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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 156 章

在这个君权神授的年代里,讲究是君为臣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忠义为本!

像永宁侯府和宁国公府等老牌公侯世家, 祖辈都是追随□□左右而建功起家, 孟朝立国多久他们就传承多久!他们对皇朝是有感情的,而且有着传统武将最朴实的信念:精忠报国,效忠君王!

不管他们先前对上位者打压武将有诸多不满,更是开动脑筋为家族谋求出路, 但还是在君臣框架之下的, 他们始终忠诚于帝王, 不怀贰心!

更是因为永平帝对武将的警惕一心而心里憋着一口气, 默默隐忍着,想要证明一切都是永平帝的错疑多心!终有一日永平帝会知道自己是错的,他们期望着从头翻身。

可是如今儿孙辈做出不臣之事来,简直就是打了他们的老脸,让他们一世英名扫地,忠心蒙尘!

君不负臣, 而臣先已负君, 这着实让他们颜面无光, 愧对先帝!

而作为一切始作俑者的永宁侯, 更是让老侯爷灰心气短, 心里像堵着一团火,不知该如何发泄!

三人相顾默默无言,眼珠里涌现沧桑, 一下子都像老了十几岁似的!

“兔崽子,已经不将我们这些老家伙放在眼里了!”宁国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叹息道,“也罢,我也该修身养性了!府里以后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坏也罢好也罢,老夫管不着了!”

宁国公大概是最想得开的,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将儿孙们绑来喊打喊杀也是于事无补。往好处想,永宁侯独揽大权,以后武将的地位必然不可同日而语,家中子弟总算没上错永宁侯这条船。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了还不如养花钓鱼颐养天年,等有一日下了黄泉他再向先帝谢罪!

理国公则是愤愤地拍着扶手,双目赤红。他不仅恼后辈子孙对皇室不忠,更是恼恨他们的胆大包天,没有将府里的安危放在眼里!如今看是事成了,万一失败了呢?那就是牵连九族的大罪,可他们却是瞒着府里的大人不发一言!

“都是韩重这个小子干的好事,我们他妈的都小看他了!”理国公现在也说不出是不是该后悔当日主动送人进‘黑旗军’,结果被韩重蛊惑得什么事都敢干,他气急指着老侯爷道,“你教的好儿子!”

理国公摆明是迁怒,永宁侯固然是领头的,但是座下的各府子弟显然也动了心思。不同于父辈的甘心隐忍承受打压,他们更渴望着一飞冲天重获家门荣光,能意气飞扬地活着,谁甘愿一生庸庸碌碌低人一等,朝文臣俯首作揖?

老侯爷狠狠地闭了下眼,神色黯然:“怪我教子不严,你骂的对!”

“哎!”理国公觉得没意思,说到底老侯爷也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去,照样是被蒙在鼓里!

“也许我们是真的老了!”理国公垂下头,起身和宁国公一起走了出去,以后他还是学学秦老头放手不管,随他们折腾去吧!

老侯爷看着他们走远,一直坐着!

而宁国公和理国公回府后果然上折让爵,从此再不关心朝廷大事,只颐养天年!

永宁侯是在第三日才从宫中回府一探,听闻他回来的消息,侯府顿时大开中门,大老爷领着府中一帮人兴匆匆地到正门前等候!

对于永宁侯这个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兄弟,大老爷等几个兄弟既敬畏又惶恐,想到永宁侯身居高位所带来的荣耀,他们简直是兴奋得发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出一个辅政大臣给家族带来的资源将会是何等丰厚,发达指日可待啊!

因老侯爷郁郁寡欢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韩缜担忧得一直守在门外,亲爹回来就回来吧,他才没有心情去迎接!

倒是韩维和韩敏兰忐忑不安地跟在叔伯后面迎了出来,这场宫变不仅给皇室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对韩维兄妹来说也是一样不堪重负!

短短几天时间,韩维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明明是俊秀少年,可是脸色发白眼圈青黑,一看就知道过得不好!

先是除夕夜府里受到叛军攻击以致饱受惊吓,再来就是小郡主妄图联合陪嫁侍卫里应外合打开府门,而齐王一朝成了叛贼,让他简直是如芒刺在背,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小郡主还关着,因老侯爷没有发话,还不知该如何处置!

而更让他受打击的就是长宁侯府满门覆灭的消息,除了在外赴任的二舅一家竟是无一存活,都死在乱军之中。而关于长宁侯的死朝廷更是只字未提,隐隐绰绰传出来的消息是外祖父有谋反不轨之心而被勤王之兵剿灭!

他一时想不明白,外祖父怎么会谋反呢?叛乱不是只有齐王吗?而且所谓的‘勤王之师’是指谁,领兵平定叛乱的不是他父亲吗?

细思恐极,一想下去他就不寒而栗,他的父亲带人杀了他的外祖父,哪他该如何自处?所以别说是感受父亲身居高位的喜悦,他反而害怕得紧只想远远逃开。如果不是妹妹硬拉着他来,他宁愿呆在院中当个隐形人!

而相较于韩维的瑟缩无精打采,韩敏兰穿着素服,神情恬静,姿态端庄。

她的眼眸低敛,并没有为长宁侯府的伤逝而消沉,或许曾经有些难过,但一切在听到永宁侯掌政之后很快就释然!

她敏感地意识到府里将不同了,有了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父亲,身为嫡女的她地位只会更为贵重,拥有得也更多!

她从来没有想到父亲竟然能做到这一步,早知道如此她何苦多此一举汲汲营营想为兄长谋取助力,从而招惹上齐王府!结果不但得不偿失,更招致父亲的反感将他们兄妹俩陷入了泥潭!

现在要做的就是改正错误,尽量在父亲面前留个好印象,让他知道他们兄妹的悔改之心,所以她才会积极地拉上兄长。脸面算什么?兄长根本不明白父亲现在的地位意味着什么。她的眼眸深处亮得可怕,心里浮起野望:身负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更是辅政大臣,那不仅仅是权臣,甚至还能做的更多!

兄长绝不会想到那是一份多么可畏令人向往的权利,所以他们绝不能退缩,还要努力取得永宁侯的好感!

即使是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厮杀,永宁侯清淡的眉宇依然,仿佛只是一场普通的远行归来!不同的是警惕地围绕在身边守卫的甲士,哪怕是入了侯府也谨慎万分,才带出了那么一丝肃杀之意!

对他们的等候,永宁侯稍皱了下眉,面对着兄弟们想亲近又踌躇的态度,他只是淡淡道:“辛苦大哥照看府里,往后一应规矩照旧就是!”

他并不想把永宁侯府变成让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以后他的重心会放在军中朝堂,而侯府不是他的战场!

这也是在告诫大老爷他们,府里不会因为他的地位而得到优待,该给的他会给,承担不起的他们还是少碰为妙!凡是想通过侯府走关系的,此路不通!

大老爷们一下子脸色就变了,一会青一会白,喏喏不敢言!

“二哥!”五老爷到底是永宁侯的亲兄弟胆子比别人大些,不满地叫了一声,他还想着升几级官呢!

“散了吧,我去拜见父亲!”永宁侯没理这个弟弟,大踏步往内院行去。

“父亲,女儿见过父亲!”韩敏兰一推韩维,上前一步对着永宁侯行礼,她抬头充满孺慕地道,“您在外奔波辛苦,女儿心里一直挂念不已。如今见父亲安好,真是上天保佑!”

永宁侯顿住脚步,眼神复杂地停驻在韩敏兰的脸上,至于旁边的韩维则是略过不提。

他咂了下舌,古怪地笑了一下。他欣赏韩敏兰的能屈能伸,软得下身段,可是也就这样了!她是自己的儿女,只要安安分分的,他不介意养着他们一世,但是再多的就没有了!

他收回视线,也没有给他们难堪只略点了下头,就从他们身边走过!

‘葳蕤院’。

韩缜愁眉苦脸地看着永宁侯进了老侯爷的院子,不住地唉声叹气,但愿他们能好好说话,老侯爷能解开心结不再生气!

房里,老侯爷满面怒容,看得出他这几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形疲惫不堪!

“跪下!”老侯爷端坐椅中,沉声道。

永宁侯顿了一下,随即没有迟疑地掀袍朝着老侯爷下跪!

“你跟我说实话,陛下驾崩和你是否有关?”他指着这个曾经让自己器重的儿子,问出自己最害怕的事,“你可曾作乱犯上?”

永宁侯眼眸闪了一下:“父亲何出此言,儿子率兵灭贼不及救得陛下确是无能,但跟犯上何曾扯得上关系?”

“你可敢向我发誓,你不曾谋害陛下?”老侯爷厉声道。他一时知道自己的儿子桀骜不驯自有主张,不敢保证永宁侯在其中是真的无辜的。如果他真的犯下滔天大罪,老侯爷宁愿一死了之,给先帝赔罪!

永宁侯神情平静地道:“儿子赶到时,先帝已死,实不曾谋害陛下,儿子发誓!”

“那你是承认遗旨是假的了,是你伪造的?”人都死了何来的托孤遗命,果然是假的。

永宁侯掀了下唇,只是前方淡然承认:“的确是假的!”

老侯爷指着他,失望不已:“你为何要做出这种悖逆之举,难道不知道伪造先帝遗命是要诛九族的吗?我永宁侯府自□□起就追随左右,忠武传家忠心耿耿,你这是让侯府背负骂名,受人唾骂,可对得起列祖列宗忠魂?侯府几世清名毁于你手!”老侯爷痛心疾首。

永宁侯垂眸寒声道:“儿子也是迫不得已,先帝一朝驾崩徒留一小儿掌皇庭,文臣必将握之于鼓掌中,使其为傀儡也!到时文官们为了摆脱制肘,必将加倍对付武将好削减威胁。儿子只是先下手为强罢了,父亲明辨!”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骗我,你如今是翅膀硬了我管不得你了!”老侯爷摇头道,“我只知道如今是武将掌军政大权,而不是文臣,你再怎么说也难堵天下悠悠之口,他们不是傻瓜!”

永宁侯眼里闪过戾气,冷声道:“自前朝起朝廷就重文轻武,武将为世人所轻,朝中文臣将武官当狗一样颐指气使。文视武如奴婢,武则视文如仇寇,我不想被人践踏即使伪造遗命又如何?难道要等着被文臣将侯府毁掉不成?”

老侯爷双目黯然:“为君者对武将始终心存疑虑,你此举看是保全家族,可是从长远来看彻底失去了上位者的信任,从此后还有谁能信武将保家卫国之心。一朝形势倾颓,武将地位恐怕比从前还要不如!”

“那就让文臣再无翻身之日,教帝皇再不能轻易妄动杀心!”永宁侯抬眼,眸中是森森霸气。

永宁侯话里有诸多不尽不实之处,老侯爷不知道他说的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但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所做的一切都有违永宁侯府一直以来忠诚为本的教导!

他沉沉逼视永宁侯:“我永宁侯府从来出的都是忠臣,事君以忠!前面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到此为止,可是从今往后你不能有任何不臣之心,奉新皇为君主,你能做得到吗?”

老侯爷知道自己现在奈何不了儿子,只指望从今往后能弥补一二,确保孟氏江山得续!

永宁侯低眸,沉默不言!

老侯爷眼前一阵发黑,他指着永宁侯道:“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难道你想先辈们挣来的名声威望都毁于一旦吗?”

永宁侯站起来,背转过身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王不仁,则君不臣!”

他不认为自己做的有错,往昔他也奋勇杀敌跃马沙场,可是得到的是什么?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一个视臣下如无物的君主,凭什么得到他的忠诚?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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