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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零落繁华如此殇

闻音又一次沉浸在了自己那个可怕的梦之中,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办法醒过来。最为诡异的感触也不过就是如此,能够明显的知道自己是身在了梦中,但是无论是打了自己的脸颊还是用什么方式去闭眼睁开眼睛,都是不能回到梦境之外。唯有死亡,只有死亡,才是这个梦境的终结。

在那场劫难的尾声中,也便是闻音最害怕这个梦境的地方。也是这个梦唯一终结的地方。

闻音每一次都会看见那神之王之女的死亡,接着,闻音就会看见了自己的死亡。

神之王之女乃是被神之王之女所杀。被自己所杀的人,天下竟然少数而已,或者说,全然不会有。神之王之女是被一个黑色衣衫的女子所杀,那黑色衣衫的女子拥有黑色的长发,和神之王之女给了她一模一样的感觉。那黑色衣衫的神之王之女手里握着的乃是一只星杖,那星杖也是深深的黑色,黑色衣衫的神之王之女用那黑色的星杖直接戳穿了神之王之女的额心,灵力源源不断的流出,像是一种死亡的绝念。

但,

闻音可以感受那种绝望和挣扎!

每一次梦境到这里,闻音就觉得其实所有的事情之中有隐情,但是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那种命运的无常,尤其在能够控制星轨的神界里面,这样的事情更是难以捉摸。

那明明死在眼前的是神之王之女,是一个和闻音了无相关的人,闻音却可以感受到那份额心的巨大痛苦,就像是手起刀落看着自己的头飞出了自己身子的人,死的时候,还拥有灵魂的几分痛不欲生。然后,那个黑色衣衫的神之王之女自然会从她的对面一步一步向她走来,逐渐清晰了的容颜也就变得眉目张扬: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肌肤洁白、轮廓清晰,眉骨和鼻梁完美的连接在一起,带着一种清冷却也脱尘的美丽,眼眸闪光很是漂亮,长长的黑色袍子拖曳在身后,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那女子有非常好看的锁骨,肌肤洁白的几乎可以看见肌肤下的青蓝。透着干脆的光芒,反而更像是神祗。

而,那女子的眉目容颜——却和闻音一模一样。

这个和闻音一模一样的女子,每一次都要杀了闻音,那样的绝望。

无论闻音是跑还是笑还是在梦中说话,对方都会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然后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她,也就是自己,总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眉目收敛,泪水垂落,眼中带着怨恨,不断的说:

“你还给我、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还你什么?”她还是下意识的问。

“你还给我自由、你还给我自由、你还给我自由!”说着,那个黑衣的神之王之女,竟然一步一步的逼近了她,然后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将星杖化为了一把黑色的竖琴,随手就是弹出了杀戮之音,每走一步也就随手拨弦,那些琴音变成绝杀,每一次都能够割下她手臂、脚踝、身体任何地方的皮肉,然而却不至于会死。

那曲子音调悲伤,然而非常长,她只能一步一步后退着,看着自己身上的肌肤、皮肉随着曲子的进行而一点一点像是羽毛一般脱落,飘散了一地,一旦掉落在了地上,也就变成了一朵又一朵的曼珠沙华,她每一次都可以看见自己的脚骨、手骨、乃是是琵琶骨,看见自己变成一具森然的白骨,而对面那黑衣的自己也就一样变得笑容璀璨,而且身上的黑衣也就慢慢的变灰、然后最后变白、变白。长及脚踝的白色长裙,长裙之外还有对开衫的一件拥有长长后摆的外衫——像极了对面梯台上的那件喜袍之后摆——长到可以风中飘扬万里,羽纱所制造的披、舞在风中,衣衫都镶嵌了银丝做边。

白,乃正色,且最为纯净。

银,乃苗人之上物,配得起苗疆大祭司之名。

正色、上物,才对得起这双生一族大祭司之名,才可对得起这天下可以预言未来、自天而降的神祗之名。

而她只能够看着自己慢慢的倒下,然后从自己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彼岸花,然后在那个本是黑衣的自己尖锐的笑声下,她看着那个恐怖的自己慢慢离开,而自己身体里面开出来的彼岸花,本来是红色的曼珠沙华,也渐渐变黑、变黑、黑得不着编辑,也就成为了怨灵,然后怨灵开始填充她的那具已经只有了森森白骨的身体,然后血肉重新带着漆黑的怨灵长了出来,每一滴血液似乎都是漆黑的颜色,然后她又能够慢慢的站起来,长及脚踝的黑色长裙,长裙之外还有对开衫的一件拥有长长后摆的外衫——像极了对面梯台上的那件喜袍之后摆——长到可以风中飘扬万里,黑羽纱所制造的披、舞在风中,衣衫都镶嵌了红丝做边。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明明杀了自己的女子,带着万神到来,指着她说,是她毁灭了天地,然后万道圣光将她打成劫灰,她却在死之前,看见了那个阴森女子凛冽的笑容,嘴角舔着鲜血,手里捧着森然的白色头骨,脚下乃是血海和白骨之城。

然后闻音再次醒了过来,闻音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手心舒展的曲线,那上面或许舒展着闻音的命格,闻音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命运的,医者不自医,预言命运的人也不能够预言自己的命运。此刻,已经是子时,时空过去了很久,闻音看着那更漏滴滴答答,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重复和轮回。

本来是安静的神殿,不知道为何,在闻音被噩梦惊醒以后,神殿外面也就有了喧闹,闻音静静听了,乃是泽渊在和一些陌生的声音说着什么。

“大祭司已经睡下了,你们这些中原人,无论多么尊贵的身份都应该等到明天下午再来。”

“哼,这位小公子说的倒是轻松,若是白天能够来,我们如何不白天来。公子倒是古板得很呢。真是和那老族长不愧是血亲。”那另外的声音说的很是轻松,而且也是不屑的样子,也就让了泽渊很是生气。

争执之间,闻音也就披上了衣衫走了出来:

“何事?”

泽渊在神殿下看见闻音已经出来了,反而是有了几分薄怒:

“你们都已经将大祭司给吵醒了,我没有让族人来抓你们已经是很对得住你们了,你们现在竟然还要得寸进尺,还不快些离开,我可以当做你们没有来过。”

闻音出声阻拦了泽渊:

“泽渊,没有关系,反正我也醒了,是什么人?”

闻音说话的同时,自然也是看着那神殿之下的人,乃是一个年轻的书生,年龄应该大不得闻音和泽渊多少岁,他说话的声音充满了魔魅,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清冷的光芒,用眼角看人露出一种目中无人的桀骜不驯,就算是闻音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书生,也竟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占了多少优势。

而在那个书生的身旁,有一个小男孩,大概十岁的样子。男孩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下摆一直垂到地上,但是只是和地面有一线的连接,那是裁剪得很好的斗篷,里面衬了很柔软的兔毛。在黑色的斗篷下面,那男孩似乎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衣衫,他脚上的靴子也是极其优良的材质。腰间挂着一块美玉,他站在神坛下,神坛下有婆娑树,透过遒劲的树干,男孩静静的看着闻音,没有悲喜的容颜,没有笑容,却也没有悲伤。

他面容沉静,安静得就如九天神祗,眉宇之间虽然还有些稚气未脱,但是已经是一副霸主之气。

闻音是灵力高强的祭祀,第一眼,也就看出了那个男孩子的贵不可言,命中甚是贵气天成,恐怕日后要有显赫的地位。

“大祭司,”那书生直接对着闻音拜了拜,用的礼节乃是中原的礼节,“我家王爷如夜赶来,不过是想要问大祭司一件事情。”

“闭嘴,在苗疆只有大祭司、没有王爷,你们中原锦朝的人都没有什么礼貌。”泽渊的父亲就是死在了锦朝,这样的深仇大恨泽渊像是临泽族长那样看见锦朝的人也就追杀过去,已经算是很对得起台下那两人了。

闻音摇摇头,反正都已经来到了神殿这里,也就只是看着那个书生,等着书生继续说下去。

“闻音大祭司,”那个小男孩用还带着几分奶气的声音开口说了话,“如夜赶来,叨扰之处,望大祭司海涵,无奈之举,如之奈何。不过是困厄深究其中,恐怕不找大祭司占上一许,便是再也无法安适生活。”

闻音点点头,还是等着对方来说,既然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那么闻音处于了被动,自然也就不多问,对方有求于你,你自然不能够先开口,这是祭祀的哲学。

“我家王爷的封号乃是一个惠字,乃当今圣上的第十六子。上有六位兄长,但乃是为唯一嫡子。”那书生继续说,应该乃是惠王的一个谋士,这样的身份倒是恭敬得很,但是就算是提到了王爷的时候,那个书生也是眼角看人,甚是不恭。

不过惠王的大名,就算是闻音也是听过的。那天奉朝的皇帝明明本来是逆了天命去做了皇位,该要被皇天给惩罚的,但是却偏偏出现了一个星官子午将星轨的位置转变,将政权的合法性也就确立了下来,而也就是因此泽渊的父亲才会被处死。天奉皇帝乃是杀兄娶嫂,本来是熙景帝皇后的静婉皇后又一次成为了天奉朝的静婉皇后,然后生下了当朝的十六皇子——凌君顾。

封为惠王。

今圣上共有七子九女,诸位皇子当中,除了太子,还有恭王、睿王、诚王、敏王、毅王等等皇子,他们背后有不同的势力在斗争。几人中,论才德韬略,非睿王、敏王莫属;若是提及武功兵法,则是毅王为佳;至于仁德慈和之大行,莫过于诚王;太子本人则尚无为,这么多年不过是讨得皇帝的信任,做个好大哥,然而他是否韬光养晦善弄权术也未可知。

闻音看了看那个九岁的孩子,也就淡淡的点点头:

“王爷贵不可言。”

“大祭司笑话了,小王没有别的问题,打扰了大祭司,只是为了一个问题。”

“王爷要问你的命运。”闻音直接道破,方才已经暗中算了一卦,只是一个人的命运,就算是漫天的星辰再次重新洗牌,闻音也是能够找到一个人的星轨的。所以,闻音也就立刻知道了惠王的命运。

惠王凌君顾虽然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是他的命格不容小觑。闻音虽然是祭祀,虽然能够通了神明,能够预言未来。但是毕竟是窥视天命,是违逆神的行为,所以不可以明说。闻音也就淡淡的说了一句:

“惠王命格,贵不可言。”

这话若是换了其他人说出来,那也就是等于没有说,但是这话是从苗疆的大祭司、双生一族的大祭司,能够预言未来的闻音大祭司口中说出来的,也就有了不同的意味。所以那惠王凌君顾也就点点头,一句话,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无论这种命格是贵不可言,贵到天子,还是王爷,都已经足够。

“如此,还要多谢大祭司了,我等也就走了。”那书生虽然是说谢,但是还是那么冷言冷语,让闻音都觉得这人性情孤狂。

“你们就想这么走了?你们怎么闯进来的?”泽渊却是反问,手中已经暗暗在念动诀。

而这个问题,闻音方才因为惊梦的缘故,没有多想。此刻经过了泽渊的提起反而闻音心里有了几分好奇和几多的后怕。须知今日的下午闻音已经算出了那魔的窜临,双生一族四周都已经是结界,如何能够让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和这个书生这么容易的也就来到了泽渊的面前、神殿的前面。闻音也就因此皱起了眉头,若不是结界出了问题,也就是眼前两人拥有着闻音所看不到的力量。

那书生看见泽渊的敌意和闻音的蹙眉,书生也就冷冷一笑:

“都说大祭司是知道天命的人,怎么这一次却是这么的看不开。我们当然是简简单单的走进来的。莫不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够过五关斩六将就到了这里吗?”

“若是妖物则必然。”泽渊回答也是冷冷的。

“妖物?我却道能够看见了天命的人都可算是妖物,妖物不过是你们划分了去的。神、仙、魔、妖不过都是你们说了算了,谁说人就一定是这六道中最好的。你说我是妖物?还是要说王爷是妖物。不说是你们自己的防备不当。空谈怪罪别人,倒是你们自视甚高的作为。”那书生说话也是薄凉得很,丝毫没有畏惧。反而让闻音觉得新奇来了,这么十二年来,闻音都是看着温顺的人,最过分也不过是星色长老,但是闻音和星色长老犹豫临泽族长的特别关照,所以闻音从来没有见识过那个冷漠孤傲的长老。如今见识了这个十六皇子惠王身边的书生,倒是让闻音觉得精彩了几分。

泽渊被那话呛住,愣了一会儿才恨恨的咬咬牙,才说道:

“料你也不是妖物,快些出去吧。”

书生看了泽渊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闻音,才淡淡的开口,带着几分恶劣的口吻说道:

“大祭司,我提醒你一句,你以后若是不想要变成一个成天脸上只有一种表情的神的话,那么还是离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远一点。”

一听这话,泽渊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忍住了没有攻击那个书生,泽渊良久的沉默,反而让闻音听来这话尽管刺耳但是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新奇,神明都是没有表情的,闻音第一次如此领悟,虽然神明永生而有智慧,知道自己的命运,但是神明的表情都是那样子,慈悲。不多悲喜,便是没有表情。

“好了,我们走吧,莫要多说。”十六皇子惠王凌君顾带着自己的人缓缓的离开,走得不急不缓,似乎就是很随性的样子。

闻音看着他们离开,思绪也就飘远了,近来很多事情在扰乱闻音心中一直坚持的那些法典的内容,让闻音有了错愕也有了几丝的怀疑,然而这种怀疑,也就不过是怀疑而已。祭祀,依旧应该保持祭祀应该有的骄傲,和尊贵。

“大祭司,我去看看附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泽渊这么说着,还是恭恭敬敬的对闻音说了话,然后对着闻音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闻音也点点头,重新回到了神殿中,既然是在子夜被吵醒了,也就不那么能够再睡着了,闻音展开了一个罗盘,轻轻的开始推算演算起来,星轨的位置全部都改变了,要重新算过了才能够掌握命运的曲线。

然而,就在闻音开始盛满了水的那个瞬间,罗盘忽然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然后“呯”的一声碎裂了开去,闻音一愣,看着那碎裂的罗盘——

天命再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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