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欢迎来到最好的广告公司
现在是早间10点半。
跟10楼黎明般的静悄悄截然相反，11楼这会儿已经热火朝天像午市。
有的人甚至都忙得四脚朝天了。
前面说过，圈公司实行的是弹性工作制，客户们却不是。作为“客户和创意之间的桥梁”，At上班时间得就合客户，下班时间却往往要配合创意。确实非常地有弹性。
任新蜂由Coke带着，穿行在他们中间。
铃声话声开门声，骂声笑声脚步声，还有打印声倒水声键盘声衣物摩擦声，声声入耳。他不感到吵，觉得是广告奏鸣曲。被这忙碌景象感染，他像只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组织的工蜂，心情一路从澎湃升级为亢奋。
一定要好好干，不然就真的被好好干了。
他在心里握紧拳头。
为了能被带到这里来“游街示众”，他努力了三年。
游街示众，是圈公司新员工的入职必修课。就是由专人带着整个公司走透透，认识各种人，熟悉各项制度和流程，学以致用各种设备。任新蜂已按顺序参观完8楼和9楼，现在跳过10楼，先来到了11楼。以下是他在这一层所见到的：
●一间三面是玻璃墙的小会议室里，有个西装男把自己锁在里头。抱着双臂，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原地绕圈。一会儿望天花板，一会儿看地板，一会儿直勾勾盯着墙。就跟要用眼神在上面戳出一个洞来似的。活脱脱一个神经病。
那不是神经病，Coke说，今天有大提案，他是在rehearsal（排练）。
●一个姑娘甩着胳膊颠着胸，一路小碎步往前跑。因为低着头，差点和任新蜂撞个满怀。
他往旁边躲开的时候，瞥见姑娘眼睛是红肿的，脸上有泪痕。
●一个衬衫男一边翘着兰花指打手机，一边花枝招展快步往前走。后边跟着一个实习生，手里抱着一大堆资料。忽然哗啦一声，实习生怀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衬衫男停了下来，甩过脑袋来瞧了一眼，甩过脑袋去继续讲电话。
任新蜂赶紧上去帮忙捡。
●一个软妹子，软软地靠着桌子打电话，软软地一
直说着“好的好的没问题”。
等到对方挂上电话，她即刻现出女汉子原形，对着空气怒吼：傻×！
●有一排桌子，人都不在座位上。
几乎每个位子上，都有一根紫色的小玩意儿。有的插在笔筒里，有的压在文件上，有的放在电脑边。那东西远看像小茄子，近看像小棒槌。
任新蜂刚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确认。没错。确实是dodo的震震棒。
他之前买过一根，不过安琪不乐意，也许只是不乐意跟他一起用，所以一直没用上。
他心想，这这这大公司就是开放呀，这这这么私人的东西，就就就随便搁桌上？
他在那浮想联翩。这边Coke也看见了，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个呀，我也有。”Coke说，“他们组是做dodo的，有一大箱样品，也给了我一根。”
“……”任新蜂有点凌乱，不知接什么好。
“这个挺好的，工作累了用一用特舒服。”Coke接着说。
“……”任新蜂还是接不下去。
“像是颈椎不好啊脖子硬啊或是后背疼啊，对着震一震特别管用。”Coke继续说。
“啊？”任新蜂半天接了这么一个字。
“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要一根去。”Coke又说。
“不用不用，我暂时用不上。”任新蜂终于接上了。
以下是他在这一层没见着的：
当他帮实习生捡东西的时候，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捧着一个大大的野兽派花盒，从他旁边走过，到了垃圾桶边上，连盒子带花都给扔了进去。那正是那天地铁上被偷拍裙底的姑娘。
不过这错过并不可惜。
都在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不见稍后见。
他们注定不是路人。
11楼已经游完大半圈。
前面是一个拐角，任新蜂和Coke都没想到会有人忽然从墙后蹿出来。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那人戴着一个硅胶马头套，而且一把就抓住Coke的胳膊。
吓得Coke尖叫了好几嗓，引来好多人抬头望过来。
她一把揪下那人的头套。谁知头套下面还有东
西，是个猩猩面具。
Coke又吓得尖叫了好几嗓子，这回没人看她。
她又一把揪下那人的面具。原来是吴迪。
那两样东西，是前一阵子吴迪去跟片的时候，在片场顺回来的道具。当时石霆和小毛也在场。他们也各自顺了一个草泥马头套和好几样东西。
拿回来，其实也没什么用，一直就搁在桌上当摆设。刚才正好看见Coke，就想吓她一下。
Coke气得踢了好几脚吴迪。
等她踢完了，吴迪才招呼她抽烟去。
于是他们三人就进了吸烟室。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任新蜂，顶替小毛的。这是吴迪，AE，你们以后工作上会经常有交集。”
夹着烟的手指轮番指着任新蜂和吴迪。Coke为两人介绍。
“你好，我就是大陆人吴迪……”
吴迪话没说完，Coke就扑哧失声笑了出来。吴迪忍了一下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笑得直咳嗽。任新蜂完全不明就里，想跟着笑也没办法。
还好吴迪心细，看出他一头雾水。
吴迪：“你没听过这个说法吗？”
任新蜂：“什么说法？”
Coke：“著名的‘4A四种人’啊。”
任新蜂：“哪四种？”
Coke：“香港人，无情。台湾人，无耻。新加坡人，无知。大陆人……”
吴迪指着自己：“无敌。”
任新蜂恍然大悟地呵呵笑了两声。
其实他咂摸再三，还是没找到笑点在哪儿。
他笑，是觉得这说法跟星座一样可笑。不光不科学，而且政治不正确，他认为。
他还是太“春田花花幼儿园”了。
而等到日后，当亲身体会到这说法并非毫无道理的时候，任新蜂将越发感到不好笑。
“刚才说的是华人，那老外呢？”Coke忽然问。
“无……无所事事……无用！”吴迪说。
“哟，还是你本家。”Coke说。
“对了，Paul是哪里人呢？”这倒让任新蜂想起自己的老板来。
“你猜？”Coke挑了一下眉毛，弹了弹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