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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Jealousy 5

晚上。

叮铃,空荡的房间里回荡起门铃声。我从沙发上起身去打开门,汤都郡正站在外面。

“呀,快请进。”

汤都郡笑着点点头,走进屋来。

“今天怎么有空来做客,案件不要紧么?”我也笑着问道。

“关于案子,我可能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我觉得有必要先跟你说一声。”

“哦~真的?凶手是谁啊?”

“还只是假设阶段,有几个问题我还没搞清楚。”

“哦,这样啊。你坐、你坐,我去倒茶,一会我们慢慢聊。”

“恩。”

说着我走蹦蹦跳跳的走进厨房,拿出磨砂陶瓷茶具,在几包茶叶间犹豫了一会,还是选了红茶。拿出来,泡上了一壶。

“一想到当时凶手就在我身边,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就害怕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边泡茶,我在厨房里边说着俏皮话。过了几分钟,却没听到回应。

没听到么?

我再次端着托盘回到客厅,上面摆放着盛有热茶的水壶。为了端稳我小心翼翼的迈着小步的走向客厅,绕过厨房的桌椅,拐过厨房入口到达客厅时我却呆住了——客厅一个人也没有。

汤都郡并不在,他已经走掉了?这前后我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怎么就走了?

我心头奇怪。

这份奇怪还没来得及发酵,我忽然注意到客厅比刚才更加明亮了些。仔细一瞧,卧室的灯被打开了,但是,我并没有打开过……

放下手里的茶水,惴惴不安的走近房间。汤都郡正站在我的电脑桌旁。

眼神如冰,如寒冷极地死水结成的冰。

“汤先生,你在干吗啊,怎么可以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呢——”

“够了。”

汤都郡的声音不大,不如说很低,但却摄人心魄,有股说不出的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我肩膀一颤,不知这是为何。

“蔡勇蝶,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汤都郡指着拉出的抽屉里面,放着用过的针筒和几瓶阿托品注射剂。

“……”

“不想说么?那就由我来说吧,这不是别的,就是乌头.碱的解毒剂。

非常遗憾,蔡女士,我之前说的还缺损的几个碎片,已经在你这里补齐了。”

说着汤都郡一把转过我的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我跟罗简生的聊天记录。

准确的说,是我一个人发的消息的记录。

屏幕上布满了按住鼠标几秒拉不至尽头的我的单人聊天记录。各种各样的信息,或长或短。全部都只有单方面发送而没有回复的聊天记录。

这些消息都发送在漫长的孤独的夜晚里。

“你跟罗简生根本不是什么情侣,你只是一个跟踪狂!”

汤都郡好像很痛苦似得甩了甩头:“其实答案早就显露倪端了,但心中的有那么一部分一直让我不愿意去这么想。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录像里在后面离开的穿大衣的人,就是凶手。但是我错了,他只是一个跟案子完全不相干的人。第二、三个受害者出现时,张伟早已经出省,远在外省的张伟都不可能犯案。很难三起谋杀的凶手不是同一人,而且他根本就没有动机。更重要的,是张伟当天离开的时候穿了这套衣服,而为何这套衣服会出现在公寓与旧楼之间堆满垃圾的楼缝之间呢?绝对不会是张伟本人的衣服,我已经联系过当地的警察跟他核实过了,他出门的衣服还穿在身上。也就是说同样的衣服出现了两套。再联系一下录像里进去很快又离开的穿大衣者,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当天真正的凶手穿着和张伟一样的大衣帽子只进去之后以本人的样子离开,来为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穿着这套衣服进入公寓后,从旧楼离开,又重新进入了一次——凶手知道张伟的穿衣习惯和当天行程,并且利用了这一点。

但凶手是如何了解到这些信息的?我考虑到这里的时候也无法解释。但随后我还是从其他地方找到了答案。

房间的空调被设置成四摄氏度,明显是用来提前尸检得到的死亡时间,于是我把目光向三点到四点前后进出的人身上集中。

直到这,我都没有开始怀疑你。但之后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两点,对整体依旧没有什么帮助,我还是没法确定凶手。可我忽然想到那个流浪汉。

那个流浪汉一直住在哪里,那个流浪汉应当会第一时间发现凶手丢掉的伪装衣服。而流浪汉前天才发现凶手的那套衣服,就是说,凶手最早也是在第二次杀人案当天才丢掉了这套衣服。

那也就意味着,在这之前这套衣服都放在这栋公寓里。那他会放在哪呢?为什么第一次杀人的用品要留到第二次杀人才丢掉?为什么不尽早处理掉呢?

这时我突然想到,也许马国斌的死,跟此有关?难道马国斌导致了凶手不得不草率处理这套衣物?

但思前想后,结合众人的口供,就只有他在死前盯着门口的鞋看这一点很奇怪而已。难道当时凶手的鞋就在那里,而马国斌认出了它?!但转念一想,犯人总不可能会把伪装的鞋子就搁在那里吧,毕竟在伪装结束后,也就是第一起事件到第二起事件发生这之间,那可是经过整整一周的时间。

刚冒出这个想法时,我也觉得自己蠢得好笑,但接下来我便笑不出来了。

我重新回忆了一遍从第一次杀人开始,直到伪装大衣被扔掉之间的事。我忽然意识到这并非不可能的。

伪装结束之后,凶手很可能一开始并不打算扔掉它,毕竟一旦被谁找到,自己的伪装就暴露了,相反,只要把这套大衣塞进罗简生的衣柜里,鞋子放在罗简生的鞋架上,警察就会自然而然的认定这是罗简生的衣物,不会多加注意。想必直接丢掉要安全多了。再试想,如果凶手想要隐藏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毒药,不想丢掉的话,当然也会放在那身大衣里。

到此为止似乎有些说的过去了,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凶手如果是同楼层的住户的话一定会找机会回收毒药,彻底销毁那身衣服。

就是在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有一个人没有机会,那就是你,蔡永蝶。

在第一次杀人的下午,你进入公寓,从旧楼绕出来后,换上准备好的大衣,又进入一次。接着,没多久你就出了公寓。你当时一定已经通过某种方法确定了张伟会在当天下午离开,但你不能也不可能精准的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出门,所以你当时很着急,你必须赶在张伟离开前离开,配合低温提前死亡时间,一口气把嫌疑都推到张伟身上,如此你制造的不在场证明能够有说服力。不然,你的计划就全白费了。

之后下午四点的时候,你回到雀洗公寓。你必需要回来关掉空调,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带走那套衣服。可是不巧,这个时候我出现了。你本可以关上房门,躲在里面等我走掉。但你动了小聪明,想干脆借我来帮助你进一步完善你的无辜形象。你发出尖叫,装作刚刚发现了尸体的样子。但这就是你犯的第一个错,也是最严重的错。

恐怕你一直都没把这套衣服当做问题,毕竟连警察检查现场都没有注意到和其他男装一同放在衣柜里的它,你只想随便找个时间去销毁掉就好了。于是之后过了两天,你回到这里,哪知张爱华又出现了,并且已经住进了406房,你没有机会。直至丧礼当天。还放在房间里的那套衣物终于引发了问题。

马国斌是见过放在门前的那双鞋呢?还是他发现鞋的数量与人数不对?总之不用质疑的是,他认出了你伪装用的鞋子。之后你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为了封口而杀掉他。一旦发现只有蔡勇蝶你才可能不在这漫长的几天内销毁衣服这一点后,一下子所有问题都变得容易解决了。

第二次杀人时,餐厅的人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恐怕就是因为你是**马国斌进入厕所,然后出其不意的杀了他。之后你在警察到来之前,用鞋子在窗台上制造出假鞋印,和大衣一起丢出了厨房的窗户。

想到这,再结合刚见到你时你虚弱的身体状况,不难推断出,何罗简生的餐具里都没发现乌头.碱的残留物,就是因为你也是勾引罗简生来杀掉他,你用的便是接吻的方式,来对罗简生下毒。毒药虽然杀死了罗简生,但对于事先准备好解毒剂的你来说,也只是小流感的损伤吧。

罗简生留下了死亡讯息,一定被你再次回去的时候发现并改成了‘男’字。至于原本留下的是你的名字‘勇’,还是‘女扮男’,都已经不重要了。不用想,都是指向你的。

关于你和罗简生的关系,一直都是你的一家之辞,我们根本没法判断。但现在一切都明了了,那天那个所谓的第三者,才是罗简生真正的女友,你不过是他的跟踪狂!

从聊天记录上看,你跟踪他已经不止一个月了。你跟踪并监视他,并在这期间知道了罗简生喜欢把钥匙藏在对联后面。他不告诉你他的住址,你只在跟踪的时候,知道他住在四层,于是你私自连续闯入了三家住在四楼的住户,就为了找到罗简生的屋子。

想必就是在这其间,你进入张伟家时,从什么笔记上了解到了张伟那天下午要离开的事情。加上之前在监视罗简生的过程中,你一定见到过张伟,并发现了他喜欢穿整套衣服的习惯。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完全可以再装作平常人的样子,就像你最近欺骗我这样,与其闲聊,张伟的行程和打算恐怕都会被你了解透彻。由此来看,张伟会不知不觉被你利用,也就不奇怪了。

这就是整个杀人事件的始末!你就是凶手!蔡勇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汤都郡盯着我,眼神里竟然有着些许恐惧,仿佛眼前的并不是青春少女,而是一个披着人外皮,有着人形状的危险生物般。

我低下头,头发滑下额头,将眼睛藏于黑暗之下。

汤都郡的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痛苦,但转瞬即逝。

“在我来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你根本就是在玩游戏。你有哪怕那么一点,将人命当回事么?……蔡勇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何要杀那个警察?他跟这一切不是毫无关系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真相坚如顽石,根本辩无可辩。

“跟我去自首吧,也许还可以酌情减刑。”

汤都郡是口干了么,喉咙上下动了动。

我不说话,手用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动作,缓缓向裤子的后兜里摸去。汤都郡觉警惕的慢慢的向我靠拢并伸出手来。

傻子才会给他接近的机会——我猛然暴起,从后口袋抽出小刀,朝着汤都郡狠命的刺了过去。

汤都郡急忙抬手,刀刃刺进手臂,血柱迸溅。汤都郡竭力向后躲避,后背撞到身后的椅子,失去平衡倒了下去。途中碰到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一刀刺下去,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黑暗中,我凭感觉朝着汤都郡倒下的地方狠狠的踢了两脚,感觉不出踢到了哪里。不做多想,一踢完,我转身便跑。

跑至门前,扫了一眼鞋垫上我白天穿的高跟鞋,猛的推开门,裸足冲了出去。

——来不及了。不可能穿着高跟鞋跑,也没有从衣柜里找其他鞋的时间。

奔下楼梯,脚踩着冰冷的地面,一口气跑到了街边,挥手去拦出租车。

——要快,要快啊。

以一个男人的速度,要追上我实在太容易了。他要从黑暗中站起所花的时间,是我仅有的优势——我必须把握好。

一辆出租车看到我,停在了我身前,我一点也没感到放松——身后已经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车子停下时掌握的很好,正好后座门停在我身前。但我直接冲着驾驶位走去。我一把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里面的司机吓了一跳。

“出来!”

“出来?什么意思?你——”

司机目瞪口呆的表示抗议,话还没说完,我一刀捅上去,插进司机的侧脸。

“啊啊啊啊啊!呃啊!!我!我的脸!”

司机痛苦的弯下腰,捂着脸,红色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

彻底慌了神的司机被我一拽,就从驾驶座上翻滚了出来。

我利落的坐到方向盘后面,不顾已经被砂石磨破流血的脚掌,踩下了油门。

现在高兴还太早了,警察随时会追上来。得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接着,我想到也许可以到乡下的老家去,那里已经没人住了,谁也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恩,是个好主意。想着,我向城外方向开去。

车子行驶了几分钟,发热的大脑开始冷却下来。

——真是蠢到家了。

忽然没来由的想到。

为什么我不在被识破前远走高飞呢,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忽然感到视线刺在脸上,将我的意识拉回。我猛的转过头,副驾驶上,正做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紧盯着我。

那女孩的四肢是何等纤细,体型何等娇小,恐怕年纪只有二三岁,也许连话也不会说。

我的表情不知觉中有些扭曲——刚刚精神全都集中在别处,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下麻烦了。

吱的一声,拉长的刹车声响起,我停下了车子。

得把她丢掉才行,我如此想到。可应该丢在那里?

透过车窗看出去,车子停在江桥前一段路,附近灯火稀疏,除了穿行的车流,看不到一个人。

就这么丢下她的话,会出事的。难道带着她去乡下?怎么可能!

我纠结了片刻,狠了狠心心,从车上下来。抱起小女孩,向江桥而去——就告诉她呆在桥上好了,应该会有过往车辆注意到的。

我抱着小女孩向着桥跑了几步,忽然听见有车停在了身后不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我跑下江边梯形的坡道,蹲伏在草地上,回头张望。

一辆出租车停在我抢来的那辆后面,一个男人从上面走下来。

男人在我的出租车后面蹲下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车牌号,接着站起来,谨慎的慢慢向驾驶座接近。

不用说,这人是汤都郡,而且,半分钟后,他也没有在驾驶座发现我。

检查完了吧,看吧,我并不在上面!那就快滚开啊,我眼睛始终不离汤都郡,略感焦急的在心里促成着。

汤都郡又打开后备箱,查看了一番。彻底确认一遍后,汤都郡打着手电,站在车旁,向四处张望着。过了一会,汤都郡走下马路,向江边走来。

——切。

我竭力不发出声音,向一旁挪动起身子。

这里很暗,还有机会,先拉开距离,之后只要找个机会冲进车里就好了。

蓦地胸口前传来稚嫩的呜呜声。

我接近恐慌的一把捂住女孩的嘴。但是,太晚了,呜呜声发出的一瞬间,汤都郡就看向了我躲藏的灌木丛后面。

汤都郡疾奔过来,用手电照向灌木丛,那后面什么也没有——我已经不在那里了。我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跑掉,但介于不敢发出声音,只移动了很短的距离,现在正躲在距离汤都郡不到五米远的另一簇灌木丛后面。

我死死的捂住了女孩的嘴——女孩还在试图发出声响。

——应该是感到冷了吧。

毕竟是冬天。

我也很冷,光脚才在湿漉漉的草地上,脚掌早就冷的麻木了。

但不可以让她弄出声音,一点也不行。

这是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的距离,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不能冒险让她出声。

汤都郡的灯光还在左右扫荡着,寻找着自己。不觉中,我捂着女孩嘴的力气又大了些。

接下来的一分钟我从未感到过如此漫长,每一秒我都感到胸口在悸动的发痛。汤都郡手里的好像不是手电而是利剑似得,每挥动一下,都让我紧张不已。汤都郡最近时,甚至离我只有两米远,低头就能见到的距离。

总算,一分钟后,如同一年的一分钟后,汤都郡逐渐开始走远。

可突然间,才刚刚放松了少许的我感到一丝不对劲。

手掌之下太安静了。

低头看过去,抱在怀里的东西的手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趴趴的耷拉了下来。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割裂了空气。

汤都郡闻声,忙跑过去。手电筒毫无遮拦的直直照向声源。

灯光像照向舞台中央的明星一样笼罩着蔡永蝶。带着不知所措,充斥着慌乱与惊骇的

眼神,颤抖的跪坐在舞台中央。

那姿态、那景象,多么像一个饱受伤害痛苦无助的小女孩,抱着她的娃娃玩具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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