墨焰龙驹载着林已是电射而出。

“吴云涛!”

“在!”

“护好林副帅,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说罢亲兵校尉吴云涛腾身上马飞驰紧追而去。

城门内已是四处火起,眼前的景象万物复刻般出现在林眼中,只是此刻却不是陷阱,己方不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切切实实的一整天强攻,才破得此门。眼前涌来妄图堵住城门的青州蛮子不计其数,嘶吼着往己方这边冲来,而前方,刚刚夏慎下令攻来的中军已然与城内蛮军接战。战马不得腾挪,见着夏慎的亲兵校尉吴云涛正护在身侧,便飞身下马,将马缰甩于吴云涛手中,大步向前,冲向接战之处,冲锋之际,左手拔出背后酆都剑,右手抽出腰间靖魂刀,迎上冲出战阵想他冲来的青州奴隶军大将青木,甫一碰撞,右手靖魂刀隔开青木自上而下飞跃劈来的长刀,左手酆都剑已然刺出,紧接着身随剑影猱身突前近身,剑锋一横一拉已是一道冰冽寒光划过,逼得刚落地的青木急忙蹬地飞退,才堪堪躲过那必杀一剑,饶是如此,前胸的明光甲片已被锋利无比的酆都剑一剑划开破作两半,骇得青木遍体生寒。

“兄弟们!雪耻就在此刻!杀!”林回剑出刀喊道,刀光自下斜掠而上,迅如闪电,正是林当初习自景王夏逊的双手刀剑之术。青木无处腾挪,只得提起长刀格挡,只听得铛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靖魂刀紧贴着青木手中长刀刃口划下刺耳无比的嗡的一道长鸣,靖魂刀刀身上传来的颤劲震得青木握刀的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电光火石之间,林再突前一步,压下青木手中长刀,左手倒持酆都剑在眼前向下闪过半圈寒芒,青木惨呼一声,低头一看,带着铁甲的右手已自手腕处断开,鲜血顿时彪射而出,然而就在青木痛苦惨嚎踉跄后退之际,林再度突前两步,左手剑击开背后乱军中袭来的长刀,右手已将靖魂刀反持横于眼前,刀光自青木颈间毫无阻碍地划过,下一瞬,青木的头颅已滚落在地,脸上犹自写满了惊骇之色。这一切只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紧随其后的吴云涛甚至还没近得其身,青州大将青木已然枭首于林之手。

“敌将已死!青木已死!兄弟们杀啊!”吴云涛挥刀劈开眼前几人,抓起滚落于地的青木头颅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这一吼竟堪堪压过嘶吼惨嚎不断的乱战阵中,征北军闻言从者不断,尽皆大吼着“敌将已死,杀光蛮子”,原本就冲天的战意再次一震,竟杀得闻言胆寒的青州守军节节败退。此刻林暗红火蔷薇轻甲上已满是沾染的鲜血,青州天气严寒,喷射在轻甲上滚烫的血却是热气腾腾,林宛如杀神,刀光剑影所过之处无不是鲜血迸射惨嚎不断,紧随其后的吴云涛甚至碰不上一个完整的青州蛮子,只得目瞪口呆地轻松给尚未断气的青州蛮子补上一刀。

西城门既得,除却洛子冲所领的一万步卒与两千神弩营守于固北城北门青州桥桥口,谨防自青石城奔袭而来的援军。而夏慎领着两万黑骑,见西城门之内喊杀渐小,城内深处已升起火红的焰火,一声令下,两万黑骑架起长槊便冲进了大开的西城门。入城杀至城主府附近,城内守军竟在毫无章法地四下慌乱奔逃,而林已拢起余部,还刀入鞘拄着在路侧稍作休整。大局已定,只剩杀尽余孽。

后半夜,固北城中喊杀声依然淡不可闻,城主府中,夏慎与林看着身着毡袍挥刀自尽的鲜于安默不作声。脖颈处流出的鲜血已将铺在地面上的华贵地毯浸得通红,肥硕的鲜于安双眼圆瞪死不瞑目,但自固北城易主,鲜于安都未曾露面乞降,仍保持着自己身为青州王族的最后尊严,宁死不降,再想起三年之前楚望带回的劝降之计,可笑至极。

待得天明,固北城的一应城防已然部署妥当,城中已无青州蛮兵,活着的青州百姓也在大夏征北军严密监视之下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不敬,唯恐再有一次类似丰城之战那般的屠城,此一战,征北军单单战殁之人便逾三万之数,然而固北城已入大夏之手,这便是最大的成果。虽南有邺城,北有青石城青州王都,但有着固北坚城与遥相呼应的丰城,哪怕南北尽皆攻来也能从容应对,更何况有着晨间刚刚送至城中的再上百架连弩车,青石城重兵想要自青州桥上驰援而来无异于做梦。而此刻,由于林对中州局势的准确判断以及洛子冲的及时传讯,国师幽子期将大半永安禁军尽皆调至宁海城,更是委托兵部尚书张瑾亲至宁海城指挥守城之战。果不其然,江陵城外青云两州联军便连佯攻也懒得去装,而是尽起大军直取宁海城,却不料一攻不得,再攻仍是一无所得,这才惊讶地发现宁海城不甚雄伟的城墙之上的守军竟是操练熟稔的精兵,饶是遣行动轻便的明羽卫绕至博望堤突袭,也被早已严阵以待的守军堵个正着,连弩车连绵不绝的半矛弩箭之下,明羽卫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在丢下两千余尸体后方才得以退出宁海城。身为联军统帅的鲜于寒坐镇宁海城城外攻城阵地之后,猛攻大半日后见城墙上守军数量竟丝毫不减,更不见守军士气有所低落,待云州名将姬舆邑惨遭人生首领着残兵败退至军中,这才发现夏朝已暗中调遣重兵死守宁海城,且守城主帅也再不似津城所遇的杨素此类。眼看得攻城之战己方已是损失惨重,不得已之下,只得鸣金收兵,退往津城再作打算。退兵之际,宁海城城墙之上一片山呼海啸的欢庆之声,听得安坐白狼王之上的鲜于寒牙关紧咬,恨不得立马调转马头再次攻去。

翌日黄昏,夕阳西照,余晖之下的太清宫一片金光笼罩。

“陛下!捷报!”大步步入乾清殿暖阁的幽子期从未有如此失态之时,只是近几日于他而言好事连连,心头之患得以缓解,劳心的战事也随着刚刚送至的捷报化作满心振奋。

“国师何事如此高兴?”端坐于御案之后看着奏章的夏肃被幽子期的喜状惊得一愣,入得暖阁幽子期便一把除去头顶罩帽,满脸欢喜之色却是夏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陛下请看!”幽子期将手中两份军报快速递与夏肃,然后拢手立于一旁微笑不语。

夏肃疑惑更甚,匆匆打开第一封奏报,草草一看登时喜笑颜开:“哈哈哈,张尚书不负朕望!不负你我期望啊!好好好!”

幽子期微笑如初,示意夏肃打开第二封奏报,夏肃见状立刻放下手中奏报,迅速取过御案上的第二封奏报急急打开看了起来,却是越看脸上喜色越浓,待看完时脸上已是激动得通红一片。

“好好好!天佑大夏啊!慎皇兄不负朕托!我林大将军更是堪称天下步战第一人!了不得!了不得啊!哈哈哈!”

暖阁之中喜气洋洋,一如此刻的固北城城主府,如今的大夏征北军中军议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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