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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只剩下独白的爱情

步移目转,鼓浪之波飘满屋,阳沐迷失在脚踏自动演奏钢琴里。

一出门再也强忍不住大叫:“早说啊,原来我也会弹钢琴的,原来全世界人都会谈钢琴的,这才叫钢琴嘛!哈哈哈!”

行烯对阳沐的释怀不以为然。

眼前的岛屿,正被激情席卷,燃烧,蔓延,让人不得安宁。

两人快速离开人群一团一团的地方,漫无目的晃荡在藤曼垂苏的石板路上。

行烯难得的心情见好,谈笑眉宇间透出青春时代的勃勃生机。

夕阳穿过叠叠屏障将一束光投影在行烯发梢,金色的浮尘在光柱中炫舞,仿佛疾驰到远方的白驹身后留下一条扬尘的天路,通向虚无与毁灭。

忽然一只手狠狠抓住阳沐的手臂,让阳沐刚想惊声尖叫的嘴,却因为瞟眼间行烯的死灰般的脸而嘎然止在嗓眼里。

一阵冰凉透过指尖渗进骨头的疼痛传递给阳沐。

阳沐惊恐地低头小声问:“怎么了?”

“那个人,你看看那个男人!等一下,现在别往那儿瞧,你转过身,让我靠一下,我腿软。”行烯有气无力的说。

前一秒还活脱脱春光无限的行烯瞬间僵木般靠向她,如山般沉重阴冷。

“怎么了?”阳沐紧张轻声问。

“没事,先别动,等一下,让我擤擤鼻子。”行烯拿出手帕遮住整张脸。

男人,什么男人?阳沐警觉的抬望四周,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他走了吗?”行烯的手帕没离脸。

“走了!”阳沐轻声说。

两人无语结束本就没有计划的行走,赶紧回酒店。

行烯仰身靠在临窗的太妃椅里,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似乎在回想过去。

半晌,垂下眼帘,像个盲人一样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仿佛在收肠刮肚地想一个词。

阳沐静坐一侧,面朝大海。

……

等一下,我先补点装。还能看得出来我哭过吗?真是愚蠢!唉,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他的时候,心还是会惊慌交错。

你一定想问我那人是谁吧?唉,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是我前夫。

别用惊异的眼睛看我,没办法,离开这么多年,我还是爱着他。

直到今天,我都对他的所有动向和行踪了如指掌,仿佛我过的是他的生活一样。

是的,应该是燃燃的生日他过来了。一般这个时间在哈城的他都那个街区行走,是的,他的生活非常有规律,很健康。

我已经五年没跟他说过话了。我讨厌那些矫揉造作的离婚方式。

什么离婚后还去共进个别离餐咋咋地,感觉他们对彼此是那样的喜欢和在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完饭后就各奔前程。

我没那么洒脱。我不相信一对夫妻在离婚后还能成为好朋友。

当然,和所有人一样,我们也有过快乐时光。

那时,青春飞扬,整个世界都温顺地接受我的存在和需求。

那时,所有的美好都迫不及待地向你会聚,仿佛一切都是你值得拥有的。

那时,我们生活在一起,从来没有丧失过安全感,那种感觉,就像上帝在我的手指上套了一个枚幸运宝结。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一个人不可能毫无负罪感地将另一个人从他人的手中夺过来。

水到渠成的感情就像不劳而获还想从容生活一样几乎近于神话。

我们都没有猜到有勇气一见钟情的开始,却没有毅力天长地久地结束。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始终存在着无数微不足道的琐碎问题,这些问题将我们疏离。

正是这种疏离感让我饱受折磨。

曾经和你一起谈笑风声的他,对万事万物都感兴趣,由衷地感兴趣。

但离我却是那么的远,就像他独自去了远方一般。假如有一天收到他的来信,从我隔壁的房间里,他寄给我的信,我不会惊讶。

悲剧的是我。而我,却只对他感兴趣。

一时间我周围的所有事物似乎消失殆尽,无论近的还是远的,都变得与我无关。

你知道吗,人是多么幼稚!如果我世界里的事件有专门的报纸报道的话,那么那几个月里,在报纸头条,以我的争吵、我的失败、我的局部性胜利当作新闻,用头号大字来发表的话,我半点都不会感到惊讶。因为基本上那就是我当时的真实生活写照。

于是我用孩子,把他拴住。想从内心完完全全的拴住。

也许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可怕、卑鄙,但是真相往往令人瞠目结舌。孩子,我以为我一直深爱的孩子,在她出生的最初的那几年,却是一个强索他爱我的借口。

我用孩子把他拴在身边,用我的爱情悄无声息地敲诈他的关爱。

我们生活在孩子的世界之上,我们面带微笑博弈,满怀热情战斗。

我们咬紧牙关,在众人面前被迫幸福。

生活里总会碰到这样的情景:一个人比另一个人更爱对方。

我只是爱他,比他爱我更爱他而已。这难道是罪过吗?

他,我的前夫在我这样责问时,平谈而毫无感情地对我说:比罪过更要命的,是错误。

错误?爱是错误??

从来没有任何一项活动,像爱情一般由如此热切的期待与盼望开始,却又如此迅速地走向一成不变的失败。

我不心甘!

那段时间我的内心燃烧着一股特别的麻木不仁和不屑一顾的熊熊烈火,充盈着残暴和阴冷。

当一个女人决定发现一个男人的秘密时,即使要下地狱,也要从中发掘出秘密。

有些事情不是用耳朵听眼睛看到的,而是用心感受到的。

当时间将一些沉船的残屑,连同泄露真相的一些迹象都冲到了我孤独的岛屿上,我了解了很多。

人们迟早会知道,知道那些被角色、装束、生活状况所掩盖的另一种事实。

根本就没有忠告对人生有用,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因为当我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时,事情多半已经发生。

我的心里瞎冒火,像间谍般寻找蛛丝马迹。

生命中那样的时刻终于到来,让我们认识到荒谬、不可能以及不可思议的事,事实上都刻着最普通和最简单的戳。

那些我们认为重要人物的疏离,会伴着我们根本不了解的幕后人物即将登场。

而我也马上意识到,不仅仅是我在等她,而她也正同时在等我,以大家全部的命运,等待登场。

而他,我的前夫,却想用整个一生来证实自己没在犯罪现场。

当一个人不想部分的接受,很可能是想全部拥有。

我就是那类人。我怎么会容忍有人与我共享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所有曾经爱与不爱的事实,将变得比尘埃和灰烬还轻。

人们总有一天要失去他们自己的所爱,不能忍受这点的人,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不是完整的人。

要活下来,要忍受生活。

然后在时间的避难所里,我找到后半生的意义。

那就是要把我的女儿,燃燃,打造成一件杰作,将她塑造成我在自己的生活中未能成为的那种人。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了解那种当一个人熬过生命中最悲剧的阶段,就超越了痛苦和绝望,一下子变得特别清醒、无所谓,甚至几乎心情气爽了?

……

行烯的语调娓娓讲述,和悦,平淡,仿佛透过遥远的时空,向一位终于他乡归来的朋友讲述昔日故事中最精彩的情节。

突然一阵长长的沉默。

在朦胧中,两个女人,行烯与阳沐,相互望着,几乎消失在昏暗里。

窗外的风景已经昏暗,黑夜中偶尔的零星灯火在遥远处。

岛屿已经坠入梦乡,睡得很死,飘着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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