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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家办丧

回到家,我们弟兄三人又继续陪父亲大人“斗十四”。玩得有些迟了。差不多是凌晨过了,村里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我们心里嘀咕到这太不寻常了。

父亲大人说:“可能是有人归天了。”

我们都知道“归天”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话。赶紧洗洗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正在做早饭吃。突然有人推我们家的门。黑虎“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父亲大人叫我赶紧去看看。

我赶快跑到院门口打开门,一看是村支书王德贵,还有一个是他的老表。一看他们的装扮,王德贵和他老表的头上已经包上“孝帕”了,而且王德贵的“孝帕”是批起的,他老表的没有批起。就知道父亲大人猜对了。是有人“归天”了。而且是王德贵的亲人。王德贵是“孝子”。

我拦着狗,王德贵的老表就大声的吆喝到:“王家请帮忙!初七送上山。孝子磕头了!”王德贵就双膝下跪,在门前磕了个头。磕完头也不等回应就起身赶往下一家去“请帮忙”了。

我见他们走了。赶紧回家给父亲大人报告情况。父亲大人说:“知道了。”

因为发生了这个事情。父亲大人本来是准备过了初四就走的。这样一来,就要过了初七才可以走了。

吃了饭。父亲大人就安排母亲大人先舀三升米,包起把纸去帮忙洗碗抹桌子这些。父亲大人也去帮忙。我们三个没有事情做,也跑去看热闹。

因为王老爷子是七十六岁归的天,无病无痛,睡着就走的。走之前儿女些都来守着他,见到了最后一面,得到了最后一句话。这是“功德圆满”的“白喜事”。所以在王家就没有感觉到“悲伤”的气氛。虽然“哀乐声声”,但是无论是帮忙的人,还是他们的亲戚朋友都是神情轻松的。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该开玩笑的开玩笑,该帮忙地帮忙。没有事情做的。打牌地打牌,喝酒地喝酒。实在是热闹得很。

王家的院门大开,门上的春联和门神已经请下了。门上粘上了两把白纸条的“X”。从山上弄下来的柏树枝搭成了一个“翠柏门框”,上面贴着挽联:“人间府第失慈爱,天宫仙班多善仁”,横批:“驾鹤西归”。灵堂就设在王德贵家堂屋里。堂屋的门上也粘上了两把白纸条的“X”。门框上面贴着挽联:“一生勤俭行好事,美德传承启后人”,横批:“千古流芳”。

神龛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奠”。

一口上好的棺木里躺着仙逝的王老爷子。棺木下面一前一后由两根长板凳支撑着。地上一个土碗里盛着清油的“长明灯”一直燃个不停,缕缕青烟旭旭飘升。棺木前面的大方桌上摆满了各种“祭品”,“刀头”、“水果”、“午抄”。尤其是“午抄”很是吸引目光。

“午抄”是用面粉做的各种猪、马、鱼、羊的样子,然后再彩绘上颜色,上锅蒸制的面食。“午抄”供祭完后大家就会去争抢分食。意思是可以分享“福气”,还有就是小孩子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了“午抄”也有驱邪避灾的意思。这些都是村里的风俗传说。

先生一边念经超度,一边敲击各种“法器”。

“孝男”“孝女”些磕头的磕头,长跪的长跪,烧纸钱的烧纸钱,添香蜡的添香蜡……

帮忙的人大概分成五个群体。一部分青壮年和上点年纪的,必须是男人,他们就上山“挖金井”——修坟。一部分就负责做饭菜。这些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一般男人负责主厨,由一至二名“厨管师”负责统领帮厨的人,开展主厨工作。一部分就负责洗洗涮涮,烧水煮饭,洗菜淘米等等。这些主要是妇女些在负责。还有一部分就是负责接待的,拿进拿出,挂礼,安顿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等等,分别由“内主管”和“外主管”负责。最后一部分就是各种跑腿儿打杂,见缝插针,哪里需要就补位上去的。

这些群体主要都是根据“亲疏远近”来“自然安排”的。

王家是大姓。王家长子又在京山州上“当官”。所以他们家的“交际面”就很广。各路亲戚朋友都从四面八方赶来,实在是热闹得很。

一时间这名副其实地成了瓦塘村“第一事”,甚至是大塘乡“第一事”。

“治丧委员会”成立了。“讣告”也发布了。

新市大街上停满了从各个地方开来的各式各样的小汽车。

花圈从王家门口就排到了门外的空地上,重重叠叠,起码有好几百个。

每天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状态。每天晚上,王家旁边的村大场坝都要拉起幕布放电影。王家院坝里也是要放录像的。

这几天村里俨然成了最热闹的场所。实在是热闹!

到了初七一大早。要送王老爷子上山了。

帮忙的人按照先生推算好的时辰把鞭炮一点燃。大孝子拿着灵幡,把“瓦罐”一“摔”。王德贵做为幺儿子把“遗像”抱起。众孝子贤孙紧随其后。背鞭炮的,防鞭炮的,背五谷的,撒五谷的,背纸钱的,撒纸钱的。敲锣打鼓念“葬经”的,帮忙的抬棺人“起棺”跟上。其他拿“桶桶钱”的,拿“花圈”的,抬“绸缎”的(新床单或者被面用一根竹竿穿起,两人抬着走)……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绵延好几百米。

因为“规矩”,“孝女”些只能送出村口,不能够跟上山。所以在起棺后到了出村口这一段。“孝女”都是要么扶着棺材哭,要么跟着抬棺人边跑边哭。抬棺人见不得哭声,一般都是越抬越快。

到了村口,“孝女”就只能站着哭或者蹲着哭,甚至坐在地上哭。还没有见到过“孝子”哭的。如果不是强压住不哭,就应该是有“规矩”不哭吧!

棺材一抬出门就不能够停下,如果停下了也不能够落地。讲究的是在哪里落地就要埋在哪里。所以当棺材停下了,孝子些马上就会给抬棺人跪下,求他们赶紧起步。

等把棺材抬上山,要安放到挖好的“金井”里时。这个过程叫“落空”。阴阳先生会推算什么属相,什么年月,什么时辰的人“回避”。然后又是一番“法事仪式”,就“入土为安”了。

然后大家帮忙用准备好的石头垒出一座“新坟”。“新坟”一般是不立墓碑的。要等满了一年,“除灵”时才立墓碑。

山上把“新坟”垒起了。山下也“开席”了。

众人是有说有笑地吃起了“白喜事”的“九大碗”。这里面和“红喜事”的区别就在一碗“糯米饭”。“红喜事”的“糯米饭”是用红糖做的,颜色是“红”;“白喜事”的“糯米饭”是用白糖做的,颜色是“白”。

只有一个人吃不下饭。她就是王老爷子的老伴儿,王德贵的老母亲,王老夫人。

她的眼角都哭肿了,却没有听见她的哭声。只是看见她老人家风烛残年悲痛欲绝的样子,不面让人心生凄凉。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那一刻,我想了很多很多。

想到了我家大人们。如果哪天他们归天了。我能不能像王德贵一样把他们“风光大葬”。我想我可能是做不到了。为什么呢?一方面,虽然王家和木家都是瓦塘村的大姓。但是就我们自家而言,还是“人单孤弱”的。我们认人家是亲戚,其实人家根本就没有真正认我们是亲戚。大家都只是“街坊邻居”而已。另一方面我也没有王德贵那样一个在州上当官的“大哥”。我甚至连王德贵都不如。他毕竟是村里的最高领导。而且还威望那么高。而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两个弟弟面前的“失败者”。虽然他们直接说出口。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因为,直到此时此刻,我还“前途未卜”。

我甚至想到了。也许我会孤独终老。也许我娶不起老婆。修不起房子。更谈不上生养孩子。

不知道怎么的,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还好没有人看见,赶紧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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