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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回 思之切急赴玉宫 念之深寝室留情

浓浓乌云排山倒海般滚滚而来,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隆打了个惊雷。霎时,豆粒大的雨呼啸而来,水珠坠落尘埃,溅起一朵朵水花。

西湖渡口早已人影全无,只剩几叶渔舟随浪浮荡。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湖畔不远处一座客店门口。桌前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

果然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听雨轩!那来这么有诗意的客栈,小二,给备三间宽敞干净的上房。”

小二忙站在走廊下陪笑道:“对不起客官,本店早就住满,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

那女子说道:“既如此,那便一间罢了。”

小二道:“实在抱歉,今儿个大雨突至,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

那女子娥眉轻抿,叱道:“休得啰嗦,好歹收拾间客房。”说着便挑帘而入。

众人见到这女子,眼前都斗然一亮,但见她约莫二十多岁,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美人。接着一股馨香扑鼻,她身后又映出一位少女,与先前那位年龄相仿。长发披肩,全身粉衣,烛光一映,更是灿然生光。

两位少女立在左右,揭起珠帘,道了声:“夫人请。”话音未落,又打外面进来一位妙龄女子,生的纤巧削细,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说不出的柔媚细腻。一身白色裙裾,在这浑浊的雨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直如雨打莲花,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众人皆张口结舌,一时竟看的痴了。一个少女已是恍若仙子,何况三个粉琢玉雕的佳人!掌柜忙上前赔笑道:“夫人,您看,大家伙都找不到客房,为了避雨只能喝酒打浑,胡乱将就。”

先前那女子道:“我们俩无事,但必须给夫人寻一处上好房间来。”说罢,扔在桌上一锭银子。

称作夫人的女子蹙眉不语,似乎有甚么心事。坐在窗前的母女客人说道:“夫人,您就与我们坐一起,先用了膳食再说。”

那白衣夫人施了个万福,俏声道:“多谢。”坐在那母女身旁的客人赶紧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桌子前,将位子让出来。

三女子刚坐下,小二便摆好碗筷,又上了些饭菜。菜肴很是丰盛,尽是些江南名吃。东坡肘子、香酥鸭、还有竹笋炒肉片等等。那白衣少妇叹了口气道:“小二,可有酒么?”

小二闻听一怔,即刻回道:“有、有、夫人要打几角?”

左边少女道:“夫人,您身体欠安,还是不饮的好。”

白衣夫人道:“月儿,我心里烦闷的很,让我喝一点罢。”

唤作月儿的女子也叹了口气,偎着她不语。另一女子道:“先打些罢,不够再上。”

小二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后厨,不一会,端上三角米酒。每人前面放好,说道:“客官慢用。”

白衣夫人道:“水儿,几日了?”

唤作水儿的少女欲言又止,见夫人盯着自己。只好回道:“已经旬余了。”

话刚说完,那夫人水眸晕红,珠泪沁出。一副娇弱如花的样子,不由得让屋内所有的客人均生出怜惜疼爱之色。

原来却是李玉茹、花如月、花如蝶。那日,十思君坠落悬崖,她三人急忙循径寻找,先路遇谷梁承元和谷梁飞燕、又逢莫问天。经历了一场恶战,击退谷梁承元。与莫问天四人来到谷底,无奈未发现丝毫踪迹。李玉茹悲痛欲绝,心如刀割。莫问天见状,忙问发生何事。花氏姐妹这才将来龙去脉,一一详述。莫问天闻听,也蹉叹不已。既嘱咐花氏姐妹好生照顾,便一个人四处查找。

因久不见莫问天归来,李玉茹又伤心欲绝,花氏姐妹便搀扶着寻找。一晃数日,仍不见踪迹,见她日日寝室难安,渐渐身体虚弱。花氏姐妹亦是心急如焚,便商议先将李玉茹身体养好,再行查探。此时李玉茹已心力交瘁,不知所以。任由二人连抱带拥的扶上坐骑,一路寻访,这才来到临安府。

三人心事重重,只是低头饮酒。忽听黑衣年轻人言道:“前些日子不知为何,乾坤圣教拥立一个年轻人为新帮主。”

又一客人道:“是啊,据说那新帮主无论武功、兵法皆不在话下。竟率几百教众,打败数千元军。”

先前那黑衣年轻人道:“自从乾坤圣教群龙无首之后,好久没有过这般大胜仗了。”

又一白须长者道:“我也听说了,那新教主于数千乱军之中,孤身杀死元军大帅。”

旁边客人连忙点头道:“可不是嘛,犹如天神下凡,凭一双肉掌,就敢勇闯大军,真个是英雄也。”

有一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起身大声道:“咱们帮主一身好本事,哪些个蛮夷算得什么!”言语间,似对元军不屑一顾。

一胖胖的商贾模样的中年人讥讽道:“那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只不过乾坤教面临剿杀,胡乱放出的传言罢了,以诓哄不明真像的前往投靠。”

那魁梧男人大怒道:“大宋正因有尔等小人,才遭此大难。除了一副好牙口,汝还有甚么?”

商贾中年人也恨声反驳道:“我那句话是假的?你那句话又是真的?此乃府州重地,当心被官府的人知道,拿你充军!”

那魁梧男人道:“我的话句句是真!展帮主虽不是甚么天兵天将,却是一位大大的英雄豪杰!”

李玉茹闻听展帮主,不由得娇容一怔。

商贾中年人讥笑道:“哟,这么说来,你是与之有过交际么?”

魁梧男人朝上作揖施了一礼,言语肃然道:“在下怎有那等福分,只不过有幸得睹圣颜!”

商贾中年人道:“那么请问,这位新帮主是怎生模样?”

魁梧男人饮了一杯烈酒,大声道:“他老人家自然生的面如真君,身似飞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李玉茹正在悲切,闻听心中不由得噗嗤一笑,既是老人家,还怎么生的玉树临风,真是慌不择言!

那商贾中年人此时心情与她无二,也是哈哈笑道:“那有什么老人家还是风流倜傥的?”

魁梧男人朗声道:“他率领圣教上下,抵抗鞑虏,护我国民。难道其行为人品尊不得一个老人家么?他孤身肉掌,毙敌方元帅于大军之中,还称不上玉树临风么?”

花如月道:“这位帮主的所作所为,那也当得英雄之称了!”

魁梧男人冲她点头道:“这位小姐说的对,所谓英雄,必是急人之难,解人之困。紧急关头,他又擎起圣教大旗,怎不叫人尊重!”

商贾模样的人道:“说的天花乱坠,好似如见过他一般。”

魁梧男子道:“事到如此,也不能再隐瞒了。因涉及帮主名声,吾辈岂能贪生怕死。实不相瞒,在下便是乾坤圣教三金堂下属紫金营营长罗世杰。有幸与帮主同仇敌忾,携手抗元!”

先前那黑衣年轻人大拇指一翘,大声道:“你们乾坤圣教上下都是好汉,有那个想做走狗的胆敢去官府告密,大伙决不饶他!”众人轰然称是。

花如月望着窗外哗啦啦的雨珠,悠然向往。忽然,转身问道:“罗壮士,汝可知那人唤作甚么?”

魁梧男人道:“在下添为紫金营营长,怎会不知?帮主尊姓展!”

李玉茹心里咯噔一下,忙起身问道:“是姓展么?汝可知名字叫甚么?”

众人见这美妙夫人一直沉默不语,突然起身发问,都唬了一跳。罗世杰忙施礼道:“回禀夫人,在下职务低微,难得机会知晓。”

李玉茹又缓缓坐了下来,忽又道:“汝可知他用的什么武功。”

罗世杰眉飞色舞道:“这个在下知道,他老人家还传授我几招哩。叫什么紫薇玄攻。”

李玉茹小嘴轻抖,颤声道:“可否使来我看?”

罗世杰道:“这有何难,大家伙腾腾地方。”

众人七手八脚的搬挪桌凳,不一会,中间就显出方圆数尺的空地。那罗世杰来到中间,抱拳环视一周,大声道:“各位,献丑了。”说罢,凌空一指,只听噗的一声,正中青砖地板,竟戳出一个半寸深的窟窿。

李玉茹见状娇躯瑟瑟,含泪笑道:“真的是他!”

众人见她掩面又哭又笑,皆面面相窥。罗世杰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夫人,认得吾家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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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世杰演毕一套拳脚,李玉茹早激动不已,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花如月见状忙扶住道:“这位是展夫人。”

罗世杰毫不怀疑,急上前施礼道:“属下见过夫人。我真个有福气,不但能随教主携手抗元,更得一睹夫人仙容。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李玉茹颤声道:“如今他在哪里?”

罗世杰道:“此时天色已晚,请夫人安心歇息,属下天亮即引夫人赴浮玉宫。”

李玉茹那等得了片刻,忙道:“不碍的,即刻前去。”

罗世杰道:“谨遵夫人命,请随我来。”说罢,匆匆走出客栈。待李玉茹上马,牵缰引路。

一行人连夜赶路,天亮时已至浮玉山。下马正要上山,忽见前面地上躺着几个人。罗世杰疾步上前,仔细一看。却是三木堂堂主赵阳等人,满身是血,似是身受重伤。大吃一惊,问道:“赵堂主,出了甚么事?教主可在?”

三木堂堂主赵阳道:“原来是罗兄弟,汝不是奉命联络江湖豪杰,参加英雄大会去了么?为何匆匆返回?”

罗世杰大喜道:“启禀堂主,在下偶遇教主夫人,耽误了。”

赵阳讶异道:“在哪里?”

罗世杰忙躬身朝李玉茹施了一礼,言道:“这就是了。”

赵阳欲挣扎起身行礼,却扯动伤口,痛的泪珠直冒。只好伏地叩首道:“属下参见夫人。”

李玉茹屈身抓住他手腕,惑然道:“汝等被何人所伤?”

赵阳却缩身躲避,惶恐道:“夫人凤体高贵,怎可为在下诊治。卑职贱命浊肤,莫玷污了夫人玉手。”

李玉茹微笑道:“无妨,吾来看看。”说着,抓住他的手腕,略一用力。那赵阳霎时浑身麻木,丝毫动弹不得。暗道:“果然是教主夫人,这一身的玄门神功,除了教主,还能有谁配的上。”

李玉茹微闭美目,搭脉切听。轻声道:“你等可是被那龙虎十象功打伤?”

赵阳张口结舌,犹遇天神,愕然道:“夫人、夫人怎知?”

李玉茹单掌贴他后背,暗运真气。那赵阳顿觉一股暖流,蔓延全身。片刻,便手足生力,行动自如。她又走到其余帮众身后,一一施法。然后言道:“罗兄弟,汝先扶赵堂主等人上山,寻个静室医治。那人修为尚浅,未伤及内腑。料想不出半日,必能康复。”

只这一下,赵阳等已佩服的五体投地。率领手下叩首拜谢,相互搀扶,往山上走去。

李玉茹问道:“伤你之人甚么模样?”

赵阳道:“禀告夫人,属下与那两人战有数合,即被击倒,相貌瞧的很是仔细。”当下,将前因后果边走边叙。

原来,赵阳亦是奉十思君之命,率属下前往江北邀请豪杰隐士,来参加英雄大会。孰料刚至山脚,遇到一男一女,言谈中对乾坤教甚为不屑。赵阳护教心切,出言相斥。那女子大怒,大喝一声:“尝尝吾滴龙虎十象功!”挥拳便是杀招。不到十回合,就将五人打到在地。

李玉茹暗道:“这赵阳身为五行堂堂主,一身武功自是不弱。那女子片刻间即将他打伤。如此修为,必是谷梁承元高徒。”

赵阳道:“那男子穿衣打扮,不像江湖中人。那女子倒有几分相似,生的甚为俊俏。”

李玉茹道:“教主如今可在山上。”

赵阳道:“启禀夫人,教主昨日刚下山去。”

李玉茹一怔,问道:“他去哪里了?”

赵阳道:“说是前往雁荡山,拜访玉红良女侠。”

李玉茹怅然所失,轻嘘一声道:“先将汝几人医好,吾再去寻他。”

居有顷,一行人来到山寨门前。赵阳上前大声道:“快开城门,迎接教主夫人!”城墙守卫闻听,忙放下浮桥,大开山门。迈入山寨,又行数里,方到浮玉宫下。李玉茹抬头看去,只见宫殿高屹山顶,四周参天松柏拥立。一条宽阔石阶,直达云霄。两旁护卫肃立,每行至前,皆齐声唤道:“夫人好!”

跨入殿内,早有教众通报,五行堂各部僚纷纷前来拜见,不一会,黑压压的聚有数十人。抱拳施礼齐呼道:“拜见教主夫人。”声音震耳欲聋,直彻九天。

这一声教主夫人,唤得李玉茹是心花怒放,摆手道:“你们忙去吧,不必顾吾。”

大伙低头回了声“遵命!”然后回归本部,各司其职。

李玉茹便吩咐寻几间静室,为赵阳等人运功疗伤。

罗世杰道:“夫人,伤势如何?”

李玉茹道:“吾已将紫薇心法传于众人,不出意外,明日即可痊愈。”众人又纷纷拜谢。

不觉以至深夜,众人用过晚膳,请安歇息。唯有罗世杰站在门口,垂首而立。

李玉茹道:“罗兄弟,奔波一个昼夜,你也乏了,早些休息吧。”

罗世杰道:“小的不累,想在此侍奉夫人。”

花如月抿嘴笑道:“你个大老爷们,如何照顾夫人。”

罗世杰面红耳赤,低头道:“若夫人有甚么差遣,身边没个人怎么行。”

花如水也笑道:“院内有四数十名守卫,还不够么?”

罗世杰似怀不舍,磨磨蹭蹭的转身要走。

李玉茹道:“罗兄弟,你可知展教主寝室?”

罗世杰忙转身施礼道:“夫人,教主在时,均是吾等服侍,自然知晓。”

李玉茹点头道:“能否带我前去?”

罗世杰忙不迭的言道:“是、是,夫人请随我来。”

花如月疾步上前,来到他身边,边走边悄声问道:“汝为何非要伺候夫人。”

罗世杰脸红着说道:“如此仙女般的夫人,平生见都未见过,只是想多看几眼。明天即有事离开,也不知何时才能侍奉左右。”

花如月掩嘴道:“汝当夫人是仙女么?”

罗世杰昂首道:“夫人这般高贵美丽,又怀旷世医术,不是仙女是甚么。”

花如月再也忍不住了,格格大笑,回首道:“姐姐,他当你是九天玄女哩。”

李玉茹嗔骂道:“死丫头,莫再戏耍他了。”

罗世杰道:“两位姐姐也是仙女。”

花如月道“汝嘴巴抹了蜂蜜么,净拣些好话说。”

罗世杰正色道:“这怎能叫甜言蜜语,是吾肺腑之言!”

几人说着话,来到十思君居住之处。罗世杰推门躬身道:“这就是教主寝室,夫人请。”

李玉茹莲步轻移,缓缓迈入。瞧着室内的物什,顿生感慨。不由得眼眶发红,泪珠潸然而下。暗道:“小十子,你怎地就不懂吾的心呢!”

忽见床榻枕边有一角宣纸,忙上前拾,字迹刚劲有力,果是十思君亲笔,上有几行小字:正是那日分离之时,她留给他的《望江月》:

窗外细雨织成雾,长夜对残烛。

愁满面,发未梳,眉头蹙,悠悠岁月洗寒暑,此去经年不陌途。

三生石,三生路,三生情缘尘归土,妾相思,花儿谁人顾,浮生无你空虚度;君莫负,人间有你胜无数。

看罢不由得激动万分,呼之欲出。心中大声叫道:“他心里有我,他心里有我。这傻小子,为何不说?无论你有何难言之隐,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小十子,等我!”想着,娇躯颤颤,怜泪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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