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垢只好点头，这个结论没有错，也没有对。是逃也好，走也好，都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接结果都是一样的。倒了这种地步，被人认为是什么都是很好的。
“但是，离垢，我有一个问题。”闻音忽然沉声道。
离垢看着闻音。
“一夜是鬼族的人，她怎么知道的肉身封印的问题？”闻音问得很不客气，语速很快。
离垢没有想到闻音会问这个问题，离垢也就愣了一会儿，还没有开口闻音就又一次开始说话了。
“是你告诉她的对不对？”闻音冷冷的看着离垢，“鬼姬对于你来说太强大，你只好牺牲了她来保全你是不是？”
离垢一颤，然后摇头：
“我没有告诉过一夜封印的事情。”
“你没有么？那是谁告诉她的？”闻音看着离垢，忽然觉得自己一瞬间也就将眼前的这个人给看穿了，忽然也就觉得离垢是那么的卑鄙。
“好了，神，你不用再猜了。告诉他家小娘子肉身封印事情的人不是他，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给她证明。而她家小娘子是让我吃了以后，才知道有了肉身封印这么一回事情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鬼姬，在水中冒起一个头来，说完了这么一句诡异的话以后，也就重新潜回了水底。
反而像是水鬼了。
闻音看着离垢，而离垢苦笑，原来在闻音眼里，自己竟然是那么的不堪的一个人。不过也是了，闻音对自己的看法，总是在无诸长老的眼下知道的，是什么奇怪的看法也不是奇怪了吧。想了想，离垢终于说道：
“闻音，我的事情，第一次对别人讲起来，我希望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讲，而后，至于你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离垢都无关系了。”
闻音点点头，忽然有了几分歉意，看来到底还是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有了一分的偏激。
五年前，十五岁的离垢，还是双生一族的大祭司，还是那个能够操纵了风云变化，福照世人，和闻音如今一样，能够拥有万众敬仰的一个存在。当年的离垢，当年的离垢大祭司。
沉默、冷峻。一身素白。
五年前的离垢，十五岁的离垢，手里握着浅蓝色的星杖，长身玉立，高贵而且不容侵犯。像是所有祭祀所希望的那种美丽，十五岁的离垢大祭司统统拥有：干净、慈悲、博爱、渊博和灵力高强。
十五岁的离垢常常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头上戴着浅蓝色宝石的额环，手里握着浅蓝色的星杖，白色的祭祀长袍在风中起舞，飞散在了空中，站在神坛上看着整个双生一族的土地，看着苗疆，看着天空中斗转变换的星辰，所谓的笑傲风云、谈吐江湖。
来去如风，仙风道骨今谁有、更是人间潇洒少年。
当年的魅姬来犯，离垢丝毫没有让那魅姬有了任何的机会，虽然战斗很是惨烈，但是离垢真真是做出了大祭司该做的所有事情，就算是满身的伤，也还是带着伤为苗民一次不落下的福照、夜训和占卜，就算是真的吐血倒在了神坛上，第二天也是还能够坚持站起来去维护双生一族。
那段岁月，整个双生一族都是团结一致的，每一个家族都对离垢大祭司非常的敬仰，也是对离垢大祭司的每一件事情来教育自己的孩子，每一个祭祀都把离垢大祭司当做了自己学习的对象。
那个略微有些削瘦的十五岁少年大祭司，曾经是所有祭祀、所有双生一族苗人的希望和神明，那是真正的神明，值得信仰，值得用性命去守候着。但是，也就是十五岁这一年的少年祭祀离垢，在盂兰盆节时候的澜沧江岸一侧，遇见了那个改变了离垢大祭司一辈子的十二岁女孩，那个女孩子来自了鬼族，南岭鬼族。
一个长得很不好看的小姑娘，然后这个小姑娘后来也就来到了双生一族之中，据说是曾经的离垢大祭司的朋友，那个小姑娘也在为对付魅姬和魅姬的帮凶努力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无论离垢大祭司是不是让她去做，她都已经努力的学习，也就渐渐得到了双生一族里面苗人的信任和欢喜。
长得不好看，但是确实是一个外族的小女孩，为了双生一族愿意用尽自己的力气。这样，也就足够让双生一族的苗人认可。
闻音没有见到过一夜原来的样子，所以，闻音不知道一夜根本不漂亮，而一夜自己，虽然从来都是笑着的，但是一夜，根本上还是自卑了的。离垢是一个对于一夜来说太完美的存在，无论是从何种方面来开。一夜每次在神殿里面看着离垢大祭司的时候，心里只会在想一个问题：为何他会喜欢我呢。
当时，忙于了控制那魅姬的攻击的离垢，虽然知道一夜有心结，但是想要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以后，离垢要告诉了一夜，到底一夜给了离垢多少的勇气和力量，到底对于离垢来说以一夜有多重要。没有想到，却是在其中阴阳相隔。
一夜，从来都不相信自己拥有足够让那个大祭司喜欢的理由。所以，一夜羡慕所有长相美丽的女子。然后，一夜遇见了鬼姬。前来向离垢大祭司报仇的鬼姬。
鬼姬拥有最为美丽的脸和妖娆的身段。
所以，一夜总是偷偷跑出去，听着鬼姬讲很多很多的事情，而那个时候的一夜，从来都不知道鬼姬是一个万年老妖，而且要对离垢大祭司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离垢是大祭司，也就已经看出来了一夜身上有妖气，可是看着一夜很开心的样子，离垢从来没有揭穿——因为，鬼姬是一夜的第一个朋友。
祭祀，拥有最为灵敏的感觉，所以，离垢很容易就看得出来鬼姬对自己的不善。可是，离垢则选择了对一夜隐瞒，只要一夜开心，离垢过得好不好——无所谓。
不幸的是，在一夜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离垢开心，一夜过得好不好，也是无所谓的。
所以，一夜想要变得美好，也就终归让了那个鬼姬给吃掉了。然后鬼姬还没有来得到离垢的面前，看见离垢痛苦的脸的时候，就知道了魅姬的离开，知道了离垢为了让魅姬快些离开已经直接差点死在了战场上，唯一支撑着离垢活下来的信念是，一夜说过，回来会给离垢一个惊喜。
却是是惊喜。
离垢在昏迷过去后一个星期，拖着受伤的身体终归是看到了一夜的尸体。不、不是尸体，而是被贴满了符咒的一夜，一夜在澜沧江边对着离垢微笑，然后被临泽族长沉入了江水之中。一夜对离垢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好好活下去。”
也就是那一天以后，离垢大祭司离开了双生一族。没有人知道最后的离垢大祭司和临泽族长最后说过了什么，只是那个大祭司拖着残病的身体，褪下大祭司的衣衫，简单而且从容的离开。然后，无论什么人去寻找他，都立志再不回来。
然后在澜沧江边搭起了那间小屋，静静的守着一夜的尸骨。一守，也就是五年之久。五年之中，闻音也已经成为了大祭司，很多人事，都已经变迁。离垢也已经不再是大祭司，而是苗疆有名的纹身师。
寡淡、孤独，略微有些孤僻。
清净的日子，清贫的生活，只是守着一夜。一夜虽死，但是却未曾投胎，成为了鬼魂。留在了澜沧江之下，然而，一夜的脸和身形都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一夜。离垢能够见到的，不过是如今鬼姬的样子。
美丽，但是陌生。
一夜以为离垢会喜欢的美丽，其实离垢不在乎。一夜以为离垢会在乎的大祭司和除魔卫道，其实离垢不在乎——或许，曾经在乎。除魔卫道，就算是成为了神明又是如何，却失去了这辈子唯一想要守护的人。
守护了天下人又如何，想要守护的那个人，终归是不见了。天地茫茫，再无相见。消磨的岁月不过是为了遵守一夜的承诺，活着，活下去。
也就是经历之后，离垢才知道自己曾经坚持的那些大祭司的法律和条文，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你去遵守的时候，总是会伤害到很多人，甚至是你最爱的人。离垢本来以为身为祭祀他做的乃是最为优秀的。可是一夜的死点醒了他，到底祭祀应该如何，不应该如何，否则，终归是要走了遥远的路下去。
“你对临泽族长说了什么？”闻音问。
“除非一夜复生，否则我绝对不会再回去。”离垢答。
“临泽族长为何非杀一夜不可？”闻音再问，临泽族长虽然很多时候是个严肃的人，但是并没有达到了要非杀一个人不可的地步。何况若是肉身封印的话，如果那个人不死，能够逐渐控制了自己的话，其实也未尝不可。
“因为一夜一心求死。”离垢还是说的轻松恬淡，却是叙述了自己最深刻的痛苦。一夜的死，乃是离垢这一生中最大的惊讶，五年之中，时刻的煎熬。
闻音看着离垢那种深可见骨的痛苦，虽然镇定自若，但是也唯有大悲痛之后，才能够拿出来和人这样平静的分享。闻音了然，终归是说：
“我多少有些相信了你的成分。”
离垢苦笑了一会儿，不置可否。
“临泽族长是养大我的人，无诸长老虽然严厉但是我很尊敬他。一夜之间要我彻底放弃了对他们的信任，我却是做不到。但是，却不知道有什么力量引导着我去相信你，让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代表着一个很是耀眼的、精彩的世界。离垢你很神秘，自然也很美好，像是忽然在一夜之间出现在了枝头的花，哪怕是妖花，也会给人一种欣喜，想让人忍不住去接近。”闻音说的很直白，然而，下一个瞬间，却是看见了一个白色的魂灵从了离垢身上飘出来。
那个附身魂。
闻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离垢忽然瞳孔紧缩，一把将闻音搂到了怀里，然后离垢伸手出来就对着那对面做了一个结界，挡开了一道绿色的光圈。
那光圈不偏不倚的，也就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江面上。
闻音从未被人搂在怀里过，离垢乃是第一个人，那样的拥抱，离垢身上有淡淡的皂角的味道，衣服洗了很多遍已经有些发白。带着男子的气息，第一次那么贴近了闻音的世界。而，离垢胸口的律动很是规律有力。
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从未去感受过一个男人的气息。而且，离垢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子，闻音十二岁，被他搂在怀里的时候，有一种成熟的气息在。
离垢身后的附生魂不知道为何明明已经出来了，但是就是没有离开了离垢的身体，在闻音看向了她的时候，那个透明的小鬼竟然还对着闻音笑了笑。
“你又来做什么？”离垢的声音出奇的冰冷。
闻音回头，看见了站在对面的一个女魔，和鬼姬有几分相像。但是却是美丽了几分，少却了妖娆，只是冷艳。
魅姬看着离垢，当然是一把抽出自己的刀来：
“杀你。”
离垢笑了笑，将闻音挡在了身后：
“最近杀我的人还真多。”
然而，离垢还没有动手，只是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一口气提不上来，整个人都向前扑倒了下去。闻音连忙接住了离垢，然后就听见了水中传来了很是气愤的声音：
“魅姬你这个卑鄙小人！”
魅姬？闻音看着对面那个女魔，在法典上记载过这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乃是五年前来到了苗疆的那个女魔头，险些将双生一族给颠覆了去。看来是离垢的老对头，而今却是忽然来了，联想到了魔君重临的事情，似乎还是来者不善。闻音已经暗中握紧了星杖。
魅姬笑了：
“妹妹这一次姐姐算是学聪明了，要对付离垢，先要把妹妹给绑牢固了，妹妹这么重色轻友的一个人，若是不把妹妹先给困起来，我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够碰到离垢大祭司了。”
“你这个老妖婆，还不快点把你的附生魂收回去，不然我出来了你绝对跑不掉！”鬼姬很是愤怒，但是似乎方才的绿色光圈也就是用来对付鬼姬的。
附生魂，闻音看了那个简单的小鬼一眼，那个小鬼此刻却是显露出来了和她平常不一样的神态：
“我答应你的事情都算是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声音自然还是小南的声音，但是却已经是了另外一副成熟的模样。闻音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了浓重的鬼气和血腥，这样强大的鬼气——自然不是一个五年的小鬼能够拥有的。这种强大的鬼气可以不被离垢这样一个大祭司发现，同时还能够将自己的鬼气给控制了削弱，看来这个鬼很不简单，离垢应该是被小南骗了。
小南看着闻音，然后慢慢地脱离开了离垢的身体，冷冷的说：
“不要这么看着我，在你眼里，我们鬼就是这样的。我就是利用了离垢，待如何？”
闻音看着小南，又看了看已经失去了直觉的离垢，忽然为离垢觉得有些悲哀。当日离垢拼了性命要护身上的附身魂周全，如今却发现自己所保护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鬼。闻音叹了一口气，然后说：
“你对他做了什么？”
“吸食他的灵力。”小南简单的回答。
“什么？”闻音愣住，然后转头看向了魅姬，“是你指使的？”
“当然，我当年差一点就成功了，等了五年，还也真是不容易的。”
闻音冷笑一声站起来：
“五年以后，你也是不会成功的。因为——我会阻止你。”
魅姬停下了笑，看着闻音，脸上闪过了一丝非常诡异的笑容，然后偏着头看着小南说道：
“你看，这是神明，我如何能够和神明对抗，不如这样子，你赶快跑吧？”
小南没有想到闻音的一句话竟然能够产生这么大的反差，整个局面似乎已经扭转了过来，小南几乎是要咬碎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狠狠的盯着魅姬看：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究信用？”
“对你这样的鬼我需要讲究信用吗？”魅姬笑，“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要你早些的时候就将离垢的灵力给我，你却不给。如今被逼的急了，才给我一点点。小南？这样的名字也亏你想的出来，你的骸骨都已经在那乱葬岗里面发臭了，你还说什么你的愿望没有实现？！你根本就是冤死的冤魂，化身厉鬼出来找人索命的。和你合作，还引来了神明，真是我魅姬的失算。”
“你休想跑——”闻音这么说着，直接就是一个封印咒压在了小南的身上。小南惨叫了一身，也就显露出来本来那厉鬼的样子。文艺更是一个净化咒，毫不犹豫的解决了小南。而闻音转过头来看着那个魅姬的时候，魅姬丝毫都不害怕。
“下一个，轮到你了。”闻音手中，星杖已经化为了白刃，正对魅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