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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花倾城 其六 夺命

午后的日光顺着窗口倾斜到面前案上,听着窗外啾啾的鸟鸣,方直感到有些无奈。

这是方直正式在北府应卯的第二天。

巡街每天换人,且每次用不了两个时辰,其他时间竟然真如江远行所说般清闲。今日上卯过后,除了看看近来案卷外就无事可做。方直不禁自嘲地想,或许真的该找点消遣之事了,昨天报道时的一腔热情,好似随着滴漏声声也慢慢有些退却……

正出神间,“咚咚咚”地堂鼓响阵阵,方直心下一振,来了!

来到正堂,几个屋中之人也相继出来,敲鼓之人看衣着是个巡捕。平时鸡鸣狗盗之事便由巡捕乡勇负责,大案疑案要案才会交由南府北府。

来人面色焦急,向江远行一揖:“江捕头,万宝楼发生命案,老板金万元莫名死于楼中,请江捕头带人前去查看!”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万宝楼是金陵最大的珍器聚集之地,从古玩玉器到名人字画,海内精品到西洋罕物,只要是珍奇物件,多聚集于此,万宝楼的老板横死,确是大事。

江远行问那巡捕,“是盗窃杀人还是?楼中宝物可有遗失?”

那巡捕道:“尚不清楚,不过现场齐整,应该未经过抢掠。”

江远行点头,转身对众捕快:“小直,仵作,小灵通跟我前去查看,其他人留守。”突然想起昨日方直的话,他所在之地往往案件累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方直挺了挺胸,似乎甚感骄傲。

四人正要跟随巡捕出门,却听到背后清脆的一声喊:“慢!”

一行人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紧挨着江远行那间屋子,那扇漆黑的帘子动了,一个一身灰袍的女子静静走了出来。

方直知道这是江远行所说的“丁大仙”,第一次见到真人,让他觉得,此人似乎有意隐藏自己。

这人全身罩在灰袍之中,头也隐在斗篷中,再加上一直遮到眼下的黑纱,全身上下只露着眼睛,那眼睛竟像木人一般,没有半分灵动,凭身段能隐约能看出是个女子。

江远行拱手道:“丁……”想叫丁大仙,想起那只是平时的戏谑之说,来了这么些天,竟没有直接对过话,因此不知该如何称呼。

丁灵的声音灰灰的,就像那身袍子一样没有一点生气:“丁灵。”

江远行:“不敢,丁护法有何指教?”

丁灵:“同去。”

江远行有些讶异,自丁灵入府,中间也办过两个案子,不管外面吵成什么样子那张帘子都纹丝不动,以至于自己常常忘了府里还有这个人,没想到这次竟然主动要求前往现场。

江远行有些犹豫地看着丁灵道:“丁护法要指导办案我们当然欢迎,只是丁护法此时打扮似乎不太方便。”这是实话,穿着这样一身不像是去办案,倒像是准备行凶。

丁灵静立半刻,转身回了屋子。

剩下一屋人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江远行无奈,只好示意众人等候。

一盏茶过后,丁灵再出现时已是一身北府公服,长发在头顶束好垂在脑后,只是黑色的面纱依然罩在脸上,看不出神情。

万宝楼距北府不远,一行人走路过去也只用两刻钟的功夫,一路无话。

万宝楼整座楼呈宝塔状,上下三层,从亮金色的牌匾下进入正门,一层是一个足有十丈开外的大厅,四周围着一圈柜台,摆满各种珍奇异宝。

树大招风,之前案件偶多有和万宝楼有些瓜葛的,因此对万宝楼有一些了解。

这里一楼针对普通用户,出售的多是一些寻常之物,金银器物,当代人的字画,寻常富足人家遇婚嫁祭祀,这里的货品就已足够。二楼的货品相较一楼则高档许多,许多都是价值连城,能进到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三楼到底有什么,江远行就不知道了,也很少有人见过,只知宫中采购的贵人和一些身份极其特殊的贵人巨贾才会被领上三楼。

这次一行人来到楼前,却被一名管事引着直接上了三楼。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三楼都是一个个的隔间,门上精致的牌匾上注写着“邀月阁”、“望风阁”、“玉锦阁”等高雅名字,每间阁门紧闭,不知里面放着何等奇珍。

众人随着那名管事左转右转,来到一间装饰格外精致的门前,推开门后向众人致意。

门上写的是“万宝阁”,以楼名为屋名,想来这是万宝楼最核心的屋室了。

与江远行想象的相反,屋中陈并没有珠光宝气,而是非常朴素,就像寻常人家的书房,一张紫檀长桌,一把座椅,桌前还立着一个一尺多高的绣墩。

桌后坐着一人,此人丰满的身体裹在墨绿色绸衫中,靠在椅背之上,胸前一个血洞,周围一片刺目的殷红,显然这就是死者——万宝楼的老板金万元。

让人觉得诡异的是,此人的圆脸之上竟还挂着淡淡的微笑,这副表情挂在一个死人脸上,显得格外妖异。

最让江远行吃惊的是,这幅面孔,他竟然认识,而且就在昨天晚上刚刚见过,此人正是昨晚在花满楼,花弄影演奏时,从雅间中走出的锦袍之人,他在演奏之时,就站在花弄影左近处,且神情中的欲念明显,像要扑而噬之,因此印象颇深。

江远行看了一眼方直,方直点了一下头,显然也记得此人。

江远行:“这位就是金万元金老板?”

巡捕点头,江远行继续询问巡捕:“那么这位先生是?”

屋内除了几个捕快巡捕,还有那个引路的管事,听问道自己,赶紧答道:“小人是这里的总管,姓张名昀。”张管家衣着利落,身姿笔直,答问之时身子微弓,显然是极干练之人。

询问得知,午间金万元回到万宝楼就进了这间雅室,之后再未出来,未时初,这位张管家有重要生意不得不请示金万元,在门口敲门禀报,不想门里竟全无反应。无法,只得轻轻推门而入,这才发现金万元竟然已经死在里面。

简单了解过情况之后,江远行不再说话,示意方直继续询问,方直知道这是江远行有意想看看自己的能力,自己初来,也想表现一番,于是便接过手来。

查看一圈之后,方直开始分析案情:“此案死者状况诡异,胸前遭利器刺杀而死,应该是被杀,但是死前表情却不像遭遇刺杀,且屋内无任何挣扎痕迹。张管家,你认为金老板可有自杀的可能?”

张管家略想了想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老板没有任何理由自杀。”

方直道:“在我看来也是如此。”虽然不便说出,但其中缘由便是昨晚所见,在花满楼虽然没有刻意关注金万元,但是他露出的那种欲念绝不会是抱有死志之人会露出的表情,且金万元经营者如此规模的宝店,可谓春风得意,找不到任何弃世的理由。

“那么,需要确定的是意外还是他杀,这种死法,意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死者遭到利器穿刺而死,利器却不知所踪,所以不可能是意外。”方直看了看在场众人,继续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谋杀。”张管家的头更低了。

“确定是谋杀的话,那么就从两点开始着手:第一,金老板今日的访客,金老板下午进到万宝阁之后,中间谁曾进过这里,其中必有凶手;第二,杀人动机,杀死金老板,谁获益最大,或者金老板有何仇怨深到仇家必须杀之以后快。”

“那么,张管家,金老板今日午时进入万宝阁之后,是和谁一起进入,或者中间有谁进入,能详细说明。”

那张总管显是训练有素的生意人,即使处于此种情形之中依然对答如流,丝毫不见慌乱,“老板今日确是一个人上楼,中间是否有人上楼又不好说了,人多杂乱,一两个人趁机混上楼去也是可能的。不过这位捕爷如何确定室中一定有第二人存在?”

方直答道:“此阁中桌前出现一个绣墩,且桌上茶具有两套,据我所知,这种高端阁室内为显雅致简洁,椅子、茶盏都是根据人数配置,绝不会事先多做配置,张总管,我说的对吗?”

张总管看了看长案前的绣墩,点了点头。

见张管家确认,方直继续道:“所以,第一点,请稍后张管家召集楼中所有伙计掌柜,我们要各个问话找出今日楼中可有出现过可疑人物,尤其是二楼的人,是否有注意到三楼有人出入。另外,需要确认这中间金老板是否召唤过伙计,通常增加杯盏、座椅这些事必然是由下人负责。”

见江远行默认,方直继续道:“那么第二个方面,则是杀人动机,为利谋杀还是仇杀,张管家,金老板死后谁获益最大?”

此时张总管却沉默了,万宝楼生意盘根错节,上到朝廷官员,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合作的对象,要想找出其中获利之人,其中关系太过复杂。

方直看着张总管,严声问:“金老板死后,这家万宝楼会归于谁的名下?”

张总管眼睛依然很镇定:“金老板有一个公子,按理说老板死后万宝楼既然会归到公子手中,但是……公子为人软弱,极赖父亲,且这半月来恰好去京城拜会友人。”

说到此,张总管的意思也就明白了,金公子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那么,金老板可有仇家?”

面对这个问题,张总管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知。”

此时方直转过身面对江远行:“江捕头,在我看来,现在要做两方面,第一,即是上面所说调查今日下午进出人员。第二,从金老板的人际关系入手,找出有行凶可能的人。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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