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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5

长期休假被允许后, 夏修音重新拥有了很多和小孩相处的机会, 夏瑜的学习进度也以相当的速度与小学三年级拉开差距。

“姐姐,我做好了。”轻柔的触碰落在肩部, 像是想要博到一点关注却并不愿意过分打扰。

夏修音停下手里的东西, 将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落在小孩脸上。

被在意了。

夏瑜如瞳色般纯黑的睫毛颤了颤, 安静地垂在眼睑,任姐姐打量。

近几天, 夏修音常常在办公区忙碌,夏瑜便乖乖地在隔断的另一边看书学习。

即便遇到难题也是用笔做好记号攒着, 等夏修音什么时候过来抱抱她摸摸她, 就仔细地问问姐姐。

夏修音把笔记本推到一边, 接过小孩手里的测验卷。

做题贵在精。

像夏瑜这样的孩子, 过度的重复于她而言是一种浪费, 所以夏修音只是每天固定圈画某些有意思的或典型的题目给她。

夏瑜性格害羞温吞,写字都是慢慢的, 规规矩矩落在横线里,大小一致,所以卷面有着同龄小孩所鲜见的整洁。

“阿瑜真棒。”夏修音用红色水笔在小孩的名字上打了分数,接着画了一只捉尾巴打转的小猫咪。

夏瑜细白的手指扶着办公桌, 踮着脚尖看夏修音给自己批阅, 冷不丁瞧见姐姐刻意留的小动物。下意识地, 她放下脚跟,捂住眼睛,耳朵烫了起来。

姐姐怎么还记得呀。

夏修音将座椅往后撤了撤, 把小孩捞到自己怀里。

她低头去看夏瑜,语气里带着无辜的疑惑,“阿瑜,怎么了?”

夏修音有心从夏瑜的指缝里去瞧瞧她难为情的眼睛,可小孩捂得实在严实。

她左右看了看,一时失笑。

“这才多久的功夫,阿瑜连和姐姐说话都不愿意了?”她逗弄着夏瑜,故作失落道。

夏瑜急忙忙摇摇头,身子也跟着摆了摆,眼睛却固执地遮着。

夏修音的手揽在夏瑜身后,她盯了会,见夏瑜依旧是要把自己埋进地缝的小鹌鹑模样,便凑近小孩红扑扑的小脸。

姐姐不说话了。

夏瑜的手有些按不住。

她想看看姐姐。

谁知在她踌躇着准备移开手时,温热的呼吸越靠越近,轻轻呵在她的面颊,最后——

点点的湿润从手背传来。

一个……亲吻。

她被眷恋着的气息包围了。

“我惹阿瑜生气了?”夏修音轻声道。

“我这就给阿瑜赔不是。”

夏瑜来不及反应,只听得细微的响动,又是一个吻落在她的手背。

被……被姐姐亲了。

“阿瑜,别生气。”啾。

“小猫咪很可爱。”啾啾。

“姐姐喜欢猫咪……”啾啾啾。

“姐姐喜欢你。”啾啾啾啾。

夏瑜被一连串的亲吻弄懵了。

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姐姐喜欢你”。

“阿瑜还不愿意看看姐姐?”夏修音又在欺负小孩。

“都是姐姐太坏了……”

夏瑜慢慢将小手移开。

纯净的眸子又泛起潮气,细细的光线收纳进她眼中,留下潋滟的、动人的水意。

她握住姐姐的手指,低着头,“姐姐才不坏。”

“姐姐最最好了。”

从夏修音的角度,看见夏瑜后颈处的一小块皮肤——那里也红透了。

岑澳时常会给夏瑜打电话,集中在午饭到晚间,每次开场必要连呼带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肯好好开口说话。

“呜呜呜……小姨姨,这个学校太坏了!太坏了!”

“妙妙,怎么啦?”夏瑜安抚。

“它不让我回家!它、居、然、不让我回家!”岑澳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将电话线也啃得干干净净。

“妙妙,你别着急……”夏瑜皱起了眉毛。

她担忧道,“这是怎么回事呀?”

夏舒兰被岑澳锁在了门外,她站在门口抱胸,高跟鞋跺在地面,简直要被这个小东西给气疯。

“岑澳——”

“喂——”

“给妈妈开门!快着点!”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我数十个数!”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学校没安好心!”岑澳“吭哧吭哧”拽了一个小毛毯盖在身上,她把下巴磕在电话机旁,神情忿忿,“小姨姨,你知道吗!这个坏学校把好多小朋友关在一起!”

“……什么?”夏瑜下意识看向姐姐,但夏修音似乎早有预料的样子。

【别担心,阿瑜。】她做着口型。

夏瑜只好压了满腹焦虑。

“它让我们自己起床!自己刷牙!自己洗脸!连小辫子都要小朋友自己扎!”岑澳后怕地拍拍胸脯,“还好我现在剪了短头发!”

原来……妙妙平常都不会自己做这些的吗?

不过,她的小揪揪也是姐姐扎的,姐姐说这样很乖。

如果有一天,姐姐不能帮她扎小揪揪,她一定会比妙妙难受得多。

“小姨姨……妈妈也坏!”岑澳说着说着往小毛毯里躲了躲,“她……她都不想我!”

“她把我留在这个学校里,她都不想我!她居然不想我!”

“妙妙,妈妈怎么会不想你?”岑澳情绪激动,夏瑜连忙迭声安抚她。

夏瑜知道妈妈对于其他小朋友的意义,那是一种与姐姐不同,却也至关重要的存在。

“她想我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都不叫我宝贝!都不亲亲我!”岑澳大吼。

夏舒兰僵在了门外。

“她最坏了!”

“她比那些板着脸的老师还要坏!”

“比那群小猪、猴子、狗熊还要坏!”

“比学校还要坏!”

“她……最最最最坏了!”

岑澳说着说着,大哭起来。

她的哭是真正小朋友的哭,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要劈开。

任性的时候是这样哭,受委屈的时候也这样哭。

所以时间久了,旁人就分不清她是在闹别扭还是心里真的难过。

大人总是这样的,他们总是不能耐下心,不能好声好气地抱抱小朋友,拍拍她的肩膀,帮她抹掉眼泪,柔声问一句“咦,我的宝贝怎么了”。

可姐姐不一样。

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妙妙……你别哭呀。”夏瑜说着说着自己带了哭腔。

她见不得小朋友难过。

因为姐姐说,小朋友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夏修音看着红了眼圈的小孩,心道,岑澳这丫头真是讨厌。

她把小孩带进怀里。

她安抚地轻拍夏瑜的后背。

她帮夏瑜揩了揩眼泪,刮了刮她的鼻尖。

“好啦……我的阿瑜可不能在妙妙面前掉眼泪。”

听了这话,夏瑜更像是有些止不住。

姐姐怎么这么好。

夏修音无奈,只好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哄她。

话筒那边,夏舒兰也开了门进去。

她抱住岑澳,和岑澳哭成一团。

搂着哭得抽噎的女儿,夏舒兰的样子分明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宝贝……妈妈对不起你……”

“我们不去上那破学校了!”

“垃圾学校!敢让我的宝贝受委屈!”

“哦哟,别哭了,妈妈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夏修音切断电话。

她搁下话筒,微叹着看向小哭包:“这下,阿瑜放心了?”

“嗯……”夏瑜抽抽嗒嗒的,她趴在夏修音胸前。

“姐姐,为什么妙妙的学校……会……会不允许妙妙回家呢?”

她记得妙妙的学校是很好的。

“私立学校的要求就是这样的。”夏修音摸着小孩软软的发解释,“全封闭式的教学,一月歇假一天,培养学生的独立自主能力和社交能力,加强同一阶层小孩的交流沟通。”

“妙妙一年级的时候学校没有让她寄宿,应该是考虑到需要给孩子提供一定的适应时间。”

这些东西,本来应该夏舒兰和岑澳讲清。

可她自己从不是个仔细的,再加上岑澳在学校的一年居然也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岑澳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而其他的小孩……

他们早在踏进那所学校时,就知道了父母对他们抱有的期望。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所有小朋友都要这样吗?”

不能天天看见想见的人?

夏修音将小孩的头发在指尖缠了两道,“所有小朋友都是这样。”

夏瑜搂紧了姐姐,把脑袋埋在姐姐肩窝里,看上去像撒娇。

真好,她没有去那所学校。

这么这么长的时间不能见到姐姐,没有声音,没有拥抱,没有抚摸……

对她而言,那将会是最最残忍的惩罚。

夏修音半眯着眼睛,享受小孩的亲昵。

由于期中考以及学期内的其他考试,夏修音都以近满分的成绩占据了布告栏榜首。

所以,姜何顶着教务处的压力,批了夏修音下一学期的晚自习修假。

而夏瑜,她的学习能力远超班里的小朋友,但在夏修音的刻意引导下,她并不觉异样。

因为……其他的小朋友,即便是回答不出来老师的问题,也都很可爱!

基本的学习技巧夏瑜全部掌握后,夏修音便暂停了在家对她进行的局限于教材的教学。

夏瑜在学校里和同学一起学习简单的书本知识以及了解同龄人的生活氛围,回到家,夏修音便教她探索很多新鲜的东西。

夏修音在一些小长假开始带着夏瑜出门旅游,带着她看一看,书里描绘的世界是怎样的。

她们偶尔会去别墅区附近的高尔夫球场,夏修音教夏瑜挥杆、应对救杆。

这项运动颇耗精力,往往练习半天,夏瑜已经跑得小脸通红。

夏修音并不执着于让夏瑜在高尔夫球方面技艺精湛,见玩得差不多,两人便沿着绿地溜达一阵,等刘志前来接她们。

学期结束前,夏瑜在马场领养了一头小马驹。

枣红色的小马,只比夏瑜高了一点点,毛色发亮。

夏瑜期待地给它起了名字,并定期去照料它。

小马很淘气,经常和夏瑜转圈圈。时间久了,夏瑜故意不理它,它就为难地蹬蹬前蹄,“哒哒”回到夏瑜身边。

等夏瑜露了笑,它便把短脖子挨到夏瑜肩膀,让小孩摸摸它,抱抱它,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发出一些得意的嘶叫。

夏修音咬着一根草杆,弯着眼睛看夏瑜认真开心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快,又似乎还不够快。

夏瑜站在墙边,仰头看着姐姐留下的身高记号,心里在算,什么时候,自己才可以这样呢。

她也想把姐姐抱在怀里。

当第一捧雪在南城摇摇欲坠,南城便悄然入了冬。

细小的冰晶碎裂、散落,安静地覆在瓦檐、枝梢。

依然是一个很温柔的冬日。

夏满搓了搓因为处理年货冻得皲裂的手,拨通号码:“喂……”

或许是因为在假期,对面很快接了电话。

“你好。”

是夏修音,夏满夫妇的心里紧了紧。

“小妹,今年除夕,你是要回老宅过的吗?”

“没什么……”

“我……如果合适的话,让小瑜来我这里过年好吗?”

不知是否因为夏满还算合夏修音的心意,他能感觉到夏修音对他们夫妇俩的态度逐渐温和起来。

与之前礼节性的疏离不同,而是更为亲密一些的。

似乎在某些时刻,夏修音终于愿意真正将他们看作是与她和夏瑜有些联系的人。

所以,夏满几乎还算是小有把握地打了这通电话。

谁知,对面陷入沉寂。

夏满的心开始下坠,被什么拖着、拽着,最终在夏修音的回应中掉落冰冷的海域。

被淹没了。

“抱歉,表哥……”夏修音的语调轻柔和缓,近乎残忍。

“我和阿瑜已经有了安排。”

夏修音的膝上躺着夏瑜,小孩刚出浴室,半长的头发散落在颈侧,看起来毛茸茸的。

她的指尖在柔软的发绕了绕,夏瑜仰头看她,细白的手指捉住了她的手。

“嗯,再见。”夏修音在那双漂亮的眼瞳中笑了笑。

除夕这天,冷得有些出人意料。

夏满在前些日子购置了几副春联和一小箱危险性低却好玩的小烟花,他想,那孩子应该都没好好过过一个年。

如果夏瑜愿意,他可以抱着她,让她贴新年的第一对春联,然后和她一起去小区的空地上放烟花。

也许,她会很高兴。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小小的遗憾像是窗沿的细雪,慢慢地一层、一层堆叠,沉沉压了下来。

夏满的妻子正在厨房里熬糨糊,她低着头用铁勺将小疙瘩仔细搅拌开,这样在春联上才不会留下褶皱。

他们到底是年岁大了,即便知道胶水粘得更好,还是愿意这样麻烦。

或许,他们只是想给自己多找些事情做一做。

夏满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会,依稀听到细微的啜泣声。

嘉珍也在难过呢。

他低低叹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妻子的肩,嘉珍便把脸藏进了他的脖子里。

“好了,别伤心,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动不动掉金豆子。”他语气轻松。

嘉珍才不理他。

他只好又道:“这才第一年,孩子认生。”

“小瑜这么好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她再稍微大点,没准还能搬过来和我们小住一段时间。”

“那个房间也就能用上了。”

那个房间,他们准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上次夏瑜来都没机会让孩子在里面多看一看。

“你又扯瞎话。”嘉珍的嗓子有点哑,但好歹情绪稳定了些。

夏满哄她,“这哪是瞎话,你可不能不信我。”

嘉珍抬了头,果然哭得眼角湿润,“我不求她和我们住,只要能和我们一起过个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看你,还说不是扯瞎话。如果不是,小瑜上次在电话里就该答应了。”

夏满语塞,但知道妻子已经缓了过来,便只笑呵呵地看着她。

恰时。

“叮咚——”

夏满和妻子面面相觑。

除夕的早晨,会是谁来拜访呢?

夏满打开门,看到穿着同款纯白羽绒服的两个孩子,颈间围了保暖蓬松的红色围巾。

她们的鼻尖和眼角被冻得微微晕着红,在白皙的小脸上对比鲜明。

又亮丽、又娇俏,简直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让昏暗的楼道都明亮起来。

“叔叔。”夏瑜拉着姐姐,“是惊喜呀。”

夏修音勾了勾她的手指,褐瞳漾开柔软的笑意。

她的语气带了点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小得意,这无意识流露出的稚气让夏满意识到夏修音到底只是个孩子。

“表哥,你看,我和阿瑜有了安排了。”

夏满眼眶湿了湿,他抖着唇,听见耳朵里巨大的轰鸣声。

世界似乎在塌陷,而她们牵着手安静地站在原地。

夏满把两个孩子迎进门,对妻子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神情:

“嘉珍,你看,我说不是扯瞎话吧。”

嘉珍捂着嘴,眉间打着深深的褶皱,眼泪“唰”得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瑜别生气,姐姐亲亲你。

评论太抽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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