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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杨学才

一晃,杨学才来新加坡已经两个多月了,时间进入到了七月份。这期间,部门里又先后来了两位同事,一位是来自菲律宾的男同事,一位是来自马来西亚的女同事,两位新同事在分担了杨学才的“杂工”工作的同时,已经开始帮忙搞设计了。

杨学才现在是一位专职的设计人员,William开始给他布置工作,他参与到了正在建设的一个商场的设计中来。在大家看来,既然是建筑专业的本科毕业生,做一份设计应该不是问题,可是这份工作对杨学才来说却不轻松。他在来新加坡之前在建筑公司工作了6年,主要是做施工现场的监督和管理工作,没有建筑设计的经验,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大家学的科目都一样,也都搞了毕业设计,但是由于毕业后所从事的工作性质不同,工作经验就不同。在中国让一个有6年施工经验的工程师去独立搞设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在新加坡!众所周知,新加坡是一个正在高速发展中的国家,每个人的生活节奏都很快,工作压力也很大,工作时周围的人没有时间手把手地教你怎么做,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

刚到新加坡工作的知识分子大多有一个适应过程,这个“磨合期”一般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这段时间不仅需要他们有过硬的专业知识,还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心理承受能力。苏菲之所以能够很快地挑起设计的担子,首先是因为她曾经是大学的老师和研究生班的毕业生,她的专业知识过硬。其次,她的英语很好,也比较标准,容易跟周围的人沟通。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这一点杨学才是无法相比的。

九十年代初到新加坡工作的中国的知识分子,最后能够留下来的少之又少,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从新加坡又去了其他国家,也有一些人回国了,很多人都是因为工作不对口,或者不能适应新加坡的工作压力和生活环境而离开的。

在如今的年代,互联网已经很发达,世界各地的人都可以在网上查找资料,寻找自己适合的工作,甚至在网上进行面试,不会再出现几十年前去新加坡工作的中国的知识分子所面对的问题。

当时,中国跟新加坡刚刚建交,经济正在高速发展的新加坡急需大量的科技人才,大批中国的知识分子通过中介公司到新加坡工作,这中间存在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在中国的知识分子不了解新加坡的情况,也不知道新加坡的公司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他们完全依赖中介公司,而中介公司对很多学科是不了解的,其实即使是同一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工作经验不同,他们能胜任的工作或工种就不同。这些中介公司只是从中国拿技术人员的背景资料,然后交给新加坡的中介公司,再由这个新加坡的公司递进去移民厅,移民厅的官员只要审核申请人的资料完整、符合条件,便会发放就业准证。

举例说明,赵子伟,建筑工程研究生毕业,主攻钢结构,有8年的设计和施工经验,比较适合在大公司里参与跟钢结构有关的项目的设计和施工,而他却到新加坡的一间小建筑公司做排水沟工程。杨学才,在中国有6年的施工经验,到新加坡后如果能在工地做工程师,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他却进了设计公司搞设计,确实是强人所难,又因为有合约的违约金限制,他骑虎难下。

杨学才接到任务后先是有些兴奋,但很快就陷入迷茫,他不仅没有搞过设计,也不会使用电脑,看着电脑和William给他的全是英文的资料,他无从下手。他想去问William,但是看他实在是太忙了,一直有电话找他,他知道William的手里现在有四五个项目,所以不好意思麻烦他。他又去找那两个同组的菲律宾同事询问,那两位同事开始还很认真地听他讲河南腔的中国式英语,听懂了之后就给他解释,他反而听不懂人家在说什么,最后两位都不爱理他了。他急得抓耳挠腮,又去问新来的那个马来西亚女同事,那位同事刚来,也不好说什么,只说她也不清楚。

苏菲和殷欣看到杨学才看着电脑发呆都非常同情他,午餐的时候跟他简单指点了一下,但也只能是笼统地说一说,具体的情况还是要靠他自己,因为苏菲和殷欣现在参与设计的都是住宅项目,而杨学才在设计商场,对新加坡商场的设计要求她们也不是很清楚。

两个星期过去了,杨学才的设计依然进展缓慢。William非常生气,说了杨学才几次之后,杨学才的设计还是没做出来,William一气之下去找了Mr Eric,Mr Eric把杨学才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杨学才从Mr Eric的办公室走出来,殷欣看到他眉头紧锁,脸色很难看。

五点放工了,苏菲和殷欣叫杨学才一起走,杨学才说他要加班,苏菲和殷欣只好先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像杨学才这种情况,如果他当时选择跟Mr Eric好好谈一谈,让Mr Eric帮忙把他调去公司的工程部,去工地做工程师,可能结局会完全不同,遗憾的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死磕”。

“屋漏偏逢连阴雨”,杨学才工作上遇到阻力,又被上司训斥,已经够窝火的了,没曾想又一个打击迎面而来。

这天早上,殷欣一走进办公室,就看见杨学才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生闷气。她走过去小声问:“怎么了?还是设计的事儿啊?”

杨学才没说话。

殷欣开导着他:“工作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你生气也没用,慢慢儿来。”

杨学才气呼呼地说:“都说新加坡治安好,好到把我的车轮都偷走了!”

“啊?”殷欣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才知道原来是杨学才的自行车车轮被人偷走了。她问道:“那你怎么来公司的?”

“还能怎么来?坐巴士!坐地铁!”杨学才没好气地说。

殷欣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同情地看了看杨学才,默默地走去自己的座位。

午餐时间,苏菲知道了杨学才的自行车车轮被偷了之后,对他说:“学才,我看你还是别骑车了,在新加坡骑车实在太危险了!”

杨学才低着头吃饭,没表态。

殷欣见杨学才闷闷不乐的样子,朝苏菲使了个眼色,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几天后,午餐时间,苏菲、殷欣和杨学才刚坐下准备吃饭,杨学才就愤愤不平地说:“我买一辆自行车才30块钱,配一个轮子花了50块。”

苏菲同情地看着他,说道:“真是的!80块可以买辆新的了。”

“说的就是!这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杨学才依然是义愤填膺。

殷欣无言以对,她很同情杨学才又不知道该怎样帮他。

这天早上,殷欣出门的时候电闪雷鸣,虽然已经是七点多了,天空却依然黑漆漆的好似深夜,看来暴风雨要来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走去了巴士车站。

从地铁站走出来,殷欣需要走过一条街才能到公司的办公楼,此时狂风夹着暴雨席卷着周围的一切,从地铁站走出来的人们纷纷撑开雨伞,匆匆走进了雨雾里。

殷欣看了看手表,指针显示马上就要到九点,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她打开雨伞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暴风雨中。刚走进雨里,她的雨伞就被狂风刮翻了,她双手死死抓住雨伞的手柄,直接跑去了办公楼,到了办公楼的大厅她已被淋得像只落汤鸡。她顾不了这么多,直接冲进了电梯。

到了26楼,殷欣跑向办公室去打卡,还好她的工卡显示的时间是九点整,她如释重负,狼狈不堪地走进了办公室。她在办公室留有一套衣裤,是准备去工地时穿的,此时她全身被淋得透湿,只好拿出备用衣裤走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殷欣穿着换好的T恤和牛仔裤再次走进办公室,这时她才发现每天很早就来办公室的杨学才此时却不在他的座位上,她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她知道杨学才骑自行车一般会在八点多到公司,然后会在12楼冲凉后就到办公室。看杨学才不在,她心想:今天下大雨,杨学才可能坐车来,天气不好,车晚点是常事。这样想了,她并没往心里去。

九点半了,杨学才还没有来,殷欣的心里开始打鼓,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她走到苏菲的办公桌旁弯下身,小声对苏菲说:“今天杨学才没来。”

苏菲也小声说:“我也在纳闷呢!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殷欣刚回到座位,隔板那边的William面露不悦,问道:“Cindy,这个杨学才怎么回事?请假了吗?今天他得把二楼平台的图纸给我,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

殷欣看着William摇了摇头,迟疑地说:“会不会是生病了?”

William没好气地说:“那也应该打个电话来吧。”

两个人正说着,Mr Eric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殷欣就接到了Mr Eric让她去他办公室的电话。殷欣放下电话赶紧起身走去Mr Eric的办公室,她看到苏菲也正在朝Mr Eric的办公室走着。

殷欣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了一眼匆忙走过来的苏菲,苏菲的感觉好像跟她一样,有点紧张,她们都感觉有事情发生了,这件事可能跟杨学才有关。

殷欣和苏菲走进了Mr Eric的办公室,Mr Eric让她们把门关上,然后让她们坐在他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上,有些难过地说:“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你们的朋友、咱们的同事杨学才,早上遇到车祸……去世了。”

“啊?”殷欣和苏菲感觉如五雷轰顶,立时目瞪口呆。

Mr Eric接着说:“我知道,这件事很突然,很难接受,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都必须面对。”

苏菲有些不太相信地问:“确定了吗?有没有搞错?”

“早上莉莉九点多打电话给我,我正要出门,她说她一到公司就看见桌上有一张字条,让她给警察局打电话,她打过去才知道杨学才出车祸了,警察在他的钱包里发现了他的准证才找到我们。”Mr Eric面露遗憾接着说着,“我想你们两个也是中国来的,可能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所以,现在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见一下莉莉。”

殷欣和苏菲都十分紧张,她们期盼着是警察局搞错了,殷欣甚至想着:有可能是别人拿了杨学才的钱包,或者他的钱包刚好被偷了,可是杨学才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呢?

殷欣和苏菲怀着紧张、焦虑和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Mr Eric到了12楼见到了莉莉,莉莉把他们三个请到了会议室。

莉莉看起来有些悲伤,说道:“大老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让我把这件事处理好,我已经安排人准备白金的事,等一下我会去一趟警局。”她看着殷欣和苏菲问道:“你们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吗?”

苏菲听莉莉这么一说,心里知道杨学才出意外十有**是真的,她的心里非常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轻声说:“他好像是跟另外一个人合租房子的。”

殷欣此时也是很清楚,杨学才的车祸是真的,一想到才来新加坡三个月、给她和苏菲带来了很多欢笑、顾家的中国好男人,顷刻间便从这世上消失了,她很伤心,大颗的泪珠止不住地流下来。她见莉莉在看她和苏菲,就流着泪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跟我们说过……他的太太……怀孕了。”

“噢,是吗?”莉莉感到很惊讶,又问:“他太太怀孕多长时间了?”

苏菲答道:“他4月尾来的时候说是怀孕6个月,现在已经是7月尾,应该有9个月了。”

“这样啊!”莉莉面露同情之色,她想了一下,说:“我看这个白金最后可能要麻烦你们两位拿给他家里人,不过他太太怀孕了,这个事情……,还有后事……。”她好像没有了主意,看着Mr Eric不知道该怎么办。

Mr Eric对莉莉说:“要不然先让她们两个代表公司跟他太太说一下?”

“他太太现在怀孕,而且就要生了,还是先别说了。”同为女人,莉莉还是很能体谅杨学才的妻子知道这个噩耗之后的感受。她看着Mr Eric问道:“你看要不然让她们两个跟我一起去警局?”

Mr Eric点着头说:“这样也好。”

10分钟后,殷欣和苏菲坐上了莉莉的车去往警察局。

在警察局,警察向莉莉、殷欣和苏菲讲述了事发经过。

今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杨学才不到七点就出门了,他出门时看到天很黑,整个天空像一口黑色的锅底,他知道一场大雨即将来临。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想到以前也有几次下雨的时候骑车去公司,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他回房间把雨衣放进了背包里,就骑车上路了。

刚骑了十几分钟,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他赶紧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从背包里拿出雨衣穿上,然后继续前行。

雨越下越大,狂风夹着暴雨好像要把地上的一切都吹走、冲刷干净似的。

杨学才在暴风雨中艰难地向前骑行着,风雨太大了,他的雨帽已经被刮到脑后,他的头发上和脸上全是雨水,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流。狂风掀起了本该覆盖在车把上的雨衣,他裤子已经全湿透了,穿雨衣跟没穿没什么区别,他倒是想得开,心想:反正到公司还得冲凉,衣服湿就湿吧。他看到前面的大桥底下有几个骑摩托车的人在避雨,于是赶紧蹬了几下脚蹬。到了桥底下,他也停下来等了一会儿。过了二十分钟,雨依然没有小的迹象,看看表都八点了,想着骑车到公司还得冲凉换衣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没想太多,踢开自行车的支架又骑了上去。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杨学才看到斑马线上有积水,就把自行车停在了离斑马线稍远一点的地方。在这个路口,他需要左转,他身体的右侧停着一辆大货车,此时他不知道他正停在货车的盲点上。

绿灯亮了,货车开足马力向前驶去,然后向左转弯。杨学才见绿灯亮了,也骑上车向前疾驶。货车的车身长,转弯的时候需要很大的空间,而杨学才急于要快速通过路口,所以他的自行车并没有减速,货车的车身中部碰到了杨学才的肩膀,杨学才的自行车一滑,连人带车摔倒在货车下,随后他的上半身被货车的后轮碾轧了过去,当场命丧黄泉。

听了警察的叙述,殷欣和苏菲难过至极,她们两个泪流满面、低声呜咽,难以接受杨学才已经离世的事实,同时也为他被货车碾轧时的惨烈场景唏嘘不已。

殷欣和苏菲流着眼泪和莉莉一起,在警察的带领下去医院的停尸房认尸,看到前一天还在跟她们说话的杨学才,此刻却是满脸血污、头颅变形、安静地躺着,她们两个都不由得在心底对生命的无常感到恐惧。

殷欣相比苏菲毕竟年轻几岁,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只见她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此时的殷欣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也真正理解了人们说的“且行且珍惜”的真正含义。她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力劝杨学才放弃骑自行车上班,至少应该提醒他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应该乘搭公共交通工具,现在一切都已是无法挽回。杨学才犹如一颗流星,在殷欣的人生轨迹里匆匆划过,留给她的只有短暂的记忆和无尽的惋惜。

看到杨学才的样子,莉莉的眼圈儿也有些红了,她在警察的认尸文件上签了名。

殷欣和苏菲回到公司时,已是午餐时间,两人双眼红肿,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她们没有说话,只吃了几口饭、喝了几口汤便走回了办公室。同事们已经知道了杨学才的事,有几个同事走到殷欣和苏菲的办公桌前安慰了几句,整个办公室笼罩着一种肃穆的气氛。

下午放工前,莉莉又把殷欣和苏菲叫到了办公室,她把一个大信封交给了她们,说是同事们给的白金,让她们转交给杨学才的太太,接着又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她俩,上面是杨学才在新加坡紧急联系人的姓名和联系电话。殷欣看了一眼那张纸,纸上写的人名叫谭正,想必是跟杨学才合租房间的室友。

殷欣和苏菲又回到了技术部的大办公室,此时五点刚过,同事们都已陆陆续续离开了。

殷欣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苏菲的身边,苏菲拨通了谭正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苏菲强忍悲痛,尽量以平静的语气把杨学才车祸去世的消息告诉了谭正。谭正听到杨学才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后震惊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们约定晚上八点在杨学才住家楼下的石桌处见面。

打完了电话,殷欣和苏菲拿好了皮包,把放白金的大信封放进了一个塑料袋里,然后两人走出了办公室。

殷欣和苏菲先找到了杨学才的住处,然后在附近吃了简单的晚餐,之后就坐在组屋楼下的石桌旁等着谭正。此时,她们两个的心情已经比白天的时候稳定多了,开始讨论着该怎样处理杨学才的身后事。

八点整,殷欣和苏菲看到一个瘦瘦高高、三十几岁的年轻人急匆匆地向她们走了过来,他一看到殷欣和苏菲就过来打招呼,三个人都做了自我介绍后。听了谭正的介绍,殷欣才知道他来自天津,学半导体的,在电子厂工作。

谭正也在石桌旁坐下,难过地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接受,怎么一个大活人这说没就没了?”他的眼睛红红的,看上去非常难过,又接着说道:“昨天晚上他还在跟我说,他的太太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已经扫描过了是个男孩。”

苏菲也难过地说:“我们也一样,昨天我们三个还在一起吃午饭,今天他就不在了。”

殷欣听着苏菲和谭正的谈话,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谭正说:“学才的事我看要不然先别跟他太太说吧,她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挺辛苦的。”

苏菲点了点头,说:“我们的上司也是这个意思,现在他的遗体在医院,不能一直放在那里,而且即使让他魂归故里也得先火化。”

“对,不过火化的事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还要你们帮忙。”

殷欣说:“我看明天我们问一下我们的上司看看怎么办。”

苏菲点了点头,她拿出那个大信封,对谭正说:“这是公司同事的一点心意,你看怎么转给他的太太吧。”

谭正想了一下说:“学才跟她的太太经常通信,他的记事本里应该有他太太的电话号码,我看还是先把后事办了吧。这个钱先用来办后事,等过段时间,他太太生产完了再寄给她,或者有机会回国路过郑州的时候拿给她。你们说呢?”

殷欣和苏菲都赞成谭正的意见,这样,苏菲暂时保管着那个信封。

第二天,殷欣和苏菲把跟谭正见面的情况跟Mr Eric做了汇报,Mr Eric安排Mr Pang帮忙安排遗体火化的事。

几天后,在Mr Pang的帮助下,杨学才的遗体在万礼火葬场火化了,骨灰暂时存放在骨灰堂。

杨学才的去世让殷欣倍感震惊,也让她感慨万千: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只是为了节省一两百元的交通费,就把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了这片热土上。他的离世,让以他为傲的双亲和即将临盆的妻子如何面对?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殷欣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三个月前,杨学才与身怀六甲的妻子在机场依依惜别的场景,当时杨学才拉着妻子的手可能在说:“等我挣到钱了,一定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他也可能在说:“等我在新加坡过好了,就来接你们娘俩过去,咱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为了泡影,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杨学才与他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已是阴阳两隔。

殷欣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在机场杨学才妻子的心情,千言万语只能用宋代文学家韩驹的那首《九绝为亚卿作》来表达:“君去东山踏乱云,后车何不载红裙?罗衣浥尽伤春泪,只有无言持送君。”如果她当时知道那一别会是她跟丈夫的永别,她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丈夫分开的吧?

由此,殷欣想到:生命如此短暂!如此无常!它可能会在你毫无防备的任何情况下离你远去,所以我们更要珍惜生命,珍惜身边的所拥有的一切。她感到亲情此时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重要,如果她在父母身边她一定会把这几天自己的感受告诉他们。还有肖军,她会依偎在他的怀里等待他的安抚。

殷欣这时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亲人们联系了,不要说打电话,就是连封信都没有写,这让她倍感愧疚,她决定晚上无论如何都要给父母和肖军的家里打电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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