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珀修说道，“我想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在这里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嗯。”卡莱尔点了点头。
珀修紧紧地盯着卡莱尔，卡莱尔也看着珀修。
然后卡莱尔开口道：“你先走啊。”
珀修继续盯着卡莱尔看，说道：“我们是爬下去……还是跳下去。”
珀修觉得高空之中，高耸入云的天空之塔上有两个逗比，站在上面，下不来了……这画面太美不敢看！
珀修的想法中，只有三种方法能下去，一个是跳下去，凭着身体素质和护身魔法，再加上风属性魔法缓冲，能够保证安全……就是有点逗比，摔到地上有点疼。第二个就是原路返回，踩着龙纹一步步爬下去，速度慢到死，而且还容易踩空吓自己。第三种就是用漂浮术缓缓下降，漂浮术移动物体的速度非常慢，还不如爬下去。
至于飞行术，就是根本不在考虑之列了，飞行术的速度不好掌握，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比直接跳下去栽得更凶了。两个人飞行术造诣都非常深，但是还是不敢试这个。
卡莱尔笑了笑，说道：“都不用，艾文格鲁特的尸骨后面有个单向传送魔法阵，能让我们直接传送到塔底下。”
“哦哦。”珀修也是搔了搔头，笑道。
卡莱尔看珀修也无意先走，便自己带路，珀修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迈入了那个单向传送魔法阵。
一如当年一样。
卡莱尔在前，珀修跟着亦步亦趋，卡莱尔做什么，珀修就有样学样。珀修有什么问题，就问卡莱尔。两个人亦师亦友，其乐融融。
可是如今两个人已经不可能像当年那样了，卡莱尔已经没有王权，没有了当年像瀚海无穷般的知识和星辰皓月般遥不可及的力量。但是珀修义无反顾，依旧跟在他后面。
像当年一样。
因为珀修朋友不多，卡莱尔是他最珍贵的一个。曾经的卡莱尔是那样地遥不可及，他一样愿以降下身份来和珀修交友。如今两人的关系虽然不能说是完全逆转了，但是珀修好歹可以说是和卡莱尔平起平坐了。
但是珀修依旧，卡莱尔依旧。
尊崇，敬佩，感激，以及友谊，不随时间流动而转移。
因为和卡莱尔的友谊之上，铭刻着珀修曾经天真无邪的时光。
下塔之后，两个人出现在了塔下的小村庄。早已等候多时的村长连忙凑了上来，询问他们的圣龙到底怎么了。卡莱尔和珀修神色略微都有一些尴尬，他们看到艾文格鲁特的尸体的时候只是觉得他死得很可惜，对那个屠龙者更是增添了一份憎恨，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想到下面还有这样的一群人牵挂着他们的动向。
因而，两个人都无话可说，他们没有准备说辞，不好开口打击怀着激动而又狂热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村长。
看到两个人沉默不语，村长的眼神也黯淡下来，他低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卡莱尔和珀修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齐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说过多的东西，但是村长头发花白，通晓人情世故，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什么呢？
当下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时候。圣龙大人不能庇佑我们到时间的尽头，可是在战火相撞，这个村庄岌岌可危的时候离去，实在是雪上加霜啊……”
“他没有走。”珀修说道，“他只是……没有再继续保护这里的能力了。”
“圣龙大人他……年事已高？”村长问道。
珀修和卡莱尔又一次对望了一眼，卡莱尔一伸手，示意让珀修来解释。
珀修缓缓开口说道：“他已经……过世了。”
恍若惊雷，划过村长的脑海。村长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珀修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他过世了？”
珀修点了点头，说道：“他的骸骨就在上面，如果你想看，我们可以带你上去。”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负一个人上行倒也没什么难度，只是需要多花一些时间而已。不过如果为了让村长看到真相，那么多花一些时间也是无所谓的。
毕竟村长对于圣龙……天空之龙艾文格鲁特的信仰之深，可以匹敌教会信徒对于女神了。
“你说是就是吧……”村长目光涣散无神，失魂落魄地垂下了头。
“带着人离开吧，这里已经不是净土了。”卡莱尔说道，“两国如果交战，这里必将被铁蹄踏破。届时，如果你们还没有离开，这里将被夷为平地，而你们也将没有人能幸免。”
“我们又何尝不知道呢？”村长说道，“可纵观整个世界，战火纷飞。到底哪里，能找到一片净土呢？”
诚然，村长说得不假。斯普维塞大陆正刚刚统一，但是斯普维塞全部军队都投入了亚艾尔大陆的战争，没有兵力守护自己的国家。斯普维塞人民民风淳朴，女皇伊苏尔费尽心机想要扩散人民之中的尚武之风而不得，上次女皇受到追杀，护卫士兵死伤殆尽的时候，人民们才稍微有些醒悟，不过这星星之火想要有燎原之势还需要时间。恐怕打起仗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古老而又腐朽的斯普维塞！
亚艾尔自然不必说，任谁也不能说哪个国家必胜。原本一向安闲发展的普洛修洛亚是一个好去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场战斗普洛修洛亚又来临门一脚，正式宣布两片大陆全部参战。
如果说世界大战，那么还缺一个格林修治。但是格林修治虽然没有挑起战争，照着议会这个势头，距离其宣布参战的日子也不远了。更何况格林修治自有其民情在此，没有刻印的人在那个大陆寸步难行，如果举村迁移，恐怕在格林修治大陆行走不过百步，便是尸横遍野。
试问这天下，可还有净土？
珀修没有来地想到了最后一个大陆——中央大陆。
中央大陆是很安闲，也很和平。教会这么多年来一直休养生息，偶尔派人出去执行任务，也都是消灭异端恶魔之类的祸害。可以说教会，是一片净土。但是普通人能进教会吗？显然不能。没有刻印，就对女神、对光明没有信仰，就没有资格进入中央大陆。
珀修不由得憎恨起了战争。掌权者的游戏，却要让千千万万战士百姓丧生。贵族皇室指点江山，意兴勃发，抬手间，千千万万无辜子民已然化作一抔黄土。
可这能怪谁呢？
怪贵族？怪百姓？怪皇室？怪女神？
珀修百思而不得其解。有谁应该为战争这个象征着悲惨的名词负责呢？
没有谁，没有谁应该被怪罪，也没有谁应该为战争负责。
怪只怪，整个村庄的信仰统一而又简单——就是艾文格鲁特。造成这件事的原因也一样很简单，就是艾文格鲁特不是神。神如果不够强，不能够庇佑自己的子民，那么有什么资格被称为神，被千万人朝拜供奉呢？
因而，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应该承担责任。
如果硬要怪，就怪那弱小吧。弱小者没有权力生存，没有权力庇佑他人，也没有权力去和天下豪强逐鹿。终日衣食不保，颠沛流离。
如果硬要怪，就怪那女神吧！因为女神创造了万有，却没有去规划万有，她离开了这个敬她爱她的世界，将罪恶和责罚，降临世间！
“斯普维塞，或能保你们一段时间。”卡莱尔说道，“我这里有一张飞艇的雇佣票，如果你们不嫌弃就先用着。在雇佣有效期内，你们可以乘着飞艇任意更换居住地。如果斯普维塞真的被战火侵蚀，那么我们希望你们能够找到更好的归宿。”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伸出右手，空间戒指微芒闪烁，一张票出现在了卡莱尔的手中。卡莱尔将票递出，又继续说道：“也算是我对我师长的一种回报吧。他已作古，唯有照顾他的子民，才能勉强算是还他一些吧。”
村长悲痛地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票，然后深深地向珀修和卡莱尔鞠了一躬，说道：“二位大恩大德，圣龙村末任村长莱芬顿永世难忘！”
最后一任村长不是什么贵族，出身贫困，连姓氏都没有。但是他却有着最崇高的信仰。他不信仰女神，不信仰自然，不信仰能够赋予他刻印的万物。他的信仰是圣龙艾文格鲁特，一个不能够赐给他刻印，却曾经能够保佑他和他的村民们免受战火的践踏的高傲巨龙！
望着村长远去的背影，珀修和卡莱尔皆是长叹。
“卡莱尔，我不明白。女神设置刻印，究竟是为了什么？”珀修说道，“为了操纵人们的精神世界吗？刻印和信仰有什么关系？”
“是的。”卡莱尔说道，“唯有信仰女神，或者女神的创造物，才能获得刻印。刻印的等级受到信仰程度和魔力修为积攒双重标准控制。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仰，刻印的主人将不能再吸收魔力。”
珀修没有说话。
他头一次怀疑，自己和其他的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自己，从来没有信仰过女神啊！
自己的刻印……珀修看了一眼自己的刻印。
三金齐全，只欠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