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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第二百二十四章

可即便这男子俊美得夺天地之光, 也只会叫人惊叹、叫人痴迷、叫人臣服, 却不至于叫人倒抽凉气。

白得得看着那闭目打坐的男子,兰有雪也看着他。

即使兰有雪和容舍并没亲密无间, 却也绝不错认, 眼前这打坐的男子,与容舍是何其相似。

不是说那张脸,而是除了那张脸之外, 两人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尤其是给人的感觉,气质、气势、节律无一不同。而这个男子也是天生道胎。

若是他们曾经去过地球的话,扫一下虹膜或者指纹,也会惊讶地发现, 这些都完全一致。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两个人呢?

叠瀑图本是白得得极熟悉的地方, 这里的山山水水她都喜欢, 木屋的小厨房不知为她做了多少次蛋菜,外面的温泉池子她不知泡过多少次, 偏偏现在却让她有种置身地狱的颤栗。

白得得看向容舍, 容舍也正在看她。

白得得没说话,明明是极亲近的两个人, 她在容舍面前撒娇耍痴都早习惯了, 从没像此刻一般, 彼此遥远得连说句话都困难。

容舍往前走了两步,却并非是向着白得得,而是往那闭目盘膝的男子走去, 然后便见容舍径直走进了那男子的身体,屈膝盘腿坐下。

彼此完全重叠。

须臾后,那男子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所谓神灵,大抵便是如此吧。

所以白得得和兰有雪并没有看错,容舍本就是眼前这人,眼前这人也就是容舍。

容舍缓缓站起身,朝白得得道:“在世上行走的一直是我的元神化身。”

元神化身,当元神凝练到一定程度后就能分化出来,不过化身终究是化身。白得得如今也能凝聚一个化身出来,但一看就知道是化身,并不具有真实的肉身。

但容舍,或者该说以前的容舍,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白得得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当初她还担心过会不会未婚而有孕的事,容舍说过让她不必担心,但过程里似乎也没做过任何防御。白得得那时只当容舍是无所不能,现在忽然想起来,元神化身即使已经完全像一个真人,却不会有真正的能让人怀孕的精气。

白得得想靠近容舍,想问问他,眼前都是怎么了。

可是眼前就好像有一堵透明的墙挡在了她的面前,不仅白得得,即使是兰有雪也寸步难行。

容舍抬眼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装着唐色空三魂七魄的神魂袋,白得得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

兰有雪也望了过去,大抵她比白得得的经历多太多,所以此刻也格外敏锐。她曾经无数次恨过白得得,咬牙切齿地希望她倒八辈子血霉,但此刻她或许比白得得本人还希望,接下来的事情不是像她想的那般。

容舍转过身,垂眸看着悬浮在他腰侧沉睡的女子,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面颊,声音有些沙哑。“从十万年前开始,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救醒她。”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面前那个女子,白得得这个后来者又何以自处?

兰有雪忍不住地又朝白得得看过去,而白得得远远比她想象的冷静得多。她原本以为白得得会奔溃的。也或者她在等待容舍最终的摊牌?女人嘛,在男人没有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之前,总是会抱着侥幸的幻想的。

白得得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神魂袋,她的声音有些凉,就像真的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轻轻的有些遥远,“你想要阴阳修容花?”

容舍回头看向白得得,目光清明,并没躲闪,轻轻地点了点头,“是,那粒阴阳修容花的灵种是我在万年前放入灵种池的。”

果然。白得得想起瑶池域那个得一宗的书院,“得一宗”三个字是容舍题的,和东荒域的那三个字笔迹一模一样。那时候她也许就已经猜到了点儿什么,却从来没有深想。

至于她为何猜出容舍要的是阴阳修容花,却要从如一说起。她在白盟域见到如一时,只觉得亲切,可她们明明就是“情敌”,如今白得得看着面前沉睡的女子,其实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亲切。

那一瞬她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对她们这两个人觉得亲切,而是对她们身体里残留的阴阳修容花的气息亲切。

容舍说阴阳修容花一万年出现一次,她白得得自然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如今看起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任。

白得得点了点头,“我给你。”

这三个字说得挺轻松,做起来却是要命的。阴阳修容花早就和白得得融为了一体,可以说她的血肉、她的筋脉、她的肌骨,一寸寸一段段都已经和阴阳修容花密不可分了。甚至她的元神根基,也是阴阳修容花为她打下的,从花的根系里长出来的。

若是从她身体里取走阴阳修容花,那白得得必死无疑。可白得得也不是没有还击之力,毕竟阴阳修容花已经是她的东西,她的身体。

即使是神,想要杀死她很容易,可若是要完完整整取走还有活性的阴阳修容花,只要白得得不愿意,他就不能得道。他所能得到的只能是玉石俱焚。

但是唐色空的三魂六魄是被容舍取出来的,就悬在白得得的眼前,她没得选。

兰有雪吃惊地看着白得得,她想不通,连她都想扑过去问容舍一句,为何要负心如此,可白得得这个当事人却好似还那么理智。

白得得倒不是理智,其实从进入叠瀑图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好似又回到了无边地狱,她真希望眼前这一切都只是她在无边地狱里自己想象出来的曲折离奇的故事。

那样的话,在故事之外,容舍依旧还是容舍,他不喜欢她,至少没有欺骗她。

魂魄离体不能太长时间,否则对神魂会有不可逆的伤害,即使有神魂袋,也并不能无限期地保质。白得得的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丹田,那里有阴阳修容花的根。

当阴阳修容花察觉白得得要自掘其根时,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容舍往前走了几步,在白得得面前站定,“我来。”

白得得垂下双臂,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看得兰有雪不忍地侧开了脸。

容舍的手从白得得的小腹穿入,鲜血便一滴滴地溢了出来。

“当初,你不是嘲笑我做依兰的时候,甘心自贱,被鬼王一次又一次地负心是活该吗?你现在又是什么?连反抗都不敢吗?”兰有雪厉声骂起了白得得。

白得得没有侧头去看兰有雪,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容舍,伸出手讨要她娘亲唐色空的魂魄。

兰有雪这女人依旧还是那么蠢,也不想想,容舍乃是神灵,她若是不任他予取予求的话,她的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以后要怎么活?

这一路走来,她的修为一次又一次的提高,背后都有容舍的功劳。她奶奶,她舅舅,她爷爷,她爹爹,她娘亲,就好像有根无形的线,在逼催着她必须修行,才能和亲人团聚。

那时候她一直以为容舍是为了自己好,现在才明白他只是想逼她尽快把阴阳修容花养熟,合道之后的阴阳修容花的确有了逆转阴阳的可能。

“师傅!不!师傅!”

不知何时,杜北生和如一,居然闯到了木屋外,当他看到容舍的手就插在白得得的小腹里时,顿时目眦尽裂。

白得得骇然地转头看向门外的杜北生,这一刻她大概能体会,她爹爹在盘古大阵里看到她时的痛楚。多一个人来不过是多一具尸体出去而已。

杜北生的肩头还站着一只鸟,它也像杜北生一样,拼命地想闯进木屋,想打破眼前的幻境,容舍怎么可能会要白得得的命呢?傻鸟绝对不相信。如果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傻鸟觉得自己的爱情观大概再也好不了了。

可是这一鸟一人都破不开容舍设在木屋外的结界。

只门外那红衣似火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凄厉地笑着,“原来真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

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正是那面白得得在瑶池域炼制的“因果回溯镜”。当初离开的时候,她还曾感叹过,没来得及回玉山书院把这镜子顺走,没想到却被从瑶池域上来的如一带了过来。

如一哭着,举起镜子,朝结界狠狠地砸了过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可以为你再次养修容花呀,为什么,为什么?”

那镜子砸在结界上,里面的影像也落入了白得得和兰有雪的眼里。

镜子里回溯的是过去,是如一的过去。那时候的她,也是红衣似火,就站在白得得现在所站的位置上,阴阳修容花正被她自己的手从丹田里扯出来。

所以白得得的推测并没错,她并不是第一个阴阳修容花的花肥。只是唯一的区别是,大概是以前得罪容舍太深,所以他要亲自剖腹取花才能解恨?

杜北生和傻鸟一个疯狂地拿剑劈着结界,一个疯狂地啄着结界,白得得已经顾不得再看容舍,她手里拿着唐色空的神魂袋,朝杜北生举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着头。

杜北生知道,那是他师傅在求他,一定要救醒唐色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但是若白得得死了,杜北生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鲜血从他嘴里大口大口地喷了出来。

人死之前大约真有回光之说,白得得的脑袋尤其清明起来,她想起最后和容舍在一起的日子,他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在躲避,在将她推向杜北生。

所以当她和杜北生重逢的时候,曾经似乎吃过醋的容舍,却再没吃过一滴醋,反而任由他们师徒就那么撇开他相处,亦或者是他故意躲开,而让她和杜北生能多点儿时光独处。

血流得太多,所以神智最终已经开始摇晃,鲜血把白得得那袭白色裙子的下摆已经完全染红,就好似因果回溯镜里如一的裙子那般,鲜红似火。

白得得看着容舍,终于掉下了眼泪,“好疼,容舍,好疼的。”

容舍的手轻轻一抓,最后一丝阴阳修容花便彻底脱离了白得得的身体,她像个残破的娃娃一般,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结界外,杜北生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却只能无力地用手捶着那结界。

兰有雪愣愣地看着容舍,但见他指尖朝着她的眉心一指,那枚养在她身体里的“神蛊”就从她的眉心飞了出去。

神蛊是郭小虫孵出来的,然后以兰有雪的“鬼神体”滋养。

而现在那枚神蛊被容舍轻轻放入了白得得的眉心。

阴阳修容花则放在了那沉睡女子的小腹上,那花就好像有意识一般,渐渐地沉入了那女子的丹田。

白得得醒得很快,似乎才“死”过去,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她缓缓地坐起身,容舍正背对着她站着,眼睛里只有悬浮在空中的那名女子。

白得得站起身,看了看倒在脚边的兰有雪,她的眼睛还睁着,白得得又重新蹲下替她抹上了眼睛。

白得得从结界里走出去,扶起靠在门坎上的杜北生,“北生,我们走吧。”

如一已经不知去向,唯地上留着白得得炼制的“因果回溯镜”,她将镜子捡了起来,傻鸟则不言不语地落到了白得得的肩头。

白得得将唐色空的三魂七魄从她的眉心打入,不过段时间唐色空还醒不了,她朝杜北生道:“帮我把娘亲背起来,走吧。”

杜北生依言将唐色空背起,回头看了眼木屋。

白得得也回头看了一眼,容舍已经转过身,也正回望着她。

回到盘古大阵的时候,白得得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至少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异样,就好似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般。

“什么都别说。”白得得理了理自己耳边的乱发对杜北生道。

在杜北生没有回应之前,她就先在脸上堆出了笑脸,“爹爹,我把娘亲带回来了。”白得得的声音里带着欢喜雀跃,飞奔进了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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