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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回 各方势力

烟老五躲在桌子底下,继续道:“我不滚,谁让我姓烟,生在烟家,死也在烟家,我为烟家传续香火,生的孩子代代姓烟,都管您叫老祖,可您宝贝孙女将来生的孩子,可是姓李,叫您外祖的,熟远熟近,您老心里要有数啊。”

烟老爷子拿这个不成材的小儿子没有办法,好歹也三十多奔四十岁的人了,却依旧撒泼打滚耍无赖,真让下人拖出去打一顿,倒也拉不下脸来,这一点,老爷子却不如自己的大儿子那般铁面无私。

而烟老二也只能口头上呵斥一下,动真格的就不灵了,他倒不是心疼五弟,是怕自己把五弟打了,老爷子也跟着难受,所以此时也只能是一边劝爹不要生气,一边瞪着五弟,半天也说不出实质性的东西来。

烟老四心无旁骛,奋笔疾书,根据眼前的情景写下一首打油诗:

齐聚八椽厅,是非难理清,小儿桌下躲,老子气不轻,神经,神经。

“爷爷,各位长辈,梦儿知道五叔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但梦儿也把话说清楚,若他不同意,我也不会留在烟家,因为……我……”

烟九娘声音虽然不大,却犹如重磅炸弹一般,轰炸着八椽厅每个人的心。

一群长辈逼的晚辈说出这般羞耻的话来,也着实有点难为情,但烟老五浑人说出来的浑话,也实实在在有些道理。

其实李彦的事迹,他们早就知晓了的,在烟九娘还未回京之时,八椽厅里就讨论过这件事,最后的结果,也是唯一能破解的办法就是——上门姑爷。

但,在古代,倒插门可是一件极具耻辱的事情,秦朝时期送死的排头兵一般是俩种人,一个是犯人,另一个便是倒插门的男人。

宋朝虽然没有秦朝那么夸张,但地位也是极其低下的,哪怕贵为驸马,也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郁郁而终的大有人在。

所以,烟九娘在赌,赌自己在李彦心里的地位,也赌在烟家的地位,她心里也拿出一杆秤,量一量到底该近哪一边。

烟老爷子重重的打个嗨声,对烟九娘张张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正如老爷子自己说的,他身为一家之主,绝不会偏向某个人,心里纵然对孙女有千万分不舍,但也绝不能因为一时糊涂,使烟家几辈人创下的基业归于旁姓。

老头子在二儿子的搀扶下,走出八椽厅,也就等于宣判了结果。

烟老五嘴角上扬,从桌子下爬出来,翘着二郎腿,哼起小曲,一副胜利者姿态。

烟九娘点手唤来王大郎,道:“去阳谷县,告诉李彦,若不当上门姑爷……”说到一半,喉咙有些哽咽,顿了下,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道:“世上再无烟九娘。”

“姑奶奶……”王大郎年龄虽然不大,但也属于烟家老奴了,从小便与烟七一同长大,最是了解族里的勾心斗角,有些事情上,甚至要超过身为局内人的主家,此时不免替烟九娘有些抱不平。

烟九娘摆手打断他的话,道:“这般说就好,我相信李郎

能懂。”

一句李郎,道出很多意思。

王大郎应了声,便要走。

“等等。”烟老五喊道:“王大啊,别急啊。”

“五叔还想怎样!”烟九娘凤眉倒竖,不满道。

烟老五不由得打个寒颤,气势上也弱下很多,辩解道:

“倒插门,那是得改姓的,但是呢,念在咱们烟家有香火,不需要他入祠填缺,所以,五叔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让他改个名吧。”

听完,烟九娘气笑了,终于,俩行屈辱的泪水从美眸中滑落。

“梦儿丫头,你可休要这样,五叔可没强迫你,有四哥给我作证,就是告到老爷子那里,我也不怕。”

烟九娘在烟家人的心里一向是才高行洁,犹如烟家的女神一般,尤其烟老大活着的时候,烟九娘俨然就是继老爷子之后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从小到大,还从未看到侄女哭过,不由得慌了神。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烟老四见事情要闹大,急忙卷起桌子上的“新作”,口中吟唱着自以为清高的诗,不动声色的溜了。

烟老五喊了几声,见四哥全然不理,心虚道:“梦儿丫头啊,不愿就算了,五叔只是提个建议,你哭个哪门劲的。”

烟九娘拭去眼角的泪水,恢复常态道:“五叔的建议甚好,告诉李彦,我烟九娘给他改名,若在烟府,便叫李邦彦。”

说罢,对五叔礼貌的施一家礼,转身离去……

至此,发生在八椽厅里有关李彦的一场大戏,就此落幕。

而同样在京西一处阔气的宅院里,气派的书房中,有一老一少俩个衣饰雍容的人,秉烛夜谈。

其中一人便是在睿思殿伺候宋徽宗的“隐相”梁师成,而另一个乃身居少宰之职的王辅。

按理说,少宰的品阶仅次于宰相,算的上位高权重了,但却对阉人梁师成极其恭敬,言语间流露出来尊重,犹如孝子一般,事实上,王辅为了升官,还真对梁师成叫过干爹。

“这样都没有治罪童贯老儿,难道圣上糊涂了不成?”王辅恨道。

梁师成若有所思道:“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官家精明的很,如今朝堂浑浊杂乱,派系难分,想来官家是打算找一个底细干净,行为莽撞的人,打破眼前的局势,那童贯老儿能豁免无罪,还得感谢那李……”

话说一半,听到屏风响动,梁师成警惕道:“谁!”

脚步声响,从屏风后面袅袅婷婷走出一名女子,奴仆打扮,眉目清秀,手托茶盘,恭敬道:“奴婢是给二位大人奉茶的。”

王辅邹眉道:“怎么是你?莲儿去哪了?”

那婢女低着头,道:“回大人,莲儿姐姐吃坏肚子,身体不适,所以让奴婢替她当差。”

“把茶盘放下,出去吧,记住,下次不许私进书房!”王辅呵斥道。

婢女应了声,走上前,将茶盘置于桌上,还未转身,突然,被重重的搧了个巴掌。

啪!

那婢女被搧的七荤八素,捂着红肿的脸,眼泪登时便掉下了来,委屈的看着梁师成。

“滚下去吧!”梁师成掏出手帕,嫌弃的擦着手,恶狠狠骂道。

王辅使个眼色,婢女啜泣着跑出书房。

而后,安慰道:“干爹,一个小丫鬟,不值得动气。”

梁师成冷哼一声,将手帕扔在地上,抿了一口茶水,道:

“罗竹有本事啊,皇城司的察子遍布各个官员府邸,你切莫掉以轻心。刚才杂家看到她的双手比常人粗糙,所以才有意试探一下。”

王辅心里一紧,下意识转回头看向房门处,他也瞧着此女子陌生的紧,应该进府时日不多。

“怎么了?”梁师成发觉异样,疑问道。

“没事,干爹放心,这丫头来府有些年头了,一直做粗活,最近才提拔到内宅做事,应该可靠。”

王辅不敢说实话,怕被老太监训斥,而且刚才有留意到,那丫鬟模样倒是挺清秀的,如果还没“享用”就死了,不免有些可惜,所以故意隐瞒实情。

梁师成没有继续怀疑,喃喃道:“有一件事杂家一直想不通,那罗竹身为皇城司提举,不归三衙管理,可直达天厅,素来不参与党派之争,却也为那姓李的小子上了一本奏折,着实让人费解。”

王辅沉思一下,惊诧道:“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人还未到京都,却能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蔡京递折子,是因为童贯那厮,倒也合乎情理,淑妃娘娘是因为烟家,也还说的过去,那罗竹又是因为什么?”

一时间,厅堂里变的寂静无声,二人皆陷入沉默。

突然,梁师成眼睛一亮,道:“画,那幅画。”

“什么画?”

“睿思殿西暖阁挂着一幅李彦和他家人的画,此画出自翰林院画师之手,但并非画师臆想出来的,也就是说,官家身边的人早就与李彦有过接触,此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杂家猜测,定是罗竹手下的察子。”梁师成眯着眼睛分析道。

“这个好办,我与翰林院的画师颇有些交情,问出那个口述之人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有什么用呢?”

梁师成用食指敲着桌子,沉思好久,道:“此人来京,必定会给官场带来变革,多知道一些内情,终究不是坏事。既然都向其示好,我们也不能特立独行,做个套,先卖个人情。”

“干爹的意思是?”王辅问道。

“在来京的路上做手脚吧。”

梁师成扶着桌子站起,正了正衣襟,迈步向屋内走去。王辅紧跟其后,绕过几个书架,墙上豁然出现一道暗门。

伸手在暗门上敲了几下,一名小厮开门走了出来,而后搀扶着梁师成走入暗道。

王辅躬身作揖,直至听不见一丝声响,才关上暗门,拉上一层布帘,有用书架遮挡个严实,才拍拍手,自言自语道:

“李彦……卖人情……哼哼,这么有本事,去给阎王爷做官吧。”

脸上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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