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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赫拉特】一

“二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私信的这个哥们是做跨国贸易的,跟阳东关系十分好,去的地方不消停,一般来说,阳东圈子里的人,不少都是干这些的,也许因为兴趣而寻觅工作,也许因为工作而开发兴趣!生而流淌着不羁的的血液和不安分的心,所以,这段视频虽然来的突然,却也在意料之内。

阳东点开了对方发过来的视频,那视频转着圈儿,估计有点儿大,慢。

打开这视频之前,一如平常,料峭春寒的日子里,萧索的心境,枯槁的愁绪,离开简英姿已经小半年了。

这么久。

阳东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离开她这么久。

时至今日,也觉得一切似乎都在眼前,并没走远。

她的笑。

她的闹。

她的气。

她的傲。

这漫漫长路,根本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多多少少知道他跟简英姿的事儿的,见了他,也没法儿跟他聊这些,只能安慰,很多人都跟他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他的伤,似乎在时间的洗礼里,越扯越大,大到无法愈合。

他的公司遇到几次攻关克难的大项目,这倒好,所谓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他这回有了大把大把时间投入工作。这些项目,他都是亲自上阵,有一次贵州马岭河峡谷做观光电梯的测绘,这个被誉为“地球最美伤疤的大峡谷”万马咆哮,汹涌澎湃,奔腾而下,一泻千里。他亲自探路,当时想,要是真意外,死了该多好,可是,不遂人愿。

日子久了,也淡淡明白,死,是最简单的结果,一辈子都惦念着她,才是最残酷的报复。

阳蠡舟和林杏子渐渐恢复如常。

花伊和阳镇都回了古角原静养。

二太太心无挂碍,最好的药给他们两个。

花坤也收了心,找了工作,每天忙碌着。

阳贝和阳乐倒还是脱缰野马到处乱跑。

……

这户外的群里,每天的信息一如往常,并不因为某一个人的生活的不如意而全世界为他默哀,只是,偶尔,他们会问,二爷怎么最近都不出声儿了?二爷发财呢,别打扰二爷!这些都是他们的信息,几百几千条的,阳东来不及看,就都刷走了,偶尔闲暇打开,能看到一些他们分享的图片。

看着他们大朝台时,就回忆跟简英姿的大朝台,想着她一本正经皱着眉头说:二爷,你唱呀……

看着他们青岛出海时,就想起来竹岔岛人工呼吸那一吻,想到她一抬眼,一脸的满满嫌弃……

看着他们去沙漠时,就想起来在腾格里把她抱在怀里,埋在身下,那时候,心里根本没有自己……

就这么保护着,心疼着,捧着,掬着,念着,爱着……还是弄丢了。

他专程去过古角原,跟二太太、秦槐、花柏年和花伊道歉。

他说,这辈子,心里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他只爱简英姿一个。

没有其他任何念头。

也不想再伤害任何人。

所有之前的一切,到此为止。

让他怎么赔偿都可以,甚至偿命!

这偿命的话说出来,一片寂静。

简英姿尚在的时候,他反而想过跟别人结婚,而今,她彻底不在了,他也心如死水。

这么一句泰山压顶的话,却不是说给应该听的那个人,多么滑稽。

没想到,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这么一句话把纠葛了这么久的事儿做了个了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若说这一句,也许,谁都不是这个结果!

二太太那眼神明灭,竟然没有发火。

他知道,简英姿是她视若珍宝的外孙女,是古角原的正明,即便简英姿没失踪,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娶简英姿。

可是二太太依然什么都没说。

对于他这个“宿敌”,害死简英姿的间接杀手,她没有一句责备的话。

反而让阳东更加难受。

许久,二太太转身进屋,拿出来一盒子药瓶。

“这是这么多年攒下来的,老根儿的药,你要是真能找到她,伤了她,给她好好上药……”

说完,就转身回去了。

阳东凄然。

我,已经找不到她了,也许,这辈子,也找不到了……

二太太后来找阳东要过外孙女的照片,阳东惭愧,他没有,手机里,竟然一张都没有!

关键时刻,罗小文倒是冲印了很多很多,送来了。

二太太让阳东也一起来,那也是事后第一次见罗小文,他还是微笑着,叫着“东哥”。

几个人看着那一墙的简英姿。

有的啃栗子。

有的喝奶酪。

有的噘着嘴。

有的哈哈笑。

还有吃芥末鼻涕眼泪横流。

一张正经的都没有。

可是,却把二太太看得老泪纵横,阳东一个男子汉,也止不住地掉泪水,他心里满是对罗小文的嫉妒。

在她最美的年华,他默默记录着她的一切,像真正的男朋友一样,而他,在犹豫和徘徊中,在纠结和踟蹰里,在矛盾和挣扎下,没有珍惜。

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上天定格了她的美好,却不肯把她还给他。

阳东看着二太太蹒跚的背影,似乎她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再也没有之前的矍铄。

秦槐说,二太太找了好几个月,一丝儿气都感受不到。

别说二太太了,阳东放了无数次血,也同样感受不到简英姿,借父亲阳蠡舟一百万,给天算子打过去,天算子听后,原封不动退了回来,没说一个字。

绝望的气息在古角原蔓延,在阳家蔓延,阳蠡舟也渐渐知道,那个叫简英姿的东杏子的女儿,阳家的吉祥物,真的,消失了。 xdw8

罗小文也极少联系阳东,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两人的交集只有简英姿,睹物思人,睹人更思人……

偶然一天,不知道谁在户外群里放了一个视频,那视频里,正好是大朝台的一段视频剪辑,寒风萧瑟,一如那年他们一起虔诚走过的路,那背景乐,也是他们曾经大朝台时吟唱过的《文殊菩萨心咒》,里面一响起来ng--r-b-zh-n-dei……

眼前,熟悉的路,千百年不变,而曾经人,三人去了俩!

阳东突然哽咽,说出了声,“我唱,你回来听啊……”

十五路过门口,听了这没来由的一句,再看阳东,他静静坐着,居然泪就往下淌。

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

眼前的视频转了几个圈,缓存下来,这是一辆越野车后座拍的,画面里是有一个旁白音的。

你们看,那边儿,也不知道是哪个武装,我靠,看到没,都有枪,卧槽,还有女的,哎哎哎,嘘,小点儿声儿,你看你看,好像中国人……

这时候,声音停了,画面却不跟着车的驶离向前,而是一直对焦在一排房子前或站或蹲或坐着的一群人,如果不是特别聚焦他们,漫漫黄土,破败的村落,渺无人烟,这不过几个战乱国家常见的武装分子……

但是随着镜头的定格。

阳东简直心肺都要炸了!

那个旁白里说的女人。

显然比一般人要瘦弱一些,全身懒洋洋地蹲在墙角,腿是修长的,所以蹲下来,膝盖就显得突出,双手什么都没有,自然地垂放在膝盖上,手指细长而白,那么自然地在空中舒展,她显然是看到了这远远的一辆车正在拍她,居然,似笑非笑的盯着看了镜头几秒,而后,头甩向另一个方向。

应该旁边那个站着的高大的白种人递给了她一根烟,她伸手夹住了,没有抽,又放回了膝盖上,脸上,没了任何表情。

这时,旁白也远了,淡淡说了句:

卧槽,这么好看的女的,怎么干这种事。

阳东不等看完,就快速敲了几个字。

“这是哪里?”

“阿富汗。”

“给我个准确的定位”

“哥,你要干嘛?你特么不会要来这儿找罗子报仇吧?”

罗子?

哪里?

阳东根本没看到!

哦,原来,这哥们是要让他看罗子,那个给自己寄了一颗子弹的王八蛋。

几个月前,腾格里一别后的罗子,寄送了一颗子弹过来,包装十分严密,这绝对是违法的,但是,就那么随着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寄送过来,还大咧咧落着“罗子”的款儿,国外转运过来的,不知道寄送地点。

阳东对这种恐吓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那时候,简英姿已经不在了,一度担心在他手里,可是,始终也无法联系到他。

曾经怀疑过他把简英姿劫持了,可是,出国的可能性不大吧,简英姿不配合的话,他难道能偷渡出去?

再说,也不相信那么怂的一个人,能干出这件事。

阳东又看了一遍视频,果然,简英姿旁边那个一直笑着的人,是罗子,他显然跟简英姿依偎的很近,一直跟简英姿说着什么,而简英姿,就那么淡淡地面无表情,望着眼前的车队,这是中国一个公司的车队,据哥们说,雇佣了雇佣军保护,穿越阿富汗东部地区,前往赫拉特,一路也挺危险的。

“没有,我跟他叫什么劲,一个怂货而已,希望阿富汗留下他,别让他回来。”

阳东敷衍了一句,已经看到了定位。

内心疯狂颤抖,消失了快半年的简英姿。

他的心尖儿上的那滴血。

竟然以这种方式,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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