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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四】同招取命欲嫁祸

不仅仅是苏夜澄,衣凰也想到了贺琏一击泽王府不成,大有可能会再度转向毓后。

此次吕婕事发,毓后虽从头至尾没有什么举动,却是这件事情中的关键人物,最重要的是她如今的好坏,直接影响洵王与嘉煜帝之间的关系。

毓家势力庞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毓古骞和毓后已败,然昔日里毓后的好友近交都还在,加之好早以前就渐渐凝成的一众洵王党,当初睿晟帝驾崩之时,他就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与苏夜涵一争帝位、分庭抗礼之人。

若是毓后出事,洵王与嘉煜帝之间出现嫌隙,便会直接影响朝政稳固。

大悲寺后院一间清净禅房内,借着烛光,衣凰仔细检查了毓后的伤口,而后面色凝重万分。

“致命伤是胸前这一剑,而且……”她说着回身看了苏夜澄一眼,“这一剑跟你当初杀吕婕时所用的招数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模仿了你的剑法。换言之,那天你杀了吕婕离开之后,在天月到达破庙之前,还另有其人也曾到过那里,而且看到了吕婕的尸体。可是他却没有带走吕婕的尸体,而是模仿你的剑法杀了毓后,如此说来,他是想要嫁祸于你。”

“是贺琏。”沉吟良久,苏夜涵淡淡开口。

苏夜澄已经从他们口中得知贺琏此人,听闻此言不由冷冷一笑,“食古不化,冥顽不灵。”

当年楼妃为毓后所害,楼陌均亦是为了保护苏夜澄不受毓后迫害,才纵火烧了东宫,为了让众人相信苏夜澄已死,他甚至不惜舍去己命,宁愿站在火中让自己慢慢被烧死,也不愿离开偷生。所以苏夜澄要动手杀她们,并不足为奇。

苏夜澄不曾见过楼陌均的尸首。当年东宫大火前一天晚上他遇刺受伤,楼陌均派人将衣凰悄悄请去为他治伤,苏夜澄并不知,就在那晚楼陌均已有了计划,并且与衣凰做了商议。他本是告诉衣凰,他会找来两名死囚代替自己和苏夜澄,让他们被大火烧死,彼时尸首已是面目全非,定不会有人将他们认出。只求衣凰能借机将他们二人送出城去,到时候他们就能直奔章州,找夏长空去。

可是衣凰没有料到的是,楼陌均竟是连她一起骗了,他骗了所有人,他根本就没走掉,当初被送走的人只有苏夜澄一人,而他自己的死也让包括睿晟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苏夜澄的死深信不疑。

在北疆,苏夜澄初醒之时,只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的一觉。途中他会醒来,只是每次都是迷迷糊糊,像是服了**一般,殊不知这是楼陌均早已安排好的。他担心苏夜澄半途知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顾一切杀回身,所以他在苏夜澄的马车里放了安眠的香包,确保他能安稳到达章州。

楼陌均留书两封,一封给苏夜澄,一封给了衣凰。直到看到这两封信,他们方才明白,那个看似瘦弱、优柔的男子,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站在熊熊大火中,以一己之肩承担起所有的一切,以一己之命救下了他心中所爱之人。

那个时候,他比任何人都强大。

只是,那场大火带走的不仅仅是楼陌均的性命,还有苏夜澄这个人,那个温润儒雅敦厚可亲的男子,带走了他的柔和、他的善良、他的不忍。从此,他以陌缙痕的身份活着,坐着轮椅、遮着俊雅面容,他要好好活着,他要为他的母妃、他的心爱之人报仇。

然,话说回来,苏夜澄还活着的消息,知道之人寥寥无几,除了衣凰、苏夜涵、苏夜泽以及夏长空,几乎再无他人。贺琏这般做,用意又是何在?

“他真正的用意并不在于嫁祸大哥,而是在你我。”苏夜涵目光沉沉地看着衣凰,四目相接,衣凰已然读懂他的意思。

吕婕之死,嘉煜帝对外宣称是受贼人劫杀,然他们苏氏兄弟都知道,是她的真实身份败露,出逃在外之时被人杀死,而苏夜涵并未追查凶手的下落,而只是顺水推舟将罪名推到羯族之人的身上。如此一来,不难猜出这个凶手与苏夜涵关系密切,旁人想得到,苏夜洵自然也想得到。

而今毓后刚出宫没过几日,就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杀害,任谁都会认为这事儿与苏夜涵和衣凰脱不了干系。

苏夜澄银色面具未摘,意有所指道:“我得到消息,裴裘鲁回京了。”

闻言,苏夜涵神色微变,衣凰微微凝眉。

房内一片沉寂,许久,苏夜涵方才沉声道:“暂将毓后安置在此,派人看守着,明日一早便派人通知洵王。”

年关,本是喜庆之事,然接连两位先帝之妃惨遭毒害,一为清王之母,一为洵王之母,二人皆是嘉煜帝的兄长,他若是不能给个说法,这事怕是难收场。

洵王府内氛围前所未有的肃杀,目所及处,除了皑皑白雪便是清冷的白纱、白布、白色孝衣,满目纯白。

毓后遭人杀害,念其乃先帝的皇后,且这些时日静心悔过,嘉煜帝允苏夜洵将其接回洵王府,摆祭台、设灵位。

书房外几乎不见任何人影走动,曹溪抚剑而立,目光冷冷扫过四周,莫说一个大活人,便是一只鸟儿也别想逃过他的眼睛。他奉命守住书房,不让任何人靠近,那就决不能失职,就算是洵王妃来了,他也会照样拦下。

“多年不见老师,老师依旧精神抖擞。”低沉醇厚的嗓音,即便有掩饰不了的敬意,然那股子冷冽气势却丝毫不减。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微微侧身,瞥了他一眼,神色微凝,“可是你却不似为师离开时那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你的雄心和抱负,为师看不到了。”

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他虽是发已花白,却身板端直,神采奕奕,双眸中精光闪烁,全然不似个年将花甲之人。

他语气之中透着一丝不满,看向苏夜洵的一双眼睛大胆放肆,直直盯着苏夜洵,说话直接干脆。

饶是苏夜洵平日里气势再盛,闻此一言也不由得微微一怔,继而凝眉垂首,沉默许久,缓缓道:“对不起老师,我让老师失望了。”

老者却只是摆摆手,轻轻太息,“为师此番回京,一来是听闻宫中有大变,想赶回来看看如今是怎般情境,二来则是为了你哥哥洛王当年遭人迫害一事,三来也是为了你和你母妃……多时不见你们,不知你们过得如何。话说回来,也算是年关将近,倦鸟归巢……”

他后面的几句话苏夜洵听得并不清楚,在听到他说“洛王”的时候,苏夜洵神色陡变,豁然上前一步问道:“老师查到二哥被害的真相了?”

老者摇摇头,又点点头道:“真相尚未查明,但是为师走访在外这些年暗中留意了洛王的事,也特地从南海走了几趟……”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蹙眉道:“为师发现,除了我们,还有一拨人在暗中调查洛王之死的真正原因。”

苏夜洵顿然就想起衣凰曾经所言,不由眸色一沉,道:“是她。”

“谁?”

“当年的清尘郡主,而今的……皇后娘娘。”

“那个小丫头……”提及衣凰,老者忍不住狠狠皱眉,再次瞥了苏夜洵一眼,见他正垂首思索什么,不由脸色一变,闪过一道阴郁神色,“为师倒是没想到,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就能让你如此失魂落魄,一点都不像为师所认识的洵王。”

听出他话语中的责备,苏夜洵神色更加暗沉,垂首良久不语。

见他不答,老者眼中的失望更深一层,摇首道:“没想到那些传闻竟是真的,你当真是因为这个丫头失了自我,失了斗志和野心?”

“老师此言不妥。”一听到“野心”二字,苏夜洵突然抬头,正色看着老者,“老师认为一个小小的丫头何以有胆量将自己独身一人置身五千突厥军中,然后又凭一己之力,击溃三千突厥精兵,全身而退?老师认为一个小小的丫头又何以能破了那让数十万银甲军见之头疼的黑云阵,令敌死伤无数,而我军几无伤亡?”

老者不由愣了一愣,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苏夜洵,思索着什么。

从他现身到现在,不管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还是由于毓后的死,苏夜洵一直沉默不语,对他亦是恭敬万分,未曾有过半个字顶撞,可是方才,苏夜洵的语气和神色认真无比,没有半分说笑之意,而他之所言亦不给老者丝毫反驳和否认的余地。

“从当年的大殿下受人诬陷一事,到前不久的贵太妃之事,老师许是不知,稍有一点差错,她就可能救不了别人,反而将自己搭进去,可是每一次她都是成功。老师难道认为,这也只是巧合,只是运气?”

老者不由陷入沉默,他在思考,在盘算。

苏夜洵所说的那些事情他不是没有听到,这几年关于清尘郡主慕衣凰的事情早已传遍天朝各地。别的不说,单就是她能想到派人前去查探苏夜洛的真正死因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另眼相看。

然越是如此,他就越发对衣凰提不起好感。他的学生他了解,苏夜洵素来心高气傲,能让他正眼相待的女子本就难得,更勿论是让他这般重视、这般在乎、这般称赞的清尘郡主。

传闻毕竟只是传闻,也许有些东西光靠传闻不能看得清明,也许,他该找机会去会一会这个小丫头了。

正沉思间,突然只听得门外一声:“王妃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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