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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王朔箴言

李广也顾不得叫回恭业,就抱着当户回家找佳儿。一进屋看到佳儿正抹着眼泪。

张佳看李广和当户回来了,哭着说:“刚有士兵送了书信过来,说祖父病重,望夫君尽早回去。”

李广听闻此言,如晴天霹雳,一时无语。

李广自幼是祖父养育,如今重病在床,无论如何也要回去尽孝。

过了半晌,李广对佳儿说:“等我向令将军请示,夫人快带当户收拾行李。”佳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好开口,坐那里迟迟没行动。

李广猜出了她的心思,劝她:“当户已是垂髫之年了,你和他都还没见过祖父。或许事情根本不会像李蔡说的那样,祖父对我虽然严肃,他终究也是出身行伍,岂会那么迂腐。佳儿快收拾吧,回家要紧,出什么事不还有我吗?”

佳儿这才麻利地准备收拾。李广飞马前往令勉府中,说明缘由。令勉念其一片孝心,先行答应了。于是李广修书两封,一封托令将军转至景帝,一封留给恭业。

李广出了将军府,回家看到佳儿已收拾妥当,连忙搬了东西上车,自己驾着马车,带着佳儿和当户,火速赶往陇西成纪老家。

经过数日的风餐露宿,一家人终于回到阔别八年之久的老家。管家几乎不认识李广了,还是看那双标志性的猿臂才知道。

等李广携着家眷跑到祖父房间时,早有人前来通报了。李信这位久经沙场的名将,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躺在炕上虚弱不堪,听闻李广回来了,眼角渗出一连串泪水。

李广坐上炕,一把握住祖父枯瘦的手,忍不住两行热泪,说道:“孩儿不孝,离家八年,不曾回家看望,没想到岁月不饶人,祖父如今已病得这般模样,孩儿当如何是好啊?”

李信慢慢地抽回手,眼睛望向李广,嗫嚅着说;“广儿,广儿,你回来啦,我没要你回来,你如今做了逃兵,你……你……”一口痰噎在胸口,话没说完,便咳了起来。

佳儿见状,连忙去取痰盂。当户很懂事,说了声“母亲让我来吧”,一把抱起痰盂送到炕上。李广接过痰盂,扶起李信吐了。

李信躺下后露出了笑容,问李广:“广儿,这可是李家的血脉?”

李广连忙称是,让当户上炕叫曾祖父。当户有点害羞,佳儿眼神鼓励了一下,他便一骨碌爬上炕,对着李信喊了一声。李信顿时乐开了花。

佳儿也跟着说了一声:“祖父,这是您曾孙,李当户!”

李信斜眼看了张佳,又看了看李广,叹了口气说:“我已是行将就木了,管不得你们,就不要怪我起不得身了,都坐下吧!”

李信看人都坐下了,对李广说:“也不知道蔡儿近况如何,他曾写信向我提起过你媳妇儿。”

李广低着头说:“出了长安后,联系甚少。”

李信接着说:“今日一见,甚是般配,好生过日子!”

李广和佳儿心中多年的石头终于落地,异口同声说;“谨遵祖父教诲!”

接下来的几天里,佳儿托家中老妈子照看当户,自己全心全意照顾李信,除非是那换洗不便,其他则身体力行。就连街坊邻居都对佳儿赞不绝口。

直到一天晚上,李广进屋看望李信,发现李信呼吸十分虚弱,连喊几声都没反应,摸了手心和胸口已经发凉,李广连忙喊来家人。

众人站在一旁也是无可奈何,妯娌们闷声哭成一片。那些叔伯沉默不言,眼眶憋的通红。张佳不辞辛劳,用热水反复擦拭着李信手臂和胸口,希望他能暖和一些,直到李信突然回光返照。

李信抬头嘶吼一声:“陛下,老臣来啦!”随后口中呼出一口浊气,闭了双眼。李广往前试探鼻尖呼吸,才知年近九十的祖父已溘然长逝。

即便是那些叔伯们,再也忍不住悲伤,痛哭流涕。可惜了那李蔡,竟没见着祖父最后一面。

第二天,李家贴了讣告,李广也写信告知恭业、灌强。

不出两日,李信生前挚友前来吊唁。灌强、恭业先后到达李家,准备送行。

这前来吊唁的人当中,有一奇人,头戴术士冠,身着宽大素袍,手持南山崖柏,初看时,如七旬老者。祖父在生时,从未对李广提起此人。

待家人安葬了李信,其余宾客也大多离去,偏偏那老者似乎有话要说。

那老者轻步走到李广面前。李广细看时,他满脸皱纹,须发尽白,双目微闭,神定自若。老者也不多说话,只拉出李广手掌端详一番。

老者思索一番对众人说:“此子命途多舛,虽有功业,难及王侯!”

李广一脸惊愕,忙问缘故:“老者与我素不相识,如何断定我此生当如此?”恭业在一旁也莫名其妙。

老者拉了李广至后院,悄声说道:“天机本不可泄露啊!”

李广笑问道:“不知老者名讳,还望多指教!”

老者捋了捋白须,笑道:“切莫叫我老者,我今年才四十有二,将军直呼王朔便是。”

李广惊奇之余,仍不罢休地问:“你便是那会观天象、善识人相的王先生啊!”

王朔摇摇头说:“老弟抬举我啦,我本是槐里(今陕西咸阳)人,年幼时读书不求甚解,于水中练习龟息之术,幸得李老将军路过搭救,方才延活至今,此恩此德一定要回报。”

李广这才明白王朔与李家的缘分,缠着问:“王大哥如何断定我此生无缘王侯?又要如何化此歹运?”

王朔转身,挥挥手道:“来日便知,大运不济,小运频频,天命不可逆呀!”王朔说完就骑了花斑驴,漫步离开了。

李广听了王朔的话,心灰意冷,对佳儿和兄弟们说:“我自幼丧父,祖父过世,我应当守孝三年。”

灌强劝说道:“大哥何不上书恳请天子,安排你在陇西就职,一则可以守孝,二则不至于荒废功业。”

恭业也随即附和,但李广仍是不同意。佳儿拉着当户过来,对李广说:“夫君若是放心,不如让我带着当户在家替你守孝三年,无论生日祭日,清明中元,我自当上坟扫墓。”

李广苦笑着说:“你带当户在家我当然放心,只是我身份卑微,天子如何能随我愿啊!”

灌强劝解道:“自古忠孝两难全,这与身份高低无关,此刻天子亦在守孝呢!”

“且不说那么多吧,我们几人难得再次相逢,就在我家多留些时日,等我先写了书信给令将军,看他如何回应吧。”

恭业回想起离开飞狐关时令勉所说,这才传达给李广:“走之前,令将军除了让我传达悲痛之情,还嘱咐我,若大哥你想守孝,他可以向天子陈情。”

李广听恭业一说,这才舒展眉心。于是写信给令勉,表达守孝之意。

接下来的几天,恭业和灌强在家陪伴着李广夫妻,希望他们能早日走出悲伤。

就在李广心情逐渐平复时,一天中午,大家都在休息,李广一时又烦闷起来,就在后院里走来走去。

突然李广感觉地面在震动,整个人有点的眩晕,水缸里的水面迟迟不能平静,屋顶一个角的瓦片都松脱了。这是……

李广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即便是万马奔腾也不及此时猛烈。

不久,大家都从屋里跑出来,李广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地震?

街坊邻居一时惶恐不安,好在这种震动持续时间极短,不久大家又平息下来了。

灌强等人一同找到李广,李广悄声对他们说:“起初,这震动能感觉出是从西边传来的,只怕是西方有地震,而且离我们不远,我们且不要声张,以免大家惶恐。”

到了晚上,大家又一次感受到震动,李广整夜坐卧不安。若真是地震,那西北的百姓必然遭殃。

李广和灌强几个人耐心地在家中等待数日,终于等到了令勉的回信:“贤弟近日可安好?听闻前些日西海羌地(今青海西宁)突发地震,损毁房屋无数,愿陇西无恙。陛下念你孝心一片,欲将你调回,任陇西郡都尉,静候敕书,此致,恭喜!”

众人看了书信,惊叹不已。李广对众人说:“羌地距此不足千里,此次地震虽未伤及陇西人畜,但西羌定会流民四起,陇西一时不会安宁啊!”

灌强对恭业说:“恭兄弟,你且不急着回去,和我助大哥平息了此番骚乱,如何?”

“我本当如此,然而我只与匈奴有深仇大恨,与那西羌人并无瓜葛。如果大哥确实需要,我留下来从旁提醒大哥也好。”恭业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李广当然知道恭业的想法,他那把戟不会乱杀无辜。只是李广还想着王朔的话,倘若天子能让自己守着陇西不离家,或许运势会好些。

过了数日,天子敕书到,命李广为陇西郡都尉,掌管陇西军务。

众人看到敕书都很高兴。恭业等送书之人走后,笑着说:“这汉家天子真是会用人呀,哪里动乱就把李将军放哪里。”

李广尴尬地笑了笑,对张佳说:“佳儿,果真如此,带当户跟我去郡府生活吧!”

张佳耸了耸肩说:“刚还说要守孝三年呢,如何转眼就忘?你去上任,抽空回来看我和当户就行了。”李广心想也只能如此。

李广进屋收拾一番,别了佳儿和当户,就领了灌强和恭业前往郡府。

陇西太守公孙昆邪(音浑爷)接见了李广众人。李广还未来得及休息,连忙拜见公孙昆邪说:“羌地地震,恐怕将会有流民窜入,还望大人早作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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