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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梦·52章 梦之谜

迟疑一阵过后,霖儿便只详尽地和悼灵说了方才与老人所交谈的那些内容。

如此,悼灵便只微然一声轻叹,似微笑道,「怎么?就因为这些事情,你就要这般烦恼自己吗?霖儿,放轻松点,别让自己太累了。若是你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言。你只消记得,悼灵,会永远都站在你身旁。」那样定睛的凝望,终聚成了人心底最温暖的一方地盘。

「我知道。」报之一笑,那嫣然莞尔的模样之中,清秀的面庞,如何会不明白他的心意。「我想,去雾杳林。」她的声音有些犹疑,却还是咬紧牙关念了出来。「我知道,那个地方会很危险。或许,我们去了之后,就再也不能回来。可是……」

「我明白。」悼灵终只一笑,轻声。「我都说了,会站在你的身旁。若是你觉得可以,悼灵自然会随你同去。」

「可是,会有危险。」只是,明知是险境,却终究还是要倔强——那些秘密,若是不琢磨透彻,她的心,永远都无法安宁——何曾,不想回到那最初无忧无虑的时代。可是如今,风云跌宕,有些事,有些经历,早已不可逆转。而那曾经安然浅笑在蒙山林中的黄衣女子,她也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无知少女。

「可是悼灵说,他从来就为你而生。如此,你还要劝阻吗?」是不是,那样温柔如水的一双眼,终是自己一生都无法逃过的劫?

「悼灵……」他说得竟是那样沉重,苦苦压抑了人的心门,不禁漠然紧闭。「对不起。」她似抽泣一般,垂下头,收敛起凝满了泪珠儿的睫毛,苦声幽叹。「我知道这样是任性。但是,我做不到放弃。我真的很想要知道真相——」说话间,那微然昂首再度看望时,那暗暗隐藏在霜华泪痕之后的悲戚和决意,终究让人不禁心惊,而更是怜惜。

「霖儿,霖儿!」悼灵焦急地靠近上前,紧紧抱住那惊颤的身体,郑重凝神而承诺。「我答应你会站在你身后,自然就不会想要离开。若你当真决意南下,我自然会与你相随。霖儿,不要觉得抱歉。你做的,只是如你心意的一份决定。无论这份决定会让我们走向何方,我相信,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对眼凝视,那微然闪烁的泪华之中,有什么是会让人就此作罢的?他是她记忆里的伟岸英雄,他是一辈子都不曾让自己失望的男子汉。而在如今,即便他换了容颜,却终究还是自己身边唯一的信仰:青鸟。

「那好。等我再处理一件事情,你再和他们去商量谁去谁留。」她说得轻缓,可悼灵终究明白:这般的时候,又到了决定生死的关头。可是这一次,众人都没有了最初的坚定和勇敢。而若是他们都不愿相随,霖儿自然也不会介意。可是,这样的问题,真的还需要前去相询吗?

「你,还要处理什么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问他。」霖儿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却只微然一叹,转身走近门扉,拉开门。「你随我来。」

冷清的酒栈大堂,白发苍颜的老翁终是低垂着头,出神一般紧紧抓住了手底的一道木艺人偶,却终究眼神迷离,面泛悲戚。

霖儿微微靠近,只细心地朝他手上看过去,却终究无所得获:那样的东西,终究只完成了一半,看不清脸谱,看不见身后的长发飘飘,甚至,就连那人偶所代表的人的性别都无法猜透:这个人,会是谁?

「老人家。」稍稍侍立等待一阵,霖儿终是忍不住轻然唤醒。

「姑娘?」那老翁却是一惊,慌然地站起身,随即便注意到了一旁的悼灵,补充,「少侠。」轻声唤起,却是忙着作揖拜首。

如此,倒是叫那悼灵一阵急切,搀扶起来,叹道,「老人家。您快别这样。这声『少侠』,晚辈可担待不起。」

「老人家。」霖儿微微收起眼底的犹疑,扶着他坐下之后,便只静然地坐在身旁,问道,「我还有两个问题相问,不知可否。」

「请说。」

看着他那般不曾戒备的模样,霖儿终究还是忍了忍,方才慢慢说,「您相信,这个世上,一个人的梦,可以提前预知到一些事情吗?」

这般问话,终是紧紧牵扯住了一旁悼灵关切的心。

不过,那老人家倒也没有直接作答,反倒是沉吟一阵,迟疑片刻,方才点头颔首。「相信。」

「为什么呢?」她看着他,一刻都不敢放松:那样的梦魇,究竟为何会萦绕心头,究竟,又是谁人在好心诫告——尽管阔别,却终究还是不能罢休,予以淡忘。

「嘿嘿。」谁曾想,那老人家却是笑了两声,似尴尬,却又似释怀一般放开了手里的木艺人偶。「因为,师傅他也曾说过这样的事情。」

「明昭?」如此一句轻声,悼灵不免和霖儿交换了一下眼神,欲言又止。

「是啊。」说着,那老人家的眼底却是

微微颤起了些许幽光,仿佛是在回想曾经过往。「很多年前,师傅也曾做过梦。我记得,在师傅就要离开这里的时候,他曾将我叫到房中,吩咐我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去。那时候我很疑惑。可师傅却还是叫我记住,千万不能忘记。而在那之后,师傅还说,若是出镜将来有一日堕落成魔,那么,身为剑神宫弟子,万万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将其封禁,断其筋脉。只是,若他将来还有机缘逃出封禁之地,那我,也不要选择对抗,只想着能够活下去就好。」

「为什么?」如此一番诉说,终是不免让人心中翻江倒海:明昭。他到底知晓什么?他,当真知道今天这一切,才会刻意地布下局的吗?

所谓命运的牵引,说到底,八成都是人为。所以如今,霖儿却是心中叹息,更加仓皇难安。

只是,那老倌却只苦声一笑,浅声道:「其实师傅当初也并没有明说其中的原委。不过我想,师傅一定是如从前一般,在梦里得到了什么启示——我还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在师傅的封神拜帖之中,也曾有那么一个人,精通占卜释梦之术,还一度企图要在茫茫星海之间寻求人世那遥远不可预知的飘渺未来。」

「他是……」心中,不免只微微一颤,似乎已然知晓了那个名字。

「初代麒麟之神。」

果然是他。心念,霖儿终究不曾多言,依旧只面色平安地叹息相询:「那么,这样的梦,当真就该是将来的真实写照么?如您师傅所言,他曾交代的事,都在今天坐实了,不是吗?」如若梦境当真为真,那么,我们与出镜的决战,又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如果我执意离开,先行前往雾杳林,渊梦城,那么那样的一幕,当真就可以推翻,不会遇到吗?

怎能不惶恐,怎会不忧心。可是,终究只有自己梦见,无人可解。

只是,那老汉却是摇了摇头,凝声道,「一个人的梦,就算是预知着将来,但也实在说不准究竟会不会坐实。毕竟,就算未来的确是由今日所注定,但是不论如何,很多事情的演变终究还是会超出人的预计。若是单凭一日之梦就说预知了未来,那可就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之结论。——老天爷一直保守着天机,不与人知。更何况,曾经精通释梦的初代麒麟之神也因为妄图堪破天机而命殒身亡。试问,有谁还能够得到上天之青睐,既能看见未来之演变,又还可以完好无缺地活下来?所谓释梦者,本身就只是人们对未来没有把握的时候用来宽慰人心之用的。」

因为曾经傲立云天,所以这般老翁的话倒也渐渐宽慰人心,有所轻缓放下。

「那,如果我说,在我来到此地之前,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多的事情,梦见了你们的剑神宫,梦见了您的女儿,梦见了如今我所见到的一切,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呢?是应该刻意去回避梦里所发生的惨案,还是继续沿着曾经的路往前走下去?我很迷茫,请您帮助我。」

诚挚的眼底,却是灰霾迷漫。可想而知,她是有多么的惊惶而恐惧。但,换言之,是否就是说,她在梦里已经看到了将来的演变?那会是什么?如果梦境成真,那么这里的一切,又将由谁来终结,还是连他们,也都要一并湮灭在出镜的脚下?

「我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但是如果梦,会让你觉得难过,那你不妨就将那一切都暂且搁下吧。如果你依然害怕,不妨就放宽自己的心。我相信,以你自己的聪慧,应该可以看清自己的彷徨和迷惑的地方。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将一切都割舍下的。只要你勇敢而无畏,所谓梦,也只是一场幻影,不一定会将这样的人予以击倒。」

除了宽慰,那曾经剑神的侍剑童子终究再也没有旁的法子。可是,师傅曾经言及的那个救命人,那个在师傅手中还化成了这一道木艺人偶的人,是谁?他,会是你,或你们中的一个吗?

只是,心叹几许,却终究难以定论。不说自己不曾亲眼看见师傅口中欲言又止的迷离梦境,如今,就连自己,都已经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那么,所谓的救命人,即便他击败了出镜,又能够怎样呢?这里已然化成悲伤而落寞的一座死城。往后,还能够恢复曾经的盎然生机吗?

可是,他终究不曾预料,身前的女子倒是微然一笑,起身郑重道:「我知道了。多谢老人家的指点。」她回转过头,凄然却也欣慰地看向悼灵,浅声,「我决定了,也想走下去了。所以,我们的将来,就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够好好书写了。」

欲言又止,眼带霜华,当真是楚楚可怜,惹人心颤。「悼灵,答应我,不论如何,都要一起勇敢地往前走下去!剑神宫,出镜……无论他多么可怕,终究,也只是一个不敢探入雾杳林的恶魔罢了。既如此,只要我们前往山林,自然就可以避开他的魔爪。」

她竭力地维持着面上的微笑。可是,那身前的人终是看得分明,那是一池汪汪的泪海,散遍了无

尽的凄凉和绝望。如今的她,一定很是难过而无助。可是这般的时候,自己能够做什么呢?天下之间,能够让她好好宽心的人,是否,就只有曾经那个名为「青鸟」的少年英雄?

「霖儿。」悼灵缓缓执起她的手,神色静然地报之一笑。「那,我现在就去叫他们。即刻,应该就可以动身了。」

「悼灵。」可是,就在他只将转身离别之际,那女子却是又只缓缓牵住,安心道,「谢谢你,一直都站在我的身旁。」

「说什么傻话呢!」那是轻巧的一记扬手,他只悠扬地划过她的鼻梁,带着些许安宁的味道轻巧地注入其心间,一如往昔。「我不站在你的身旁,还有谁,会值得我如此守护呢?」一时倾心,却终不知道,已然在那女子心间惊起了一地涟漪——

如果你不曾碰到我,如果你的命运一直向前,那么有一天,你是否就该去见到那个被你唤作灵儿的人?你对着我如此微笑,可想而知,将来的那一天,那个女子会是多么的幸福——你知道吗?我多想平静安宁地过这一生,我多想简单而悠然地守在蒙山,守在他的身旁。可我终究不曾料到,有些人,我必将要失去,有些山河,我必将失守。

你们,是我一生最美的回忆。可是如今,我失去了所有,也再不能看见,且享受你温暖的怀抱了,青鸟……

那是嫣然的一记笑意,带着无尽的柔情在他的心海之间晕开了一池冬雪冰封之下的红粉菡萏。它们是那样的安宁,而轻吐芬芳,气息浅淡而轻缓若云。

「霖儿。我去叫他们。」终究,还是缓缓退却了微笑,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能将她引入岔道:她是青鸟的,不是自己的。自己是可以放纵,可以对她心生依恋。但是,她却不能。她该眷恋着青鸟,永生不弃。而自己,就更不应该纠缠于她,搅扰人情。

这一日,沉默了太多。

他们但只无声,只轻缓地向那老人致意,又些许探听了一些关于雾杳林和渊梦城的故事。

然后,待得一切准备妥当,他们就只缓缓转身,向着那南边的山林迈开步伐。

「老人家,您回去吧。不用,再送我们了。」柔声浅语,却终究还是担忧那高高在上自封剑神的人会在此地大开杀戒。

只是,那老翁却似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般,笑道,「不差这一刻。你们慢慢走,我也慢慢送。我很久,都没有送过人了——」

回首看时,霖儿终是明白了他眼底那一阵苦涩的心酸:苦等许久,何尝有什么人能够给予他真正的希望,和清晰的未来?

带着明昭所谓的梦,就只孤身潜藏于此。他终日,都饱受着出镜的凌辱,却又是半分不敢抗拒。不是他不能,不是他不愿意割舍,而是那曾经的梦里,早已指引了他方向。他何尝不曾想要抗拒,何尝,不曾想要就此死去。可是,他却终究还是在这样的地方成了亲,有了女儿。

他活着,就是为了守望曾经梦境的结局,等待着出镜的离别,和自己的解脱。他一直都在等,也一直都在凝望——那个人,那个曾经被他远远遥望万年不忘的人……明昭啊,你要不要如此狠心,将他置身此地?

可是,她终究不知道,就在那身后远远凝望的人心之中,那手心里依旧紧握的木艺人偶却是微微泛着些许冰凉的寒意,颤悸着人的心扉。

多少年,不曾再度送别。如今,烈日当头,一切都看似那样美好。可是,却终究已然事过境迁。自己,再不是当初默默无名的侍剑小童,而师傅,也早已不再是自己生命中唯一注目的人。过去的,早就已经过去。只是如今守望的,却是那梦境里最后的一段故事,和苍白的结局。

若我身殒,会否心有不甘?

若我堕落黄泉,又会否想着要重新来过?

痴缠一生的命运和所谓的梦,到如今,是不是依旧无法画下句点,结束自己惨淡的一生?

如果我从不曾遇见你,我会像现在,活得如此长久,却也悲屈无奈吗,师傅?

「扆粮。师傅有句话要交代你。」

「师傅请吩咐。」

「将来有一日,若是你看着这般的木艺人偶,想到了师傅,想到了自己的一生,师傅可以告诉你,那个时候,你就找到了她。」

「这个人,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由你自己去把握吧——天机不便泄露。只是,她,比你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怯懦,却也勇敢无畏。」

「怯懦,却又勇敢无畏?」

那时节,我不曾懂。可是如今,是否就是说,那个人,她是你?

「姑娘——」他想到了一切,大声呼唤。他要说什么,却终究发觉那样的人影早已落入了自己视线再也看不清,也唤不回的地方。

是你吗,那个,救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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