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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瞿唐风间阻

等到招待完了薛国恩, 朱成栾才回到自己的府中,确认白日里刚刚听到的消息。

“你们说当时有西羌的人混入城中追杀曲长负,可当真吗?”

“千真万确。”

朱成栾的手下跪在地上道:“小人多方打听确认, 现在已经弄清楚了,是曲大人的行踪不知怎么被西羌的人弄到了手, 他们想要把人捉走, 用来威胁宋太师。”

朱成栾笑了两声道:“我就知道,像他这般为人,迟早得四面树敌, 变成个遭人恨的靶子。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收敛,真真是活该。”

“大人, 您的意思是……”

朱成栾沉吟道:“好机会送上门来了, 我也不好辜负。”

他的谋士邱絮坐在一旁,闻言道:“大人是想借西羌人这个由头彻底将曲长负铲除吗?这样只怕不妥吧?他的身份可不一般,若是死在这里,恐怕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他低声提醒:“您莫忘了,就算是除了曲家和宋家,听说几位殿下也对曲大人颇为在意……”

朱成栾道:“西羌一族的人要杀他绑他, 那都是因为宋太师的缘故,关本官什么事?总不能, 本官还得负责保护他这个宝贝外孙吧。”

“您要借刀杀人, 把曲长负的行踪再度透露给西羌?这……他们当时动手是在城外山中, 要混进城里来绑架朝廷命官,只怕不大容易。”

朱成栾道:“所以就要本官给他们行个方便了。我记得前几日说要接见一批客商, 现在饥民们都不闹事了,可以打开城门,让这些客商们进来。”

邱絮的神色很犹豫, 虽然这确实是一个不脏手而铲除曲长负的绝佳良机,但他总觉得朱成栾跟西羌扯上关系,不太合适。

正在这时,跪在地上的那名护卫突然道:“大人,属下还得到了一个情报,但……无法辩明。”

朱成栾道:“要说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护卫低声道:“属下仿佛听闻……曲大人之所以知晓了粮草的去向,是刘显洋给出的情报。”

朱成栾的神色倏地凝重起来,问道:“刘显洋呢?”

“目前正和其他被曲大人手下押回的山匪关在一起。”

也就是说,人在曲长负手心里面掐着,现在他暂时无法确认消息真假。

但不管怎么说,这消息也让朱成栾,包括旁边的邱絮在内都立刻警觉。

刘显洋了解的内情可不少,如果朱家擅自筹集私兵的事被曲长负知道了,那迎来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看薛国恩的态度,曲长负显然还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以他的阴险,越是按兵不动,越有可能是在憋着一招大的,必须早日除去。

方才有些动摇的杀心立刻坚定起来。

朱成栾沉默片刻,才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将这件事知会殿下,让他心中有个准备。另外这一回……曲长负必须死!”

邱絮动了动唇,终究也不再反对。

要暗中助力西羌人将曲长负绑走,当然最好是趁薛国恩在这里的时候把事情办妥,这样才能利用他来做见证,在皇上面前把自己撇清。

几日后,饥民们有的回到故土开荒种地,有的疏散到临城安置,都安排好了栖身之所。

朱成栾以发展行商为由,大开城门,接见来自各处的富商货贩,一时间人员往来混杂,整个城中都十分热闹。

入了夜,惠阳知府朱大人仍然在与来自各方的商人们把盏谈心,并且请了户部到来的两位官员一起到场。

官驿南院住着曲长负,北院则是御前洗马太监薛国恩,这两人一个身体不好,另一个岁数大了,因而都已经早早歇下。

再三确认曲长负身边伺候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他独自一人宿在房中后,西羌混进来的暗卫们往房中熏了一会迷烟,紧接着互相打了个眼色,迅速从窗户处翻了进去。

眼看曲长负正躺在床上,已经被迷烟给熏晕了,他们连忙冲上去将人捆紧,堵住嘴装入了麻袋,扛上就走。

这次也算是有天意相助。

他们被宋太师打的狼狈,本来想绑了人家的外孙要挟,没想到也同样是个硬茬子。

上回被杀了不少兄弟,都打算要放弃这个念头了,结果恰好城门打开,迎接往来客商,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几个人扛着麻袋偷偷摸摸地向外跑,中途碰上了巡夜的官兵,又吓得将麻袋藏进树丛里躲了一阵,好在有惊无险,顺利脱逃。

这些人本来就是伪装成进货的商人进城的,这时趁着城门没关,将麻袋藏在一车白菜当中,连夜离开。

守城的士兵们早就得了吩咐,格外宽松,草草翻动两下就要放行。

正在这时,却有人高声道:“慢着!”

守城将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骑马佩刀,匆匆赶了过来,不免有些心虚:“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何意?”

打头的那人一脸焦虑,在这样的天气当中竟然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地说: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皇上从京城派过来的钦差!快把城门关上,出大事了,我家大人不见了,现在谁也不得出入,立即搜城!”

守城将本来就心虚,闻言更加慌乱,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接到上面的暗令,说是让他盘查时一定要宽松,不可阻拦任何人出城。

而眼下这种情况,万一镇被他们查到点什么,自己口说无凭,岂不是要背定了这口黑锅?

他一边打眼色令方才堵在门口的人快走,同时拖延时间道:

“你说钦差大人不见了,指的是哪一位?可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验证了一切属实我自然配合,可现在没有上头的命令,我怎能封城?”

那追赶而来的人十分焦急,身上甚至连外衣都没有穿,又哪里来的令牌?

他眼看对方啰啰嗦嗦一大堆,明摆着就是不配合,恼怒之下强行道:“废话什么?来人,把刚刚出城门的那些人给我堵住,今天在没找到大人之前,一个都不许走!”

场面当时就乱了,门口聚集着的普通客商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京城中来的侍卫和惠阳守城士兵相互推搡。

那几名西羌人见状,正要趁机跑路,却有两个人追来,直接就掀翻了他们的车。

装着白菜的麻袋滚落一地,其中有个袋子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最为沉闷,里面竟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那两人上前一扯,立刻高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薛大人在这里!”

他们七手八脚地将麻袋扯开,一个只穿了丝绸寝衣的老头从里面滚了出来,气急败坏地骂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麻袋当中装的,赫然竟是大太监薛国恩!

朱成栾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薛国恩的因素,他是故意选择薛国恩跟曲长负同时在驿馆的时候,才给刺客行了方便。

这样的话,曲长负被绑走,薛国恩也要小小担上失察的责任,大家都被拖下水,才好一块把事情混过去。

朱成栾自觉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考虑周详,便放心地在宴席上“醉”了过去。

有人来禀报他“钦差大人失踪了”,想要请他出面帮忙,朱成栾也只是装作不省人事,轻轻松松当了甩手掌柜。

他正躺着,忽听外面有人急急叩门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您请快起来吧!”

朱成栾的护卫喝道:“大人醉了,喧哗什么!到底发生何事,还不说来?”

朱成栾正想听听情况,便闻道一个清朗的嗓音在外面笑言:“怎么,朱大人酒还没醒么?要不要本官来帮一帮忙?”

这人、这人竟是曲长负!

朱成栾这一听,连醉都顾不得装了,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既然被抓走的钦差不是曲长负,那么还能是谁?!这下可坏了!

朱成栾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薛国恩和曲长负所住的地方一南一北,容貌年纪也完全不同,那些西羌人总不可能废物到连这都分不清吧。

他出了门,见到曲长负背着手站在前厅中,正在欣赏自己挂在那里的一副字画,虽是乘夜而来,但容色焕然,风神俊秀,毫无憔悴之态。

他道:“曲大人深夜前来,不知何事?”

曲长负笑道:“朱大人这酒,醒的可是够快的。你可知道,就在方才,城中竟然混进了一帮西羌匪徒,胆大包天地把薛公给扛走了。真正是嚣张可恨之极啊。”

朱成栾气怒交加——这帮蠢货竟然真的绑错了人,还偏偏绑到了那惜命记仇的太监头上!

不对,薛国恩和曲长负的身形容貌都差别很大……到底是他们蠢,还是曲长负插手了此事?

他完全想不到,其实曲长负一直在旁边的茶楼中喝茶吃点心,他房中的人是小伍易容改扮的,而那只被抗走的麻袋,在刺客们躲在树丛中的时候,就被人偷偷换过了。

朱成栾道:“那薛公人呢?”

“我在这里!”

回答他的,是气急败坏跨进门来的薛国恩。

他显然气的狠了,竟连打理一下都顾不上,面色阴沉地说道:“朱知府,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朱成栾深吸口气,说道:“薛公能安全回来,实在是一桩幸事,朱某会给你交代。这当中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经过,可否请薛公细细讲来?”

薛国恩的手指还在发抖,这时候也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我睡到半夜,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人装进了麻袋里面,放在一辆马车上,身上捆着绳子,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根本就无法呼救。”

“要不是被及时拦下,后果不堪设想——最重要的是,那伙人是西羌人!”

薛国恩盯着朱成栾:“这城中怎会有西羌人!”

他刚刚来到惠阳的时候,便已经听说朱成栾身上怕是牵扯了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曲长负正在查他,两人斗的很凶。

当时薛国恩根本就不想管,这个时候他不免想,朱成栾不会是跟西羌勾结起来了吧?!

这可是里通外国!要连累很多人的!

朱成栾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可能是最近客商往来,排查时便有所疏漏,让薛公受惊了,是我的过失。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薛国恩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用了,那些西羌人和守城的士兵都已经当场被抓,他们是如何说辞且先不论,朱大人,我只问你一件事——”

他缓缓地说:“本公当时会在麻袋中醒来,是被检查马车的士兵不小心用刀鞘戳中的,为何他们明明发现了车里有人,却故作不知?甚至在我的手下追来之后,仍旧不配合搜城,这是谁的命令?”

朱成栾没想到薛国恩当时竟然是清醒的,终于忍不住看了曲长负一眼,见对方面带浅笑,事不关己地在旁边看戏。

朱成栾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揪着他的领口问问,这阴谋到底是他妈从哪一步开始的?!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曲长负这是真要玩死他。

朱成栾沉默片刻,正色道:“薛公,很多事情在调查清楚之前,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但有两点一定要请薛公相信。首先,我并未勾结西羌之人,更不知道他们因何由此举动。其次,我亦无加害薛公之心。”

朱成栾这两句话说的挺诚恳,实际上也大部分都是实情,这让刚刚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薛国恩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知道这件事当中肯定有什么蹊跷,说不定还和曲长负有关系,但不管朱成栾如何找借口,他给西羌人大开方便之门这件事也遮掩不过去了。

薛国恩叹息道:“朱知府,本公与你的父亲也算是有些交情,又何尝是想与你为难。可是你想怎么斗,咱们关起门来都说得过去,这扯上外族,可就不好交代了。”

“真相如何,本公不敢查,请你随我回去面圣罢。”

朱成栾道:“薛公要押解我回京城?”

薛国恩道:“不敢押解,只是请你随我一行。”

他可不敢放任朱成栾留在这里,万一他真的跟西羌勾结,自己和曲长负前脚一走,朱成栾随后把城门一开,大家都得玩完。

朱成栾心头漫过一阵寒意,猛地抬头盯着曲长负,牙齿几乎都在咯咯作响。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这个时候回到京城,西羌那边的事还稍微好说,附近山上所养的那些私兵,他可还没有处理干净呢!

一旦回到京城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曲长负一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薛国恩道:“朱知府,你——”

朱成栾忽地一抬手,厉声说道:“来人,将大门关上,若有随意出入者,一律斩杀!”

薛国恩惊的站起身来:“朱知府,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不能离开惠阳。

既然西羌人已经被抓住了,那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让这两人一块死在“西羌奸细”的手里吧!

朱成栾眉宇间杀气一闪,冷冷地说:“我好话说尽,二位苦苦相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薛公,你要怪,就怪这欺人太甚的曲大人罢。”

曲长负从容一笑,说道:“我不过是想让可怜的百姓们吃一顿饱饭而已,又哪里敢欺负朱大人,你要跟我理论我随时恭候,薛公岁数大了,又何必折腾他呢……”

若不是这种场合,薛国恩可能还会感动一下。

“啊,对了,现在已是半夜,我的觉还没有睡足,得立刻回去休息。”

曲长负道:“朱大人想留我,可能不是很方便,我得告辞了。”

他说罢之后微微一笑,竟然真的转身要走,薛国恩愣了愣,连忙跟在他身后。

朱成栾被曲长负不阴不阳的话气的只想抽刀劈他,高喝一声:“把他们给我拿下!”。

可就在这时,他府上封死的大门突然“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两名朱府护卫骨碌碌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进门的人随手出剑,半做弧形划过,周围钢刀已经尽数落地。

朱成栾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人身穿白衣立于阶上,姿容明俊,眉目凛然生威,看上去颇有几分面熟。

他正犹疑间,薛国恩已经激动的热泪盈眶,高声道:“璟王殿下!”

他一溜烟地从曲长负身边躲开,跑到靖千江背后去了。

朱成栾心中一沉,他一直在惠阳,没见过靖千江,但听说过这位王爷的名头,知道他性情冷冽,骁勇善战,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朱大人,夜深了,折腾这么大动静可扰民呐。”

靖千江已经卸去了易皎的易容,玩着手里的扳指,懒洋洋地说:“搅了本王的清梦,真是该死。来人,把他给我装到麻袋里,扛回京城去。”

“璟王,你——”

靖千江竟然真的带了个大麻袋过来,他的手下七手八脚,将朱成栾硬是捆起来塞了进去。

直到朱成栾一伙人被彻底控制住押走,薛国恩这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他在京城的时候也见惯了刀光剑影,但大家都是阴着来,这样简单暴力的争端,还是比较适合年轻人。

他满脸都带着打心眼里上来的笑,向靖千江连声道谢。

靖千江道:“薛公客气了。”

曲长负也慢悠悠地走过来,感慨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可怜我辛苦大半夜,最后殿下站在这里一句话的事,乱就平了。”

他的语气中玩笑揶揄的成分更多一些,但也把薛国恩吓了一跳。

他怎么连璟王殿下都敢冒犯。

他连忙打圆场道:“曲大人,咱们这谁都料不到朱知府竟然如此疯狂,若不是殿下即使赶到,他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收手啊。”

曲长负一笑,靖千江冲他说:“你们这么折腾,难道我能歇踏实吗?”

说来两人都是尖锐的性格,这话听着也有点质问的意思,薛国恩总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殿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曲长负道:“那正好,睡不着也别睡了,收尾的活烦劳殿下罢。”

靖千江笑了笑,语气温柔:“曲大人的吩咐,敢不从命。”

薛国恩:“……”

曲长负似笑非笑,要叫了薛国恩离开,靖千江却又拦了一下,略低声道:“这边的事都放心,你回去就歇下罢,莫要再看书了。”

薛国恩:“……”

他总算反应过来,这两位大概早就是熟人,根本就没在吵架。

这故友聊天,聊的跟调情一样,瞎了老头子的眼,浪费感情。

呸,今个真是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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