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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念成魔恨怨憎

“门外何人吵闹?”

司马玉轻轻的攥了攥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像是比之前时候,有劲儿的不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哭得满脸眼泪的小德子,微微拧眉,颇有些不悦的,斥了他一句,“我还没死呢!哭得甚么!”

“陛下下旨,将郡主赐婚给五皇子,今日,是,是下聘的日子。”

听司马玉跟自己问询,小德子更是忍不住了,往地上一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殿下你何时晕不好,偏偏要在这般紧要的时候晕,小德子什么唤你醒得法子都试过了,可是,可是你就是不醒,就是不醒……”

“哪个……郡主?”

司马玉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紧,一种不祥,便涌了上来,但,他还是不愿就这般的信了这猜测,便张口,又跟小德子问了一句。

“还能是哪个郡主?!整个莫国,根本就只有她那么一个郡主!”

小德子一边儿摸着眼泪,一边抬头,看向了司马玉,眼泪把他的衣袖浸湿了一大块儿,足见,他是真的在哭,而非装模作样,“刚刚,就刚刚,相爷已使人收了聘礼,抬进院子里来了,殿下你哪怕是,哪怕是早醒一刻钟工夫……”

这时的司马玉,哪里还听得进小德子的废话?

一个箭步,冲出门去,果然,就见着了院中,十几抬的大红色聘礼箱子,而纳兰雪,正满脸喜色的站在箱子旁边,指挥着下人,把这些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分门别类的送进府中大库。

“雪儿……你……答应了?”

司马玉僵在原地,许久,才组好了言语,跟听见声响,正扭过头来看他的纳兰雪问了这么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你醒了啊,玉哥哥,之前,我还担心,你会赶不上我跟殇的大婚呢!”

见司马玉原本已是好了不少的脸色,这一下子,又是变得苍白了起来,微微一愣,便忙快步冲他走了过去,“你没事儿罢?怎脸色这么差呢?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小德子!小德子!”

噗一一

司马玉只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一股腥甜自喉咙,涌了上来,一个没忍住,便把这腥甜,喷出来了在地上。

一片殷红。

一地绝望。

“太子殿下!”

见司马玉直直的向后倒去,纳兰述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他扶住,才没让他的头,撞击到地面儿的坚硬青石上,拧身,冲着院里的人喊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请御医来!”

这一次,司马玉没有晕厥,但,却是比昏死过去,更让人不安,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向前方,麻木,僵硬,死寂,像是把整个冬天里的寒冷,都凝聚在了里面,连他自己一起,都冻成了一块儿冰。

不多时候,司马青便和御医们一起,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见司马玉像是成了个活死人般得躺在榻上,听不进人言,看不进人影,司马青只微微拧了拧眉头,然后,侧身,在他的身边坐下,深吸口气,俯身,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剂良药,顷刻间,便让原本僵硬的司马玉回过了神儿,慢慢的,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只是,这一时的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连看着司马青的目光里,也没了半点儿的尊敬,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恨意。

如果,一定要让纳兰雪找什么来形容此时的司马玉,她只能想出一个字来:魔。

“回宫。”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司马玉缓缓起身,连小德子慌忙递过来的,想要扶他一把的手,都没有搭理,他的背影,变得冰冷而寂寞,就像,那之前凝在了他眼中的冰,扩散了开来,把他整个人,都冻在了其中。

“玉哥哥,你的身子还不好着呢,你……”

纳兰雪一直都把司马玉当成是兄长一般,之前才见他吐了血出来,这时,就要不让人搀扶的自己走路,哪里能不担心紧张?忙不迭的上前,想要劝住他,却见他蓦地回头,眼珠里,泛着让人心惊的红,顿时,便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以后,称孤太子殿下,孤不是你的什么玉哥哥。”

司马玉像是中了邪般的,声音低沉的冲着纳兰雪说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也不顾她是被自己吓得呆立在了原地,就转了身,继续往门外走去。

……

三日后,艳阳高照,司马殇早早的带了人自皇宫出发,前往纳兰府迎亲。

结果,却是在路上,遭到一伙蒙面的黑衣人的伏击。

“启禀主子,姑爷路上遇险,身中数刀,随从皆亡。”

眼见就要到了晌午,在府中久等不见司马殇前来的纳兰雪,便遣了燕娘带了几个府中“小厮”,沿途去寻,不想,一盏茶后,景麒的身影,便是出现在了她的窗外,“莫意让属下来告知主子,命可保无虞,只是,这接下来的大婚,怕是要没办法继续了。”

“告诉莫意,全力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这一刻,纳兰雪本能的,便想起了那一日,司马玉的反常举动来,然后,就本能的,把这想要害死司马殇的凶手,跟他画上了等号……要恨上一个人,不需太久,往往,只一个呼吸,便够!

纳兰雪缩在嫁衣水袖里的双手,慢慢紧攥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犹不觉疼,司马玉,妄我还把你当成是兄长般尊敬,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卑鄙龌龊的一人!你伤我夫君,那,便别怪我,让你千倍来偿!

“雪儿!”

见纳兰雪自己打开了屋门,一把揪下凤冠和盖头,扔在地上,径直朝着马舍而去,纳兰籍和纳兰述就懵住了,待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追过去,却见着她已骑上了自己的那匹战马,正准备出门,“今儿可是你大婚的日子!你不乖乖的在府里等着你的夫君来迎,这是要去哪里!”

“你告诉司马玉,如果,司马殇死了,那,我纳兰雪,便是抱着他的灵位成亲,给他守一辈子活寡,也绝不向他低头!他休想安排我的归宿,休想拿我,去换他的太平盛世!”

说罢,纳兰雪策马扬鞭,朝着之前时候,景麒跟她说的方向,疾驰而去。

原本等在街道两旁,打算来观礼的莫国百姓,见纳兰雪这新娘子突然这么一副打扮,出了府门,哪里还忍得住不惊呼出声?有第一声,就有第二声,然后,就有连绵一片!

纳兰雪在这惊呼声里,穿行而过,眼中泪水,已是止不住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这是她的大婚当日,原本,该是她这一辈子里最幸福,最值得回忆的一天,她曾想过无数种,她的千叶来迎娶她的美好情景,却独没有,此时这般,她满心惊慌,一路疾行,生怕晚了,就再也见不上他的……噩梦!

……

待纳兰雪到达出事之地,莫意老头儿已是帮司马殇包扎好了身上伤口,喂了续命的药丸。

“所幸,都没有伤到要害。”

见纳兰雪来了,莫意老头儿忙站起身,走近她的面前,眉头紧拧,压低了声音,跟她说道,“但,流血颇多,元气大伤……真要待完全好起来,怕是,没有个三五个月,是不行的……你可有想好,这大婚……要怎么继续?”

“我先看看他。”

纳兰雪朱唇紧咬,没有去回答莫意老头儿的问询,只径直,走到了司马殇所躺的毯子旁边,跪伏下身,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殇一一”

听到纳兰雪的声音,原本正在闭目的司马殇像是微微一滞,忙不迭的睁开眼来,朝着她看去,继而,便是激动了起来,“郡主,你,你怎么可以跑出来呢!这,这可该落人话柄,于你不好了!你,你快回去!快回去!我,我歇息一会儿,歇息一会儿,待,待存点儿力气,能起身来,就去娶你!你,你快回去!回去纳兰府里等我!”

“都成了这个样子,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你说你,怎就这么傻,嗯?”

见司马殇都成了这副样子,还在担心,怕自己跑出来,会坏了的名声儿,遭人笑话,心中不禁一暖,“旁人要笑,那便让他们笑去,若用我的名声儿,能换了你安好,我倒是情愿,就成了史官口诛笔伐的那个!”

“你嫁我这么个废物,已是够委屈了,我哪还舍得让你,为了我,再负恶名?”

听纳兰雪把自己看的比名声威望还重,司马殇幸福的笑了笑,然后,费力的伸出手来,轻轻的点了点纳兰雪脸上,已被眼泪冲花了的胭脂,“我已经没事儿了,你别哭,我听外婆说过的,新娘子哭,不好。”

“嗯,不哭,我不哭。”

怕司马殇乱动扯到伤口,纳兰雪忙扶了他的腕子,小心翼翼的给他放回了身侧,然后,忙不迭的,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脸上未干的眼泪。

泪水本就和了粉脂,这一擦,便是让她的脸上更“花”了起来,司马殇看着她把自己擦成了一只“花猫”,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便是扯动了伤口,又疼得他一阵拧眉。

“受了伤,还敢乱笑!”

明知此时自己脸上定已是惨不忍睹,纳兰雪也无暇去擦,急急的唤了莫意老头儿过来,给司马殇察看,有没有因为笑,而扯坏了伤口,“有甚好笑的!能值得你连命都不要了!”

“旁人的妻子,都是在大婚这天,为一生最美,而自这一日之后,愈来愈丑,而我的妻子,却是在大婚这天,给我瞧了这辈子里,最难看的样子……自这一天之后,我所见的,便都是我妻子比大婚时还美的样子了……我赚了便宜,偷乐一番,都不行么?”

待疼过了劲儿去,司马殇才是又开了口,跟纳兰雪打趣了一句,只是,他脸色苍白,让人怎么看,都觉不出,这会是件值得一笑的事儿,“我欠你一个美好的大婚,待日后,我有了出息,补给你,好不好,郡主?”

“你还叫我郡主?”

瞧着司马殇明明难受的要命,还在强作欢颜,哄自己不哭,纳兰雪便觉得,自己眼睛,又被眼泪撑得疼起来了,“我可是,连盖头,都替着你掀了……”

纳兰雪的话,让司马殇微微一愣,继而,便又抬起了手来,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自己掀得,哪里能算呢……你可是,我的王妃,你的盖头,得是我来掀才行的……这个,你以后,可得寻个时候,给我补上……不然,我可就赔了……你不愿我唤你郡主,以后,我都叫你雪儿,可好?”

“好。”

纳兰雪被司马殇这“小气”的样子给惹得笑了出来,捉了他碰自己额头的手,给他重新放回了身侧,“待你好了,你想要补几回,我便给你补几回,定不让你赔了,行不行?”

说着话儿的工夫,燕娘便带着宽轮的大个儿马车来了。

跟燕娘一同来的,还有纳兰籍和纳兰述,瞧着死了一地的尸体和被包扎的像是五花大绑的司马殇,两人皆是本能的拧紧了眉。

很显然,这批袭击的人,是冲着司马殇来的,而且,足有能力,轻而易举的致他死命,但,却是没有这么做,而只是,杀了他身边儿的侍卫和马匹,把他扎的遍体鳞伤,弃置在雪地里,让他等死。

如果,没有纳兰雪觉得奇怪,遣燕娘沿路来寻,或许,这个时候,他也已是一个死人了。

这种让人绝望的痛苦死法,远比直接一刀取人性命,要残忍的多,非宿怨深仇或者嗜血疯子,不会使用。

而……恰恰,就是有一个人,跟今日来迎亲的司马殇,既有宿怨,又……刚刚发了疯!

这个人,名唤,司马玉。

……

待用马车把司马殇搬回纳兰府去,莫国的皇宫那边,也遣了人来,跟纳兰述问询,怎新人还没离开纳兰府,去往皇宫里面,祭拜天地祖宗。

“你觉得,五皇子现在的这个样子,还能进得了皇宫去,行大婚之礼么?”

拎着太监总管进屋,纳兰述指着躺在榻上的司马殇,厉声责问,“皇帝是想要让我妹妹,成亲当日,就变成寡妇么!”

太监总管只是受命前来,全然不知,宫外是发生了什么,此时,见了司马殇的情景,先是一愣,继而,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丞相大人?是什么人,把五皇子殿下伤成这样?!”

“若让我知道是谁,定把那人,碎、尸、万、段!”

纳兰述心中已有猜测,却是没有证据,一腔怒火,早就无处可撒,这时,听了太监总管这般说,哪里还能忍得住?愤怒的一拍桌子,震得屋里的地面儿都震了三震,惊得太监总管本能的,往后退了三步远,跟他保持开距离。

“丞相息怒,老奴这就起程回宫,去跟陛下明禀此事!”

被纳兰述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震慑,太监总管费劲儿的咽了一口唾沫,又往后退了两步,出了屋门去,然后,一阵小跑,出了纳兰府,爬上来时的马车,吩咐侍卫,快马加鞭的回宫。

……

司马殇重伤,这大婚拜礼,自然就泡了汤,乐妃又急又气,揪着司马青的衣袖,哭得死去活来,任司马青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若是寻常时候,乐妃敢这样闹腾,定会惹了司马青大怒,给她丢了一边儿去晾着,就不管了。

但,此时不同往日,儿子在迎亲路上,险些被人残忍杀死,莫说是乐妃这疼宠儿子的娘,便是司马青这不待见司马殇的爹,也是觉得不舒服的很,所以,面对乐妃的哭闹,司马青也就多了几分包容和体谅。

“好了,爱妃,不哭了,不哭了啊!”

又递给乐妃一条帕子,司马青继续温言相劝,“朕已经下旨,让人去严查此事,还两个孩子一个公道,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皇子迎亲路上,遭人袭击,险些丧命,新娘为救夫君,自己掀了盖头,骑马亲往,陛下,你可得为咱们的殇儿做主,为雪儿丫头做主啊……好好儿的一个大婚,女子最珍贵的一日,就这般的,被一群贼人给毁了……这可让臣妾的爹爹,如何同已故的老友交代啊……”

乐妃接了帕子,继续哭天抹泪,已经整整哭了两天,除了睡觉,几乎就没有一个不哭的时候,司马青也纵着她,日日来陪着她,她哭,他就劝,她哭湿一条帕子,他就再递一条,这样的待遇,别说是她乐妃,便是皇后灵玉,都是没享受过的,“昙儿那丫头不懂事,已经遭了报应,如今,臣妾的身下,可就只剩了殇儿这么一个倚靠了啊……这若是,他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臣妾也没法儿活了啊……”

乐妃的爹爹,是跟纳兰段同期的考生,说是老友,也勉强能算,可若是说,会“没法交代”之类的,却就是有些过了,不过,在现在这样,司马青都纵着她,让着她的时候,也没人会去挑她的刺儿,跟她计较这个。

“待殇儿好些了,朕就封他一块儿富庶的封地,让他跟雪儿丫头一起,去那里居住,这样一来,远离帝都,听不见这边儿的风言风语,也对他的伤势恢复,能有些助益,你看如何?”

乐妃的哭闹,纳兰述的告假,纳兰籍的请辞,百姓们乱传的风言风语,终是让司马青不得不服软下来,主动提出,要给司马殇一处封地,把这件事儿折腾起来的波澜,先稍稍的平上一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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