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准确来说，是血与火的味道，也是烟与尘在喧嚣。
嘶哑的吼叫，痛苦的呻吟，更多的是凡人才会有的沉默。可为何要沉默？怯懦？不，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龙吟响在耳边，黑夜里的骑士轻轻抚摸着巨龙粗糙冰凉的鳞片，手中燃起一团火。
这并非龙骑士施展的魔法——这只是龙骑士与巨龙接触之后，被巨龙赠与的力量。
“你累了。”
巨龙一声长啸，翅膀卷起飓风，将那几只飞蛾扑火般袭来的天鬼化成了肉与骨的残骸。
这声长啸只有龙骑士才能听懂，在他人眼中，尤其是在土伦堡内，抬头张望夜空的士兵们眼中，这只是巨龙无法遏制的愤怒，亦或是彰显力量时的炫耀。
他们不会去理解龙，他们只会畏惧龙。
所以龙也不会去理会他们，如果不是背上的主人要求，龙一定不会顾忌伤害他们的生命，就像人类从来不关心自己一脚踩死多少只蚂蚁一样。
“哈……累了？”
龙背上的骑士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手中烈焰渐渐消散。
“这一场盛宴才刚刚开始呢。”
月光洒在龙骑士的身上，他深蓝色的盔甲，被月光染成了银白色，覆在他脸上的面罩，则反射出冷冽的光。
披风任由狂风吹起，龙骑士昂着头，如同天神降临一般的姿态，睥睨着地上凡物。
眼中，却是怜悯与悲伤。
“你准备怎么做？我化龙的时间……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
伙伴的声音传入龙骑士耳中，仿佛是在催促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有没有可能，用你的力量造出阻隔魔兽的高墙？”
“之后呢？在我们离开之后，这里又变成这些人类的囚笼吗？”
“他一定会来救人的。”
巨龙鼻孔中喷出滚烫的龙息，除了目标是面前那群天鬼外，或许还是在向主人表达它的不满。
“那小子究竟是谁啊？竟能让你现身来帮他，但我却没从他身上瞧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知道。”
“哈？”
巨龙对这个回答很意外，哪怕它的主人说“因为爱情”，恐怕它都不会这样意外。这么说来的话，这可能是比爱情更严重的东西，这有些超乎巨龙的想象。
“先荡平眼前这些家伙吧——等到天亮了，月亮的光辉被太阳掩盖，这些魔兽就不会被吸引过来了。”
龙骑士拍了拍巨龙的脖子，巨龙则甩了甩脑袋，它似乎有些不满，但因为身份或是其它什么原因，最终还是选择了屈从——
土伦堡最外层的城墙一共有三处大缺口——每一个缺口至少相当于一扇城门的宽度。可以说，作为军事要塞而言，土伦堡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功能。但如果是以救命稻草来类比，那么这座已经产生致命缺陷的要塞，大概还是具备这个功能的。
“内城只有一处缺口，凭借三米高的碎石，如果是防守的话，数万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他们撤入内城却需要时间。”
“所以，你的计划是拖延时间？”
龙骑士用食指关节轻轻叩了叩硬邦邦的龙鳞，赞赏道：“你还挺聪明嘛！”
“为了救同类而做出的决断啊……先声明，在剩下的六刻种内，我们最多只能用五刻种的时间，能救多少人全部取决于你了——”
伴随着巨龙咆哮，那漆黑的身躯也在一瞬之间落在了外墙其中一处缺口前，后肢落地的巨龙，比外城十米高的城墙还要高上不少。
龙骑士在巨龙身上的位置，与城墙恰好是同一水平方位。
“那个怪物……巨大魔兽……”
“上面那个人就是魔鬼吗？”
“不……他好像是在保护我们……”
真是琐碎嘈杂的声音——龙骑士很想捂住耳朵，但是他此刻却只能双手紧紧抓住龙颈，凭借摩擦力使自己不被甩到地上。
龙的攻击形式其实很简单，远距离通常就是以魔力为基础，施展纯粹能量攻击，近距离的物理形式，则大多依靠虽然内侧没有鳞片保护，但表皮却依然硬若磐石的巨大翅膀。而龙身后的敌人，就要依靠那虽然硬如钢铁，但是柔韧程度却不输于世界上任何一根尾巴的尾巴。
眼下，因为身后就是城墙，巨龙只能利用它那张开后足足有躯体几倍宽的翅膀进行攻击。
那些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魔兽，即便是体型堪称硕大的雪牛，也不过是巨龙半条腿的高度而已，更不用说与巨龙脚趾头差不多高的鬣狗等魔兽了，这么一通迅猛的翅膀攻击之后，大多数魔兽都被劲风吹飞，或是成为肉泥，或是与同伴一同成为肉泥。
但即便如此，魔兽依然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就像潮水一样。
巨龙发出了普通人耳中愤怒的咆哮，口中喷出的滚烫龙焰，将几只魔兽点燃，更有一些像鬣狗一样身形微小的生物，直接就变成了烈焰下的灰烬。唯有龙骑士才知道，自己最亲密的同伴是在说什么——
“他们回来了。”
“他们？”
龙骑士有些不明所以，因为巨龙动作幅度太大，此刻他眼前的物体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你应该也可以看得见——利用我的眼睛。”
龙骑士晃了晃眼前这个冒着星星的世界，将一只手探入了龙鳞之下——这是龙骑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巨龙也好像突然死去一样，突然停下了动作，双目也缓缓闭上。
龙是没有血肉的生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活物。在表皮与鳞片之下，并不存在人类认知中的血与肉。
只有结晶化的纯粹魔法能量，与寻常魔晶不同，构成巨龙的魔晶并非纯粹魔力制作，而是仅仅只起到一种名为“容器”的作用。
换而言之，只需要注入魔力，巨龙就能够活动。
龙骑士在不久前知晓这个真相，与如今胯下这条巨龙相遇时，也对这个事实十分惊诧。
而那些能够存储魔力的“容器”，和巨龙的龙吟一样，在外人看来是石头，而对于龙骑士而言，就像是面团一样的存在——在龙骑士右臂没入龙身之时，巨龙与龙骑士之间的通路也正式构成。
就在此刻，巨龙睁开了它闭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