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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罪孽滔天

动乱是可以预测的,就好像大灾大难面前,逃亡的总是弱小的动物,在整个埃米城满城风雨之时,一些微小的变化已经在细枝末节开始展现。

铁匠铺的洗劫,在埃米城内,这个不仅仅是一场逃兵作乱的问题,这只是见面的表面现象,而导致这个现象爆发的原因,是已经深深根植于这个国家血肉中的结症。

“砰砰砰!”

次日,格林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中从床上爬起来,他不清楚,哪个家伙大清早会敲自己家的门,不过不足片刻,仅剩的几分睡意便散了个一干二净,毕竟这个家里还埋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

“谁?”格林摇醒了小雅,扯着嗓子对门外喊了一句。

“哥,我。”这是阿莱的声音,是那个小铁匠找上门来了。

格林短暂确认无事之后,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他让小雅继续睡,自己起身去开了门。

“你呀?这么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情吗?”格林把门板半掩。

清晨的空气带着些微寒的雾气,阿莱这家伙,额头上却不断滚着大汗,“哥,出事了,今早我去买东西的时候……”

“等等!”格林想到了什么,他打断了阿莱,“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位置?我记得我没和你说过吧。”

“我偷偷跟踪过。”阿莱脸上因羞愧有些泛红,“哥,你别介意?”

“啥?”格林脸色变了变,他完全不知道这茬事儿,阿喵也没有提起,他们居然完全没有发现。

见格林不悦,阿莱匆忙解释:“哥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儿了,那次我不是第一次帮你们打造“多兰”吗?我没有其他用意,当时我就是想再看看那把剑,我怕你们当时锻造的那把剑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格林眉头依旧没有松开,虽不能说责怪,但这种感觉还是让人不爽,“那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你还记得几天前,不是有伙人以陛下的名义,从我店里抢了不少武器吗?”看着言归正传,阿莱的语气正常了不少,“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

“记得,怎么了?”格林点了点头,埃米城中的贵族骑士其实并不多,对于这种难得见上一面的家伙,格林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早上去买材料的时候,路过广场,听说前段时间作乱的家伙被教会抓住了,这马上要被审判了,就在大教堂前的广场上,你去不去看一看?”阿莱一种大仇得报的口吻,虽然这是不是他自己做的。

“审判?”格林其实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没有啥关系,看样子顶多也就凑个热闹,他不喜欢凑热闹,“那不用了……”

“去看看呗!”格林身后传来声音,是之前已经被吵醒的小雅,她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但却没有给人半分慵懒的感觉,“今天医院那边也没事儿,我刚好有空,而且教会的审判是件很重要的事儿,我记得好多年都没有开过了。我很好奇,这些骑士为什么要冒陛下之名?要知道这种行为与背叛主宰无意。”小雅之前听格林说,多少还是了解些抢劫的始末。

按道理,这种事至少应是人尽皆知的,但格林和小雅这两天都太忙了,所以没得到丁点儿风声。。

“行。”其实今天对于格林来说也算上是难得的空闲,阿喵之前规划了几天的铸造任务,今天也算是全部清算了,“进屋,吃个早饭不,阿莱?”

这几天,小铁匠也算是辛苦了。

“不……好!”阿莱不知怎么了,有些支支吾吾,其实格林和这个家伙相处几天,发现对方就一自来熟。

可能是因为两人年纪本来就相差不大,也可能是因为阿莱一个人太无聊了。

“不好?”格林一愣,正奇怪对方为什么会拒绝?。

阿莱急忙改口,“行!我进来坐坐,我……我只是刚才来的路上吃了早饭。”

屋子里,阿喵和大汪还在睡觉,按道理说,狗子一般是全家人里面醒的最早的,猫要睡到日晒三竿,不过今天两人却出奇的,都赖了床。

……………………

审判,将罪人的罪行公之于众,然后遵求律法,做出对应的奖惩。

在教会的记载中,埃米城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行过审判了,因为埃米中的唯一的大教堂就是——忏悔者之喉,想要做到这个地步,即便是犯罪没点身份也是不可能的。

其实还有点原因,之前去潮从和羽地的战争开始,教会好像就没有心思弄这些了。

现在倒好,大部分人对战局并不清楚,一会儿说已经和谈了,一会儿说已经兵临城下了,时局扑朔迷离,每天都有一些人在城中各处表达自己的抗议,没想到反而是这个时候,教会有心思弄起了这些。

审判如期举行,开始的时间在上午十点左右,格林一行九点过左右才出门,来的时候自然是晚了。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绚丽的朝阳褪下,广场上已经站不住人了,三人一猫一狗被迫退到了不远处的楼顶,虽然有些远,但还是勉强看得清,听得清。

广场中间,没有因这场审判有什么特殊的布置,仅多了一椅。

椅上坐了一人,纯白色的大衣盖住了全身,宽大的兜帽在脸上投下足够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庞,这是教会非常典型的装束。在他身后,立了一群和他装束差不多的人物。

虽然看不清楚面孔,但并不影响众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椅子上坐着的是大主教——耶格,目前统领教会所有教务,目前是踌躇级;在大主教身后,是教会的执事。

似乎感觉时间快到了,主教抬头望向太阳,阳光穿过兜帽,光线停留在了主教的下半张脸,“万事皆为尘土,”他轻声低语,不过声音如同细丝,准确穿越过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万灵终归主宰。”人群的回答就有些拉跨了,稀稀拉拉层次不齐。

但这也并未什么,主教身后右手边的执事,他手中拿着《赋权》,高声宣读了,“审判,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有三位执事从主教身后出列,他们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露出里灰色的内衬,他们走到主教身前五步,伫立望天,定身祈祷,他们的嘴巴蠕动了一下,好像说出了什么,虽然隔得远,听不见声音,还阿喵勉强可以辨认出口型。

您,无处不在。

随后,刺耳的挣扎声这广场中央响了起来。三位执事面部扭曲,骨骼开始错乱,身体好像经历了莫大痛苦,但他们依旧仁慈的笑着,但尖叫也是从他们嘴里发出的。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三位执事,被改变了体型,扭曲了骨骼,他们完全变成另了一个人。

阿喵和格林认识其中个家伙,那张脸,虽然被痛苦扭曲,密布细汗,但格林还是想起了他,他就是之前抢劫阿莱店里的家伙,就是这人拿出了陛下签署的征召令,还有他是华家的骑士。

“这是令四·更替。”一旁的小雅补充,“据说英勇级的令四·更替,一共有两段,第一段,在审判的仪式前,被审判者先被押解在大牢,身上被印刻律令,然后给予其一天自由,其间不做任何监管。第二段,在审判进行时,通过令直接把被审判者转移到审判场,不过整个过程格外痛苦。”

“教会这些人跑了吗?”阿莱的问题有些天真。

“没人会跑。”格林回答,“据说,踌躇级的更替能力范围,可以囊括半个去潮国,一天时间能跑哪里去啊?”

场外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场内进行审判的人有条不紊,又一位执事从主教身后出列,他手中握了一根权杖,“砰砰砰!”,权杖在地上轻点了两下。

“令五·止语!”

这是轮椅骑士用过的令,打断任意对象的说话,偌大的广场瞬间变得寂静,安静到几乎能听见不远处河流的水声。

“令一·皆闻者。”

执事的声音也并不大,不过在场所有人去一下都听见了,好像他就在不远处,用声音喃喃,这个令,是为被审判者设下的。

对于审判的步骤,小雅和格林因为都是没有参加过的,所以并不知晓。

但场地中这种肃杀的氛围,一下让姐弟本来嬉皮笑脸的神色,也瞬间凝固了下来。

“万事皆为尘土。”主教起身,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要所有人都可以听见。

“万灵终归主宰。”三位被审判者,异口同声答到。

“罪?可知?”主教闭上了眼,他的嘴巴没有蠕动,声音不知是从何处发出的。

“知!”三人中间的那人点了头,“纵火、杀人。”

“夺财、背叛。”其他两人也跟着附和。

“这不是你们的罪行。”主教把手放在了他们的头顶,语音无比温和,像位慈父。,“《赋权》中并无此四罪,罪?可知?”

三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困惑,随后他们摇了摇头,“不知。”

“纵火杀人因暴怒、夺财背叛因贪婪懦弱,这才是罪,书中之罪。”主教慢慢越过他们,面向的广场的众人,这番话好像是对他们说的一样。

“认!”三人。

“最重的罪?可知?”主教木然抬起头,摘下自己的兜帽,苍白的头发沐浴在阳光中,脸上的褶子竖起了不见光的阴影,他眼神放空,看向众人。

这是从一开始,格林他们第一次可以开窥主教的样貌,他年纪有些高了,脸上密布皱纹,一缕胡子垂到胸口,眼睛很小,像是累极了不愿意睁开。

不过即便是这样远隔百米,格林和小雅心里一咯噔,对方好像在看着自己,准确说,在场每个人都是这种感觉。

“你们最重的罪,是傲慢。”主教低头,双手合十,呈现出祈祷状,“这是埃米,离主宰最近的地方,他看得见我们所做的一切,他写下律法,约束我们的行为,你们的公然违抗,便是傲慢,傲慢,是重罪。”

最重的罪不是犯了什么事,是犯罪本身这件事情。

三人中间的家伙,一下子再站起了身子,短暂的愣了一秒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又匍匐在地,面庞紧紧贴着地面,浑身像是筛糠一样颤抖。

主教收回了望向众人的目光,重新带上兜帽,“认罪?”

“认。”那人答道。

“认即是死,以苦为礼,认罪?”主教口中,“以苦为礼”便是种刑罚,执事会在受刑者的身体中种下去潮花的种子,催起发芽,整个过程,种子会吸光血肉,折磨灵魂,在往生之时,受刑者将会把自己的痛苦作为对主宰的赞礼,以此作为忏悔。

这种刑法的痛苦,格林他们也只在书本上看到过。

那人颤抖了半天,最后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认?但事出有因。”

“因?”在审判上,很少会去问询罪行的原因,原因不能改变结果,实属浪费时间的事情,原因并不能改变结果,很多时候原因也是种无端的辩驳。

辩驳,是主宰不喜欢的。

不过这次,主教却出奇的改了口,“说!”

那人慢慢起身,跪直了身子,然后再次将自己的身子贴于地面。

“贪婪因为穷,自去年旧历大典后,皇室就未发放任何军饷,同袍战死,他家里也未得到救济。”

“懦弱因为人之将死,陛下与羽地大领主李林签下和平协议,曾为家国战斗者,将作为战犯交于羽地。”

“我和我的兄弟,想离开这个国家,不,准确说是逃跑,我们不许使我们作为俘虏,像是牲口一样塞给敌人。”

“重罪傲慢,因为我已经不能再深信……”

男人言即与此,突然跪俯,面庞贴地,如同在亲吻大地一半,“主教大人,罪人失语。”

“咳!”主教咳嗽了一声,“陛下可知?”

男人突然直起身子,面目狰狞,好像主教的问题戳中了他最痛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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