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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爱是一道伤

“爱情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弱者永远无法进入爱情的王国,因为那是一个严酷、吝啬的国度。”

这是阳沐第一眼见到天蕤时脑袋里冒出的一句话。

天蕤身材瘦削欣长,衣装简约,含蓄内敛,哪怕身上正围着女式围裙忙进忙出,也阻挡不住他浑身飘散出的那股淡淡的诗人气质。

大半天泛荡在松花江上春风拂面,连骨头都被酥软了个透,三个人也慢慢熟近起来。

阳沐拿起洗好的苹果一边啃一边随他的脚步斜靠在厨房的门框上,对着忙碌的天蕤说:“感谢今天的热情款待啦,请问如此这般艳福我要修几辈子?”

“是你该得的。去厦门的主意不错!你看,她今天多开心,全是因为你。”天蕤一边让流水冲刷着手里熟练翻滚的土豆一边笑着张望这边。

阳沐笑笑接纳:“感谢你一直回我的电邮!”

“是吗?看来我的秘书工作做得不错!”刀在天蕤的手里切得如行云般流畅。

针细般透明的土豆丝清透在水里时,他抬头侧着望了眼客厅,没见行烯的身影,便小声问:“你们去医院,她怎么说?”

“呃,药物控制吧?”阳沐有点愣。

“你没有劝劝她?别看你们俩以前没见过面,但她对你的话最在意了。”他停压低嗓音问。

“嗯,嗯,我试了……但是……”她躬下身子,呼吸变得窘迫。

“但是什么?”天蕤停下手里的动作,也躬过身子来。

他们就像两个同谋,担心墙上长了耳朵。

阳沐迟疑地说:“没有充足的理由。”

“我没有听说过劝一个人活下去还需要理由的。”天蕤直起身,语速激动,“你知道的,她朋友不多。况且就算有朋友,一顿饭一些歌之后,大家还是各自回家了。而像你这样的朋友,只能是探望而已。”

“对不起,我来迟了。”阳沐有些拘促。

“不不,你来,她就很开心了。其他的,天意来定吧。”天蕤带着歉意神色黯淡,切菜板上铛铛铛的声响一阵急切。

阳沐站着沉默着站了半晌,借着丢苹果核的功夫,悄然离开了。

满满一桌菜肴上来,焦黄脆嫩浓香肥美的肉汁泛着点点油光,红彤彤的虾俏似躺在翡翠毯上,白如乳液的汤里星星黄嫩,扑鼻的香味阵阵袭来。

阳沐夸张的扑向餐桌,不想用半点矜持来隐藏她的口水。

行烯与天蕤相视一笑,无奈地摇摇头坐下。

“手艺真好,色香味俱全,嗯嗯,你常常过来这样大张旗鼓的下厨房吗?”阳沐一边大口喝可乐一边大快朵颐。

天蕤看了一眼行烯,笑着说:“怎么可能?!平日里她都不让我到这里多来!”

行烯一脸娇慎地端起啤酒向他示意一下自干了。

就这样,在生活明亮刺目的青春反光里,三人围绕着菜肴谈笑风声,六瓶啤酒转瞬被那两人干掉。

酒兴酣畅间,行烯刻意端正了些身体,一脸严肃地对两人说:“趁着你们现在心情不错,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说。”

“嗯,说吧!”天蕤一边嘴里嚼着什么一边嘟隆着说。

阳沐来了精神,把可乐杯子放一边,开心地说:“是告别演讲吗?”

行烯埋头捣腾着自己碗里的食物说:“不不,不是演讲。”

天蕤随意地吃着些什么问:“那是什么,你的秘密吗?”

“从某角度是来说,算,算是吧!”难道伶牙俐齿的行烯居佐料结巴起来。

有秘密?阳沐一听就来了劲:“啊哈!什么秘密?好,我们正听着呢!”

行烯望向天蕤,他真将自筷子伸向一块油光亮亮的红烧肉。

她有些迟疑:“嗯,嗯,就是,我决定不用等到最后了。”

“你指的什么?”天蕤感觉语气不对,刚夹好的红烧肉一不小心掉在桌面上。

“没,没什么。”行烯没敢看他一眼,轻声说:“我是说,就是,当事情越来越恶化的时候,糟糕到不能控制之前,我想躺在床上,吃点药,然后,然后体面的离开。”

三人相互对望,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屋里寂静得就连挂钟里秒针走到整点的咔哒一声都清脆的能听见。

行烯打破僵局,继续说:“就这样,没了。只是这样。”

天蕤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咬:“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既然你都决定了。”

“我只是想,让你们到时候不那么意外。”行烯小声说。

“难道你没有什么话说吗?哦,你只是来旅游的不是吗?!”天蕤望向阳沐,愤怒而绝望。

阳沐不能直面他的眼神,侧过脸避开视线。

人生中绝大多数困境,实际上是他人根本帮不上忙的。一切的自我救赎,归根结底都只能依靠自己。

行烯感觉到了天蕤那强压的愤怒,接过话去:“没有什么的,只是把时间提早了一点点。天蕤,我不想让你来收拾残局。况且我害怕那样的状态在医院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吓人。”

“你现在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阳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就像看到表演中的野兽和驯兽师一样互相注意着对方。

“医生还没给出诊断结果的时候。”

“好吧,那你就直接那个时候就离开吧!留下我一个人吧!”

天蕤愤然离席,脸色铁青,慌乱找到自己丢在沙发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留下阳沐和行烯面面相觑,专注、无言地望着那片风卷残云般的狼藉。

爱情是一种病。

对天蕤来讲,就像加西亚?马尔克斯笔下的阿里萨一样,这场由文字幻想营造出来的爱情疾病,从来就没有被治愈过,因而让阿里萨执著地等待了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

也让天蕤,刚刚抛弃掉自己注重了一辈子的斯文而拂袖而去的男人,执著地等待了三十年。

“二十岁时没能跟他结婚,是因为我们太年轻。五十岁时没能跟他结婚,是因为我们已太老,老得都死掉了。”行烯喃喃地说。

当时间的炼狱在记忆中吸走了所有的怨恨时,金黄色的记忆溶液从深处涌现出来,仿佛在所有人的心底都潜伏着一种致命的韵律,它在生命的某一瞬间以灾难性的力量开始轰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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