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罗迪克是神灵的棋子。
如果用国际象棋来形容,大概就是类似于皇后和国王结合体一样的存在。
因此,他也是棋局上至关重要的存在。尤其是,在棋局暂停之后,再猛然间出现在棋局上,这种登场方式,无论对己方还是对方来说,其实都有那么一些措手不及。
可棋局是不可能永久暂停的。
能源即将耗尽的神灵。
暂居地即将毁灭的魔鬼。
二者都清楚这一点。
但是,谁先动手,也就意味着谁失去了先机——因为契约的存在,棋局已经被暂停了。
谁胆敢挪动第一颗棋子,就意味着谁破坏了规则。而另一方,也就可以进行无底线的还击。
但魔鬼没有选择还击,魔鬼只是在忍耐。
或许,它们没有意识到棋盘的混乱,又或许,它们另有所图。
但是,已经破坏规则的人,是绝不介意继续将规则破坏下去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指的就是这样的状态。
因为漏洞的存在,规则被破坏,而被破坏的规则,又会产生更大的漏洞。
魔鬼的目的,就在于此。
等到契约被彻底撕毁,魔鬼就能站在高处进行彻底的回击了。
虽然无法确认魔鬼们是否存在这种想法,但这时事后神灵们一致得出的结论。
不过,因为“神之子”埃罗迪克的存在,拥有彻底倒向神灵这一边的人类,神灵在棋局上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一方。
就像千年前那场大战伊始那样,作为最先发现这个世界的神灵,控制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与魔鬼进行一场几乎毁灭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的大战。
但是,那场战争的失败,也正因为神灵控制着世界上所有的生命——本来就矛盾重重,仅仅凭着信仰,就统合在一起,对抗“共同之敌”的生命。
思维共通,被寂静之渊连接在一起的神灵们,是无法理解枫之大陆各个种族之间的关系的。
因为惯性的思维,让他们认为只要存在着信仰,所有生命就能联合在一起共御外敌。
事实上,人类与精灵相互鄙夷,人类与食人的半兽人之间又存在难以弥合的矛盾,再加上生活习性完全不同的海妖一族和羽族。乍一看上去颇有战力的组合军,实际上是内在矛盾重重的团体。
魔鬼自然看见了这一点。
于是,魔鬼光明正大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它们仅仅只想在枫之大陆上生存,像人类一样,像精灵一样,像半兽人一样。所有种族都和平共处于同一个世界,如果同意这个请求,魔鬼将不会伤害其他生命体,同时,愿意斩断各个生命体与神灵之间的关系。让各个生命体得到真正的自由。
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但不是对所有种族。
当时,枫之大陆上势力最为强劲的三大种族是以繁衍速度位居世界第一大种族的人类,以及对能量有着自己一套掌控方式的精灵,还有以力量超越各个种族,凭着强悍战斗力而统治一些弱小种族的半兽人。
他们自然不会同意,与魔鬼共享这个世界上有限的资源——其中以人类的反对意见最甚。
“我们绝不会让出人类的半亩土地供魔鬼生存。”
做出了这样宣言的人类,占据着比如今枫之大陆要还要广阔的领土。
“我们无法忍受魔法来污染我们神圣的法术。”
因为神术的缘故,得以立足于三大种族的精灵,也因为信仰的缘故不肯让步。
“半兽人从不畏惧战争。”
当然,这不是是否畏惧战争的问题,而是作为实力更强劲的魔鬼,只要它们一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半兽人凭借武力统治其他种族的秩序,就会遭到严重的破坏。
所以,三大种族决不让步。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没有人站在魔鬼这一边——
有高喊自由,被半兽人奴役数百代的矮人。
有因为憎恶精灵抢走自己家园,不得已躲进洞窟生存的地精。
当然,其中拥有最强战力的,还要属被人类与其它种族猎杀,夺取领地,如今只能栖息于枫之大陆外的群岛上,渴望复仇却又各自为战的龙族。
让这些反抗者们统一起来的,并不是所谓的圣光与信仰,而是实打实的利益与自由。
于是,当魔鬼开诚布公地提出条件后,战争也就爆发了。
神灵与魔鬼之间的战争,与支持神灵与魔鬼的种族之间的战争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枫之大陆上的种族,也受到了神灵与魔鬼之间战争的影响——其中最大的影响,就是如今枫之大陆的形成。那一战中,在更高维度的空间中,神灵与魔鬼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会战。
对于人类而言,这一次会战的结果就是土地的崩裂,近半数人类不是死在与矮人、地精、巨龙等生物的战争中,而是死在地崩与因为地崩而带来的无序之中。
遍布人类世界的饥荒,以及遍布人类世界的内部战争,使得人类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制度的崩溃往往始于生产的崩溃,而真正亡于分配的崩溃。
濒临毁灭的人类,终于有一部分投靠了魔鬼——于是,第一批魔法师诞生了。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开始倒下。
精灵、半兽人、羽族……
这些数量庞大的种族,从来都不是凭借信仰就能存活下去的生命。
看见背叛神灵的人类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天罚”,于是他们也开始分裂。
终于,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荒谬的是,战争双方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活着。
“这就是,一切的起源。对于人类与其他种族,我们的确存在着罪恶,这一点我们无法否认。”
述说着往事,马克宙斯神情黯淡。
可以看得出来,这一段过往,马克宙斯并不想提起。
“你不会想要告诉我,你们最终决定‘赎罪’吧?”
王艾尔却很冷静。
他似乎应该愤怒。
但是身为穿越者,怒火却怎么也燃烧不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可燃物,还是没有氧气的缘故。
心如死水般毫无波澜。
“我们不会赎罪,也不会恳求原谅,因为我们自己也是为了生存——我们也不想死去。”
“那为什么,你们最后又会休战?为什么?不干脆将这个让世界打到毁灭呢?”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吧?
当时的王艾尔,还在幻想着这种可能。
“因为一个人类的出现。”
可很快,这种幻想就被击碎了。
“说来,那个人类,似乎是和你差不多的存在呢。”
差不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