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两手拄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仰头看着不远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公主：“西……西门小姐，你都追……追了我半条街了，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公主叉着腰怒斥：“你敢耍本公主，我一定要你好看！”
两旁的路人停下注视着这对疯男疯女，公主恶狠狠地看回去，路人马上避开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西门大小姐，你想想，我哪敢耍你，你随随便便动动小指头我就吃不了兜着走。这还不是为了破案。西门小姐这么神通广大，花满楼的头牌都是你的好姐妹，光靠我自己，残衣姑娘怎么会把实情告诉我。”
“打你个神通广大，还跟我耍贫嘴。”
“西门小姐，不是我说，你这富贵乡里长出来的人，怎么这体力比我还好。”
“我可是军队里滚出来的，体力不好怎么行。你们做捕快的不是经常需要捉盗缉凶吗，你怎么这么弱，你这个软！脚！虾！”
公主最后三个字说得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抽在王顺脸上的鞭子，偏偏王顺的脸是块海绵，打上去软不着力。
“得得得，我是软脚虾，我本来就是个搞情报的，哪有时间练功夫。对了，残衣小姐怎么说？”
“不知道！”
“西门小姐，我认错还不行么，这是正事。”
“我没说我不知道，我是说，残衣并不知道。白虹那天晚上跟你们老大打了一架，残衣姑娘给他包扎了伤口之后他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后面几天也只来过一次，也就是喝了两杯酒就离去了。”
王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就麻烦了，看来他的嫌疑还不能排除——”
王顺还未说完，耳朵就传来剧痛，被公主提着耳朵提了起来：“你今天骗了我，说说怎么补偿我，不然老娘一生气，直接把你扔到昭狱里去蹲上半个月。”
王顺的身体明显一颤：“西门姑奶奶，我错了，我带你去看真正的耳朵还不行么。”
……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门之前，屋里隐约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公主发现自己的心终于有些雀跃。
“西门小姐，在进去之前。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哎呀我知道了，不能对你的耳朵不利，无论他干了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王顺赶紧举手投降。
推门进去，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里面一个格外宽敞的屋子，地上散乱地摆着七八张方桌，每张桌子周围都围着十几个人。
桌子上摆着色子、牙牌、双陆等各色赌具，竟然是一间赌场。
屋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却丝毫无法阻止赌徒们的热情，咒骂欢呼，各种呼喊此起彼伏。
门打开的一瞬间，屋里突然安静了下，几十道目光投了过来，但很快便收回，喧闹声瞬间恢复，像是从没有停顿过。
王顺目光示意公主跟在自己身后，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王顺在几桌赌局前各自停留了片刻，最终来到一个骰宝桌前，桌上分成几个格子，格子里写着大小和各种数字，桌子一侧，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手中杯状的木筒上下翻飞，可以听到木筒中色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王大人，有几天不见了，怎么，玩两把？”男子细长的眼睛闪着捉摸不定的光。
王顺道：“吴老板，老规矩。”
一堆堆铜钱洒在大小两个格子里，王顺随意地将一串铜钱丢在写着“大”的格子里。
“得嘞，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开！”
随着吴姓男子一声喊，木筒扣在桌上，抬起之后，三个色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一个三，一个四，一个六。
“怎么又是大？邪门了。”
“哈哈哈，又赢了。”
一时各种呼声此起彼伏，公主眼看着庄家收走了押在“小”里的所有钱，还顺带把王顺押下的那串钱收走，王顺却好像对开牌结果毫不关心。
公主手肘顶了顶王顺后腰，王顺仍然不为所动。
片刻过后，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身材矮小却无比机灵的小伙子走了过来。
“王大人累了，石头带王大人去喝杯茶。”吴姓男子道。
叫石头的小伙子眼睛滴溜溜赚了几圈，看了王顺一眼：“王大人请。”说罢当先走去。
王顺和公主紧跟着石头，三人再次穿堂过巷。
来这家赌场的路上，公主就已经跟着王顺走了很多偏僻的小路，如果不是王顺带领，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样的陋巷里还会别有洞天，
然而此时，走过的路依然偏僻，却与来时不尽相同，路边黑暗的棚子里摆着很多铁笼子，笼子里面装着各种稀奇的野兽，老虎，豹子，甚至还有两只孔雀。
但最让公主震惊的，还是摆在最后的三个笼子，里面赫然各自装着一个人！
第一个笼子里的女子虽然粗布麻衫，却难掩其俏丽的颜色，女子见人走过，求救的眼神望向公主，让公主想到了一个词，秋水剪瞳。
王顺见公主愣住不动，在石头发觉前拽了公主一把，公主才愣愣地继续向前走。
“忘了你答应我的话了吗？”王顺低声地说了这一句就再不做声，石头奇怪地看了这两人一眼，继续向前。
一炷香过后，石头领着两人来到一个屋前：“两位在这里稍等一会，吴老板这就来。”
刚关上门，公主就忍不住开口：“刚才我看到的那是什么？”
“黑市上准备交易的货物而已。”
“货物？那明明是人！你作为捕快，怎么可以对贩卖人口视而不见？”
王顺竖起手指在嘴前比了比，“嘘！公主你小声点，金陵贩卖人口的地方多了去了，不说刚才那明显是奴隶的，就是正常人家的人也不是没人卖，我们管得过来吗？”
“又没叫你把所有人贩子都抓起来，起码可以救了眼前的人吧。”公主的语气明显弱了下来。
“西门小姐，救了眼前的人，那我们的消息呢？”
公主看着盯着自己的王顺，突然哑口无言。
“公主殿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宫里面那么多奴才，他们的下场就会被这些被卖的人好吗。”
“就说刚才第一个笼子里的那个女子，如果走运，卖到了善良人家，或许还可以做个小妾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而且，你以为这些人最后都会流向哪里，那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吗？”
“公主殿下，你想开眼，想见耳朵，今天我让你见到的已经够多了，金陵远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光鲜亮丽的样子，而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也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我即使心中不平，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公主明白，改变这一切，是自己这些统治者的责任。
但是自己真的可以改变这些吗，公主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