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王林的小心思表现得这么赤果果, 让董晓兰理解之余也颇为蛋疼……
小市民也有小市民的智慧, 王林在大方向上十分愿意被国家统战, 但人也没傻到真就无条件信任政府, 说到底“政府”这个概念也是由人组成的权力集团，只要是由人组成的团体就必然会有私心存在, 从这个角度去看的话，王林在关键情报上小心谨慎的心态董晓兰是可以理解的……但理解归理解, 作为直面被防备的交涉人员, 董晓兰当然会觉得很不爽。
“看来想要从这个教官身上套出好处, 得做好打长期战争的准备了。”确认了这点, 董晓兰索性也就不去纠结王林有意忽略跳过的地方，只专心记录和分析王林愿意透露出来的信息, 书面报告肯定是要她来打的，没意外的话，晚上又得熬通宵了。
这番长谈持续了两小时左右, 全程狂饮功能饮料的王林到最后也是说得口干舌燥、身心皆疲, 送走两位国安局来客后便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对方实在是太会套话, 王林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才管住了嘴没露馅。
当夜特调处与特安六科的联合办事处是如何彻夜灯火、收到报告的特保局总部是如何鸡飞狗跳且不说……次日，a市政府就有一批管市建的工程部门人员被临时调动、一头雾水地跑来老灯泡厂量地形画图纸；同样莫名其妙的a市领导班子则是参加了个由中央来的人紧急召开的会议、通过了一笔居然是由农业部和国防部拨下来的专项拨款, 用于a市郊区原老灯泡厂旧址的改造工程……
华夏国的土地可以说紧张也可以说不紧张, 紧张的是农业用地和当地政府主要资金来源的市区地皮，不紧张的么就是那大片大片闲置在市区外又过于贫瘠开发价值极低的荒郊野地，王林看中的地方属于后者，改造改建所需的款项投入于可期收益来说只算是毛毛雨, 在这方面华夏国政府的动作当然是很快的……
而把魔王军新兵营直接收编挂靠到特保局下这么个骚操作，因陈警官的出现而狂喜到现在的中央大佬们也一样没什么争议，董晓兰与杨品熬夜整理好的报告递交上去，隔了一天由中央直接批示的申请许可红头文件就下来了，文件的副本在18年元月十五号这天就摆在了王林眼前。
老灯泡厂推翻了重建、变成了大工地，王林只能将毂袁他们几个带到西城区的新家里面暂住，董晓兰和杨品带着人上门时，还小小地得了个被一群超凡围观的惊喜待遇……
三楼，王林住的套间客厅中，毂袁、安静、吴莉莉、付友清、谢三元这五个要一块被纳入编制的成员尽数在座，这事儿是王林提前沟通过的，无论是凑数的付友清还是有些微词的谢三元都没有拒绝……能领工资这种好事儿，实在是没道理往外推啊……
“呃……《特别生物保护研究处》……这名儿怎么这么别扭呢？”王林捧着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红头文件副本，抬头看了眼老熟人董晓兰，“董科长，这单位名称有什么来头没？”
董晓兰转头看杨品，名义上跟这个《物保处》同级的特调处杨处长微笑道：“王处长不要多心，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头，就是特保局名下的单位，局里也不会交给你们什么头疼任务，偶尔配合下研究院的专家进行科学研究就行。”
“我还成处长了？”王林受宠若惊，又觉得不对，“等会，这个配合研究算什么情况，要把我的人拿去切片我是不干的啊。”
杨品尴尬：“怎么会有切片呢，没有的事，其实就和体检差不多，提取细胞组织采点血液样本做研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也不会说把你们的人带到哪哪去关起来，特保局属下的研究院都是国家正规单位，是不会有什么人敢乱来的。”
王林脸色更怪了：“合着是把我们这些人当成用来研究的特别生物了？”
杨品以手扶额，想了想自个儿把身边的档案袋摆到桌面上，抽出六份文件递给在座众人：“《物保处》也属于保密单位，几位迟早是要签保密条例的，不如现在先签了，然后我们再敞开了谈吧？”他也算明白这帮人想被国家统战又怕这怕那的小心思，索性降低心理预期，把这群民间超凡都当小孩哄算了。
高大上的保密条例……一群人签的时候倒是没有太大感觉，毕竟他们自身就属于需要隐藏起来的特殊份子，不签也没有对外到处瞎嚷嚷的道理……呃，付友清例外，这货纯凑数。
签了保密条例事儿就简单了，杨品一个电话把装成普通安保人员蹲楼下守着的萧静叫上来，然后让萧静这个国内首例编制内超凡给大伙儿展示了一下华夏国的地大物博人文荟萃……
王林等人的反应非常的两极分化，毂袁、安静、吴莉莉三个虽然惊讶，但既然这个世界上连神仙魔王都有，便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真正知道真相的王林、付友清、谢三元这几个反应激烈，三人一块儿整整齐齐地以平稳的坐姿直溜溜从沙发上滑下去……
“——太不科学了！”王林这个一切阴谋的幕后黑手脑中的想法是这样的，要不是关键时刻咬到了舌头一阵刺痛，搞不好这句谁来喊都不奇怪就他喊最奇怪的话就这么给他吼出来了。
因“无知”而幸福的杨品完全没有联想到这群人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大相径庭，倒是有种很愉悦的爽快感——看到了吗，除了你们咱们也是有超凡的……
萧静这个国内首例编制内超凡亲身介绍了下配合国家科研机构研究的经历，成功地打消了王林等人对“切片”的畏惧，在这个前提上谈让《物保处》的几位超凡轮流接受研究人员“体检”就容易得多了；华夏国政府是很讲究实事求是的，长远的利益当然要努力追求，但能尽快抓到手的好处也绝对不会推开，超凡个体的研究数量一下从紧巴巴的两位跃升到八位（……其实应该排除掉某咸鱼），关注着这边收编现场的特保局总部、科研工作者们简直美得鼻涕冒泡，就差击掌欢呼。
……这过程中王林隐瞒掉了他和谢三元、付友清两个细胞样本和血液样本无法留存的事实，这种他们也说不清楚的奇怪现象还是让生物学家们头痛去吧。
敲定《物保处》对科研工作的配合流程，接下来便是《物保处》本职工作与华夏国法律法规的正面冲突部分，这个就要严肃些了——
“……审核专员？”王林重复一次这个职位，神色中的抗拒颇为明显。
“是审核小组。”杨品纠正道，“审核组不干涉你们的行动，也不会影响你们的行事准则，但要参与你们所组织策划的所有行动，并将一切细节落实于文字提交到局里，归纳成档案留存。”
之前与董晓兰的初次交涉中王林以魔王军的名义赠送了一面伪·真实之镜给政府，其实再多几面他也弄得出，但是给多了的话这玩意儿容易惹出大事来……通过这两天的验证，特保局确认这种材质不明的镜子状神秘道具的功能和效果确实如魔王军所言十分神奇，还意外地在验证中揪出了几个潜伏在特保局下属单位中的敌特份子，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接受魔王军的行事准则有其正义性；但是毕竟魔王军的活动范围是在华夏国内，由这么一群人举着正义的旗子瞎搞也太说不过去，套上个笼子是势在必行的，所以吧，研究来研究去，就搞出来这个不给予、也不承认《物保处》有宪法赋予执法权，只持默许态度这么一个模糊隐晦的立场，而且还要把《物保处》的行动全面纳入监管体系内。
这已经是一个现代国家相当大的让步了，说到底……虽然统战部这些年没少因为国内外各种问题背锅，但对一个非政府组织作出这么大的让步还是首次。王林自个儿也是非常清楚这点的，华夏国政府外圆内方的风格他还能不了解吗，二战后底线问题上华夏国就没退过，别说当年的越战朝战，美利坚的航母开到家门口的时候一穷二白的华夏国也没缩。
这么个塞进来的审核组说是不影响魔王军的行动，那也就骗骗小孩，尤其王林身上还藏着这么多的秘密，要说不虚那是在开玩笑。犹豫来犹豫去，把政府的底线和他们这群人表现出来的价值、魔王军的存在感等筹码在心里头琢磨衡量了一番，王林勉为其难点了头……也就是忍到帝利亚斯能飞行而已，到时候咱去国外开发市场了就不信你们塞进来的这个太上皇审核组还能跟着走。
王林松口，杨品这边也是松了口气，不往《物保处》塞这么个审核组是说不过去的，国家尊严还要不要了……塞了这个审核组的话一方面是更加紧密地把这群超凡监管到眼皮子底下，另一方面，需要的时候也能强行把《物保处》的行动美化成国家宪法、法律赋予的神圣行为……咳咳！！
敲定这两件事，杨品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谈话就不需要那么正式、毂袁他们几个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打瞌睡，各自散开忙自个儿的去，杨品端起茶（这回终于记得给客人倒茶）喝了口，正斟酌着怎么用同级部门的同志这个话头跟王林拉拉关系，就见这货居然也伸了个懒腰想走人……
“王处长，请留步。”杨品一脸黑线把人叫住，你是主人啊老哥丢下客人就跑合适吗！
……王林一脸不情愿地坐回来：“还有啥事啊。”
“你看，特调二处以后的工作重点也是在a市，我们作为特保局属下同级部门，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有的是合作的机会，我本人也很想要跟王处长保持一个友好的同事关系。”杨品尽量心平气和、把话说得足够直白，“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就互相之间的工作配合交流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这里提供支持的，我们也可以尽早商量好，拿出个配合的方案出来。”
王林不接这茬，幽幽地瞪着杨处长的帅哥脸看了半晌，更加直白地：“……你不如直接说是想增加接触时间以便找机会探听我这个教官教出来的超凡是咋回事算了……你们里面有个警察触碰到地狱火魔鬼后也成超凡了，这事儿我是知道的，所以尽管我在这方面没露什么口风你们也没着急，想利用我先接触到地狱火魔鬼后再说，是吧。”难怪当初政府丢掉了节操公然在央妈新闻频道对绿火猛鬼抛媚眼，当初咱还不敢信……
杨品的视线有些飘，咱见惯各色人等的杨处长也是头次遇到王林这种起码的寒暄礼节都不讲，上来就掀人底裤的。
王林又道：“杨处长你也别想多，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主要是你这样的人怀着别有用心的目的刻意跟我接近的话，我怕我会把持不住产生误会……要是董科长来说这话，我肯定不会这么直接。”
董晓兰一愣，慢了几秒反应过来这话啥意思，默默扭过头去，肩膀轻微的颤。
“……”杨品想到这人的性向，帅哥脸差点绷不住，“呃……王处长要这么说也行，但我们也是有耐心及信心能取得你们的信任的。”
王林作为一个重度颜控，很知道自个儿的节操有多低，虽有帝利亚斯珠玉在前无人能超越，但也生怕自己产生啥莫名其妙冲动，所以他很自觉地不乐意跟杨品这种帅得有点符合他口味的人多相处；但是吧……说来说去华夏国愿意捏着鼻子承认他们这帮杀人者超凡的“正义性”，冲的还是让国家能有利可图方面，怎么说这方面也得给国家点看得见的好处。
把华夏提供的人才培养成魔王军下属，这种事情就算国家肯干王林也是不肯干的，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了，操作不当的话没准儿他那点老底要被这些人精看穿，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刚编出来的“幻想乡计划”能拿来忽悠人……咳咳！！安全性还比较高……
打定主意，王林便装作一副很犹豫的样子，欲言又止地：“我理解国家的想法，但是也请国家理解下我的难处，魔王军内部的教学系统我是没法上交给国家的，别看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一副很自由的样子，但我其实也是处在魔王军的监管内的……”
杨品、董晓兰精神一振，其实王林点出他知道陈友孝的存在后这两人的想法都给打消得差不多了，陈警官的能力多逆天，王林要是抓着这个不放给自己要好处，在他们的立场上真是很难拒绝；没料到他们都放弃了，王林这边居然主动递了话头出来。
“王处长，你的难处国家当然是能理解的，你作为华夏国国民为国家的付出我们都能看到……”董晓兰特识趣地当即出手抬了一把轿子，吹了王林一波……节操什么的先别管啦！
王林挺意外这个大姐咋这么热心帮他说好听话，一时也没怀疑到别的地方去，发挥演技作出很感动的样儿连连点头：“我也跟你们说实话，其实我现在手里面确实有个东西，虽然不能上交给国家，但可以给国家培养超凡出点力。”
对金主华笙的说法中王林并木有主动交代他给“幻想乡计划”编出来的故事背景，他还等着华笙啥时候开窍了主动来求教他好卖关子……咳咳，所谓白给的不要，要钱的才珍贵嘛……现在把这个现成的套话拿出来忽悠人，倒是方便了：“魔王军统帅阁下对吸纳人手有极其严厉的规定，具体的规定条约涉及到魔王军内部的隐秘，我不能说。而这个统帅阁下任命我施行的‘幻想乡计划’呢，则是为了面向人族而策划出来的，其用意是在人族中选择一批心性上佳的人来参与‘幻想乡计划’，通过在幻想乡中历练提升自身能力、强化躯体，目标是能让这些人恢复上古时期人族的平均体质。统帅阁下在代魔王陛下巡视人间时发现现代人的身体和精神实在太孱弱了，这样的身体素质如果不慎卷入神魔大战中的话基本没有自保能力，这让统帅阁下很不放心……”
“参与幻想乡计划的人群是为了人族的延续不受未来神魔大战影响，统帅阁下也不认为只是恢复上古时期人族战斗力的人类能对战斗有什么帮助，所以参与者并不需要为魔王军负责，更无须向魔王陛下效忠……”
这两个大前提听在杨品和董晓兰耳中自然是比较舒服的，实话说国家选一些人出来参与魔王军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若是加入魔王军后若是受到什么科学不能解释的神秘手段控制、就此脱离华夏国编制序列成了啥啥神魔大战里面的炮灰，这么亏本的生意国家肯定是不会干的。
“这个计划要求的条件没有魔王军直接发展人手时要求的这么夸张，我自己确认了下，够条件参加的人在人群中的比例大约能有一百比一。当然了，在‘幻想乡’中获得能力的时间就要比接受魔王军的教学体系来得久，要花费多数倍的时间，而且不一定保证成功率，有较大的失败可能，收益总是和风险成正比的，你们也理解的吧？”
杨品点头：“自然，那么这个‘幻想乡计划’的参与者有什么样的条件呢。”
王林亮出小镜子：“第一个当然是不能是坏包，镜子里面照出来一团黑的、有黑点的都不行，然后就是元气的强度了……”他往杨品和董晓兰各照了一下，“……元气能有杨处长和董科长这么强的就行，两位的元气条件参加魔王军是不够格的，进幻想乡足以了。”
杨品&董晓兰：“……”咱也没想参加你这个魔王军，用得着来这么一句嘲讽吗……
董晓兰是一线情报人员，二十余年工作中亲身经历过的危险不知凡几，当即就提出要求道：“王处长，你这个幻想乡能让我先体验一次吗？”
“现在？”王林道。
“你要方便的话。”董晓兰道。
王林倒没什么好不方便的，但问题时第五代幻术符文制造出来的幻境在运行中是会产生消耗的，上次只让华笙和他那司机老李进去就启动是为的招揽金主，这回只是让人体验下就为了一个人启动实在是有点亏……
斤斤计较也是小市民的本性之一，王林犹豫了下还是不想在这方面吃亏：“这样吧，董科长要有兴趣的话你留一下，一会还有人要来，是我之前选中的符合条件的幻想乡计划参与者，董科长和他们一路进去好了。”
董晓兰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脑子里面立马回想起眼前这货前几天跟“爱华科技”太子爷接触的情报，以及华大少爷忽然把自家的爱华影视传媒搬到a市来这个新闻……
杨品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眼神儿很有点死……
显然，这俩人精就这么一动脑子就看穿了眼前这个家伙的部分小心思，这货不敢利用魔王军的教官身份招摇，但也是很在乎钱财的，搞不好他们今天若是没有机缘巧合下从这家伙口中得知“幻想乡计划”这事、话赶话的让人愿意把这个“上交给国家”，这家伙肯定就要用这个没有风险的弱化版本魔王军超凡生产机制给自个儿谋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