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的人群就像森林中的干柴，放任不管，早晚要热浪滔天，但幸好，又是波及时雨下来了。
不过这次打断他们的，不再是格林了。
“呦，各位都在这干什么？要买我们家的剑吗？”一声趾高气扬的嘲讽穿过了所有的吵闹，说话的是个女人，就是昨天和格林约好的那个女人。
这些人已经把铁匠铺围的水泄不通了，凭她单薄的身姿肯定是挤不进来的，不过身侧还有两个家族骑士帮她开道，这一看身份也就低不到哪去了。
人群安静了三秒，像是被下了止语，随后又开始议论纷纷。
“他是华家的人。”人们看见了盔甲上的鹿角。
“华夏的人做生意……有胆子？”说这话的人看向了格林。
“散了散了，这哪是我们可以掺和的事儿呀？”冲在前面的家伙退了一辆步。
人群中的自嘲声中带了些许讥讽，好像在嘲笑格林阿莱不自量力，这种嘲笑似乎也并没有错。
“小哥哥我们之间可是说好的，你的东西要全部卖给我。”女人慢悠悠走到格林面前，她比格林要个不少，大概是鼻子对上了锁骨的高差，两人隔得又近，直观的视觉冲击给了格林不少压力。
“卧槽，真……咳咳！”格林脸色有些红。
女人继续乘胜追击，格林慌不择路地撞了下阿莱，躲开了，“小哥哥，这价格还是你之前在广场上说好的吗？”
其实不说还好，这一提要压价格，格林三秒时间变成了没有感情的贩卖机器。
开什么玩笑，之前在广场说的价格才不到十万，现在在场的人出的最低底价已经快是它的五倍了。
格林整理里了下一副，恢复那种宰客的笑容。“价格我们不提，我们先验验货吧。”他把新的“多兰”递上去。
女人看了看剑，还有点儿内行的样子，至少不是个纯粹的花瓶，然后简单舞了两下，“还行。”
这次，是格林主动凑上去了，他和女人贴的很近，女人也没有抗拒。
然后，格林在女人的耳朵低语，“你看现在盘子已经这么大了，你我两个都吃不下了，去叫你家大人过来吧！说我可以帮他解决一下他目前的难题。”
“我家大人？”女人脸色一僵。
“我知道麻烦，程序也很多，还要预约什么的，不过这些话你原封不动说给九爷听就是了。”格林声音低了几分。
九爷，是华家的家主，华杰，这样称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排行第九，而是因为其他故事。
一般有点儿身份的人才能这样称呼，据说，这种称呼至少是贵族内的人才知道。
“你是？”女人主动退了步。
格林点了点头。
“您请稍等些！”女人独自独自回头，“你们两个，把这里守好。”。
从开始到现在，都在阿喵计划之中。
……
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那个女人回来了，又多带了两位骑士，她没有多言，举说了句。仅说了句，“华爷，想见见你。”
随后，在这些骑士的帮助下，强行驱赶了店里的人，留下几个做守卫后，拉下来铁匠铺的大门。
……
华家的府邸里打铁一条街骑士并不远。
杯茶升腾的热气，管家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
在这个大厅里坐着，格林总感觉自己有些不自在，他没来过这种地方，这种地方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华家的会客厅。
这里的装饰并不像陛下的居所一样华丽，没有忏悔者之喉恢弘的感觉，整个屋子挺大的，好几百米，墙和屋顶是纯白的，地砖是单纯的灰色，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多余的家具，在屋子的最中央放了一桌两椅，连这点东西，也是在格林来之后才搬上来的。
屋子里唯一特别的只有四壁，墙上并没有窗户，但却透着光，上面挂满了画。这些画都不大，半个人身子的大小，但上面都是人像，画面是彩色的，上面的人也绽放出微笑，那些画中人的眼睛，好像都在凝视着屋子的中央。
格林正坐的位置。
“家主说要见你！不过有点事儿，请您稍等一会儿。”管家又端来些那些糕点。
“没事儿。”除了这个回答，格林好像也不能说些其他的了。
……
不过这一等，便是两个小时，灼热的艳阳变成了辉煌的晚霞，格林甚至感觉自己都有些适应这种怪异的氛围了，甚至有些摇摇欲睡。
“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一声问候打断了睡意。
这人是个中年男人，他好像不大，仅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歉意，但是神色依旧高傲。
“杰大人！”格林急忙起身，虽说他是来做生意的，这还是该有的礼数。
华杰端起了桌上另一杯已经彻底冷了的茶，一饮而尽，“你是来卖东西的。”
“是的，大人！”格林毕恭毕敬。
教授马上开始，接下来又是阿喵的远程遥控模式了，格林只用扮演好自己的复读机的角色就好。
华杰把茶杯一搁置，“这是小事儿，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来说些其他的。”
话听到着，格林知道对方要压价啦，这就是谈判，先把最后的目的放在一边不谈，来比一比双方各自手上的筹码，这种方式充满了市侩的气息。
其实给林觉得，华杰远不用这样的，自己来见他，就是在求他，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你说什么，我说好，到最后走个过场而已。
“昨夜，你们店那条街外死人了，这事你知道吗？”华杰的语气波澜不惊，“现场的记录，他们最后看到的人是你。”
“那两个人，是你杀的吧？”华家拍了拍手，“在埃米杀人的人不多，杀了人还敢来见我的，你是第一个。”
“什么！”对方就一出手就是王炸，格林失态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格林不知道消息，但他隐隐有些猜到，这两个家伙，是昨晚在街上袭击自己的人，他们死了，难道是阿喵……
阿喵不知道格林所想的，急忙喝止了他的失态，“注意你现在所在的场合。”
格林的神色有些扭曲，奇怪的是，此时他情绪中更多的是不悦，而非惊恐，他继续复读，“抱歉，杰大人，我早上没有关心这件事情。”
“巧了，我也是刚才听人说的。”华杰笑了笑，“哦，对啊！听说你还和一起骑士的失踪事件有关，这是好像已经过了段时间了，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拍卖行，你杀了，是真的吗？”
格林慌乱地试图打断了对方，“大人，我！”
“和你这种危险人物做生意，我有些不放心啊！”华杰满脸堆笑。
格林攥紧了手，“我这种小人物哪入得了您的法眼？”
华杰靠着椅子，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语气随心所欲，“知道入不了，您还敢来谈生意，小伙子啊！怎么想的？还把我们家的人吓得不轻，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谈什么大事儿呢！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要叫我九爷，可能是这个城里我的根底布的还不够深，居然没查出来。”
格林深吸了口气，低着头唯唯诺诺的，他尽量满足阿喵说的需求，小声说了句，“是个可以赚大钱的买卖，您不是需要钱吗？”
“我需要钱？哈哈！”华杰打了个响指，一副要逐客的样子，“今天的事情就算了，我既往不咎，反正也就两三句话的时间，有些话少说几句，有些话不能说，你记清楚就好。”
门外的骑士进了屋子，格林依旧波澜不惊，“这样吧！杰大人，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教你一些历史上的问题。”
“哟！”华杰举起手，示意骑士们停下来，“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我想讨教一下，在我们现在的国家，还没打仗那前几年，无灾无难的，土地产出充足，一副国泰民安的盛景。”格林都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自己就是一台莫得感情的复读机，“但这仅仅是假象，我们的国民很穷，你说这个钱，跑哪里去了？”
华杰摸了摸自己下巴，“你在讽刺我？”
“我只是在帮您解决问题。”格林倒点儿茶水在桌上，依靠水迹出了一个金三角，“我们可以拿最简单的情况来说，我知道在我们国家，有许多人会去用尽一生积蓄，无论是在这个国家的天涯海角，都要来大教堂一趟，当他自己去践行这个想法时，他一生所积攒的财富都会化为乌有。”
“那这笔钱到谁手上了？教会？”格林自问自答，“不，教会是不会以任何形式收取任何费用的，他的这笔钱花在吃穿住行上面。”
格林把自己都说得有些懵逼，还有强装出副很懂的样子，“这些钱最后落到了商业上，而在商业中，谁的占比最大？当然啦！我说的仅仅是你的个例，但崇拜主宰，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心里最深处的信仰，我们愿意为精神追求而付出所有物质，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我们也这样想了许多年。”
商业中谁的占比最大？
贵族。
这是个心照不宣的答案，他们在吞噬这个国家的财富。
华杰挥退了两位骑士，“有点意思，接着说。”
格林咳了声，换这种语气，“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个问题，我们在主宰面前是平等的，这些仅仅是主教这样说。”
“等等！”华杰示意格林，这种问题点到即可，毕竟这是去潮国的政治正确。
“好的，现在假如一个人生了病，或者受了伤，他只要愿意付出一个人的性命，就可以让他立刻痊愈，减少痛苦，您说谁会做这种事？”格林反问。
华杰坐直了身子，他没有回答问题，“你卖东西有这种功效？”
格林自信的点了点头。
谁会做上述的选择？骑士？不不不，对主宰的虔诚不会让他们刻意去做这种事，那唯一的答案，就只剩下——贵族，因为他们自认高人一等，他们与其他人不同，同时他们又拥有巨大的财富。
这放眼望去简直是一茬绿油油的韭菜。
“现在他能卖多少？”华杰和格林的话题又回到了生意上。
格林笑了笑，“五十，这是我能做的上限。”
这句话换而言之就是，华杰可以做的上限远远不止如此。
格林乘胜追击，“你可以制造动乱、散布恐慌、实施管制，继续抬升价格，有人会买账的，毕竟那群人总是希望自己更安全。。”
“你的目的？或者是你想要什么？”华杰第一次正视起了自己面前这个家伙。
“帮您，帮您赚钱，我开始不是说过了嘛！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而言。”格林在胜利后放低了姿态，“您要知道，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
“钱！”华杰轻嘲了两声，“眼光不错！”
这一来一回，格林算是明白了，现在只要能攀附上华家，就相当于攀附上了陛下，但这些大树并不是那么好攀的，万事万物都有代价，只有给出别人所需要的，别人才会让你上这条船。
现在王室缺什么？
钱。
之前在教会的那个审判大会上，那个被处死的骑士直接告诉所有人，王室的军饷已经拖欠很久了。去潮是个注重信仰的国家，或许旁观者觉得这并不没有什么，但如果落到了自己脑袋上，这依旧会变成岌岌可危的问题，毕竟大家都要养家糊口。
而且在前线战事吃紧的情况下，这时候没有钱是会要命的。
不仅仅只有这些，现在的陛下想要休养生息，这里面也要钱，恢复战后秩序，也需要钱，整个国家都在凋零，这个原本不被看重这东西，已经快成为压王室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阿喵捕捉到了这个问题，制定了这个计划。
原本来说，贵族应该跟陛下是一体的，但现在，贵族中已经隐隐有些要背叛陛下的样子了，开始薅他们的羊毛，也算是个在根本决策上不存在问题的事。
华杰看着格林，手指轻敲着桌面，“没问题，我答应了，但比起这批货，你这个人好像更有意思，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知道的，从哪这些你根本触碰不到的信息，但我还是选择合作，毕竟嘛，做生意有风险。”
“谢谢大人！”格林知道这事儿算是成了。
“后续的操作，我会派人支援你。”华杰起身，越过格林走出了大厅，“对了，最近几天不安全，如果可以的话，你在这里住吧？不强求。”
格林一愣，点了点头，这份安全保障，他自然求之不得。
在两个庞然大物的搏斗中，如果不提前站好队，很可能死于不明A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