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声音顿了一下：“我是你掩埋在心底的恶鬼，是地心让你知道从来不愿面对的秘密。”
“凤宸月，你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知道自己的虚伪一面后也是果断否认。”
宸月点头：“原来如此，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那道声音瞬间兴奋起来：“杀了萧燕归，杀了他，你就能彻底解脱，你不想试试吗？”
宸月冷笑一声：“我彻底解脱，我都没有什么烦扰，解脱什么？倒是你——”
她向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只好说：“我原以为你恨萧斩夜，现在看来恰恰相反。”
“你恨得只怕是萧燕归吧，你那么想让我杀了他，杀了他之后呢，你又得到什么？”
那个声音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随着宸月的话音落，它也不再回答什么了。
宸月仔细地听了听周围的动静，除了风雪的声音还有犯人的嘶嚎，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什么了。
那道声音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就像这个突然而来的幻境，完成它的目的以后，就碎裂开来，永远的不见了。
离开幻境的时候，宸月还是看见了受刑的凤寒初，他疼痛过度，头一歪，彻底昏死了过去。
四年的漫长岁月，凤寒初不提，别人也不会主动提起，步辰和润泽给他治病，也对这段过往讳莫如深。
宸月三番五次想打听，但是害怕惹得美艳爹爹伤心，就强行忍住，从来也没有提过。
现在在鲛人国以这样的方式窥探到一些，宸月几乎有些支撑不住，那不是别人，是她的美艳爹爹啊。
幻境从她的眼前一点一点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琉璃般的通道，她又回到了地心里。
经过刚才那样伤筋动骨的痛，宸月一下子支撑不住，毫无意识地跪倒在了地上。
“阿月——”
在幻境之外等候的燕归，在看到她那一刻的狂喜猛地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打断。
他飞身而来，一下接住了宸月把她抱进怀里：“怎么了，是受伤了吗，还是哪里痛，告诉哥哥？”
“这里。”
宸月指指自己的心口，小小声地说着，还带着颤抖的哭腔，委屈极了。
燕归的心都要碎了，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哥哥给呼呼，不痛了不痛了，乖阿月不哭。”
宸月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小小声地抽泣着，半天才缓和了害怕和惶惶不安的情绪。
燕归给她抹抹眼泪，小心翼翼地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哥哥在这里，在这里保护你，乖阿月不怕不怕。”
宸月呆呆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无论是取凤凰骨，还是美艳爹爹被囚禁，她都得瞒着哥哥。
她已经够伤心了，不想哥哥也跟着一起伤心，他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最可怜的哥哥也就是他了。
可是宸月越不说，燕归心里越不安，他总觉得幻境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才让妹妹这么害怕。
他轻轻地摸摸宸月的头：“阿月，可以告诉哥哥吗？”
“哥哥一直等在这里，看到你通过了两个难关，心里很高兴，可是又害怕你哭。”
他颤抖的声音一下子戳进了宸月的心里，那种酸涩难过，五味杂陈让她瞬间没有了抵抗力。
她低着头喃喃地说：“看到了在冰渊里的美艳爹爹，他好疼好疼……”
燕归没有等她说完，脸就已经惨白一片，想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就像一声响亮的巴掌。
梁国女帝凤宸月从小就是娇养着长大，受尽万般宠爱，所有的困苦都来自萧氏。
无论是她直面的危险，还是家人遭受的苦难都是萧氏一手造成的。
要说凤寒初被迫到帝尊宫为质，那更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可他竟然还妄想着得到她的心，妄想着能够和她喜结连理，共度余生，他萧燕归配吗？
燕归已经不敢再碰她了。
仿佛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连自己都嫌弃万分，怎么可能奢望她再来看他一眼。
他已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了，心底的剧痛差点把他打垮，燕归闭了闭眼睛，强行按捺住悲伤的情绪。
“阿月，哥哥送你回去，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还想来这里，哥哥再陪你来好不好？”
若是你想同别人来……
这句话实在让他太痛了，根本无法说出口，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走完一生？
燕归踉跄着站起来，俯身去抱宸月，想让她站起来，然后把她带回九幽眼，没想到他的手却被宸月抓住了。
她仰视着他，鼻尖还是红红的，眼尾还挂着泪水，但是眼神却是清澈坚定的：
“哥哥，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选择了什么吗？你不听一听就做出你的选择了吗？”
燕归：“……我……”
其实只要他平静下来就会想清楚，如果宸月被幻境所迷惑，憎恨他，厌恶他，又怎么可能从幻境中出来？
这个考验刚开始就会宣告着失败。
然而燕归已经被内心的恐惧和失去妹妹的无措所占据，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他现在的思绪完全被宸月牵着走，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的心上，所以她问他答：
“好，阿月告诉哥哥，你的选择是什么，哥哥听完再做自己的选择好不好？”
宸月这才点头，扯了一下嘴角，把她和声音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都说了：
“……所以，我不生你的气。”
燕归整个人已经僵硬住了，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神都是笔直的。
时间长了，宸月以为他怎么了呢，连忙举起手在他面前晃晃：“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燕归的魂魄这才像是重新归位一样，艰难地俯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
宸月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肩头湿漉漉的，怀里的人的身子也在微微地颤抖。
哥哥，是哭了吗？
她眨眨眼睛，突然也感觉有些心酸，抱住燕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样哥哥会更安心更高兴些吧？
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一句话大概也就是不过虚惊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