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觉得，自己看不懂庄锋的做派。
庄锋查阅资料，并没有背着她，甚至不在乎她凑过来一起看。庄锋本来就没义务替试验基地保密，再者说了，她尽管看，看得懂算道爷输。
没错，朱莉根本看不懂资料。
她的母语是英文，按说英语水平比庄锋强。
可惜，试验资料上全是晦涩难懂的术语，不是专业人士，除非把所有资料放到一起总结归纳，否则是很难领会贯通的。
给她时间，研究上几个月，或许可能。
像庄锋这样，以金丹高人的强大记忆和分析能力，在心中把资料全部摊开，连同从前接触到的那些资料，一起分类整理、全盘理解，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一个华夏人，英语发音都不够准确，看资料却看得津津有味……他不会是装的吧？
可是，他又有什么必要在自己面前装样呢？
朱莉试探着问：“这些……”
“先别说话。”庄锋摆手制止她。
资料已经看完了。
毫不夸张的讲，只要庄锋想，随时能从记忆中翻出来查阅，一个单词都不会错。
但庄锋仍然需要思考，一些问题没想通。
资料上提到过老皮——也就是所谓的“原型”。
但原型到底是怎么回事，资料上的信息却不足。按资料记录，试验的基本原理，是从妖怪的血液、身体组织上提取他们的特殊物质，注射进人类试验者的体内，希望能出现某种连锁反应，引发试验者变异。
M国基地的研究人员成功了。
或者说，他们成功了一半。至少能让试验者变成兽头人身的怪物，拥有一部分妖怪的能力，甚至能散发出妖气——当然科学家们检测不到妖气。
草原基地主攻方向不同，提取的物质也不一样。
他们的试验结果就差强人意。
资料显示，到目前为止，发生变异的试验者确实有，却都是不可控的变异，最后只能清除了事。
老皮不是试验者，他是人为制造的“原型”！
从资料上看，老皮出现得非常突兀。仿佛忽然之间，一个原形就产生了似的，在老皮出现之前，从没资料提到过原形，甚至连创造原型的思路都欠奉。
这很符合逻辑，创造人类哪有那么容易？
制造生物，本身就很科幻了。
有一点可以确定，老皮的确不是华夏人。他根本不是人，被创造出来的生命，就算从内到外跟人类毫无差别，在道士眼里也算不上真正的人类。
他甚至连生命都算不上。
对道门来讲，区分生命和非生命，最根本的原则，就是看其是否拥有元神。
有元神，才有资格修炼。
哪怕死物，比如一把琴、一张桌子，一旦出现灵智，成为“妖怪精灵”中的怪，它也必然拥有元神。
没元神，识神无处依附，必定魂飞魄散。
为什么说制造生物太科幻？
因为按道门理论，除了天道，谁都无法创造生命。或者说，即便你创造出生命，那也是假象，说到底还是天道借你的手创造出来的——比如器灵。
天道不是一成不变，科学发展下去，天道法则是否做出相应的修改，这谁都说不准。
六道轮回就是个典型例子。道门原本不承认轮回转世，然而凡人喜闻乐见，你不承认，你算老几？于是随着时间推移，在确定真有轮回后，道门不得不改变观念。
但至少目前为止，生命只能由天道创造，还是修行界普遍认同的真理。
身为合格道士，庄锋自然信奉不疑。
因此，如果资料没骗人，老皮确实是创造出来的，那么在庄锋看来，他就不能算真正的生命。比较贴切的说法，应该是——机器人。
或者，生化人？
瞧，无论机器人还是生化人，都充满科幻色彩。
这就让人尴尬了。
按黄猛的理论，庄锋是传说中的主角，他的人生是一部装逼打脸的都市文，至不济也算现代修真吧？如今生化人都出来了，大有往科幻转化的趋势，算不算写崩了？
当然，以上纯属开玩笑。
庄锋从来都没认同过黄猛的理论。
他的真实人生，怎么可能是一部小说？黄猛那是看书走火入魔，被网络小说毒害了。
有句话说得好，生活往往比小说更狗血。
小说作者可以慢慢编情节、弥补漏洞，真实的人生却处处充满随机性。回头想想，庄锋觉得自己的经历有时就挺狗血的。如果这是小说，那么写这本书的作者得是多么不敬业、不靠谱，多么……荒腔走板？
庄锋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
探究真相不是他的风格，也没多大意义。他的目标是破坏试验，救出被抓的妖怪和普通人。
最好能把幕后主使也找出来，一了百了。
可惜试验基地的资料，跟M国那座差不多，从不记载是什么人或组织主导的试验。这倒也挺符合逻辑，干的是阴暗勾当，幕后黑手自然不敢公开身份。
基地的研究人员，对幕后主导应该也不清楚。
那么问题来了。
这些研究人员固然和M国那些不同，有枪、能战斗，本质上他们还是科学家。妖怪逃跑，他们当然要阻止和反击，双方互有伤亡，真谈不上罪大恶极。
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人做试验，的确很过分。
但他们没亲手抓奴隶。
科学家们不买奴隶，难道奴隶集团就破产解散了？显然不是。试验基地只是他们的客户之一，在试验基地出现之前，奴隶集团早已存在。
总之一句话，这群科学家有罪，但罪不至死。
至少庄锋站在道士的立场上，还做不到像对待奴隶贩子一样，把他们全部干掉。
但不杀科学家，如何破坏试验基地？
设备砸了可以再建，资料毁掉，幕后主使九成九有备份。退一步讲，即便没备份，科学家的大脑不如金丹高人，大家一起努力，恢复试验进度似乎也不难。
救走妖怪和奴隶，还可以再抓、再买。
庄锋无奈的发现，当初西海龙族把研究人员折磨傻，居然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傻掉的科学家，肯定无法恢复研究进度。
即使有资料备份，别忘了，全世界的科学家数量是有限的。能聚集起这么多相关领域的专家，相信对幕后主使来讲也很不容易。
失去两个基地的研究人员，再想找这样一批科学家，不说完全不可能，却也一定很困难。
庄锋纠结，难道真要把一群普通人搞成白痴？
龙族做这种事毫无心理负担，事实上，他们甚至不是为了什么“破坏试验”之类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好玩而已。
庄锋却很难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