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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章:明哲保身,戏子入戏【合两更】

月色溶溶,碧翠千重,天风浪浪,山海苍苍。

天翊等人隐入虚空通道后不久,天剑阁所处的空谷外,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寒声破风帘,晓雾缭银汉,两人神色略显失泰,面带疑惑。

听雨道:不忘他们离开了

吟风点了点头:他们离开了,但你我却被困在了忘剑之域。

听雨微一蹙眉,道:你是说,天剑阁的人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去

吟风道:他们是剑盗,而你我却是剑士,盗与士向来异道而驰。

听雨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吟风道:此地既设有离开忘剑之域的虚空通道,想来定有离开之法

说着,吟风顿了顿,再道:我只是担心,我们这一等,怕会耽误不少行程。

听雨道:放心吧,不忘的身边有高手相护,你我这一行,略显得有些多余了。

吟风道:你说的是那黑袍之人,还是说的那以酒为伴之人

听雨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吟风不予回应,只回之一笑。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凭空消失,他二人虽只做虚实境实力,但在气息的收敛上,却瞒过了天剑阁内的诸多强者。

此时,天剑阁内,一岩崖峭壁之上,楼宇空悬,司音独自凭栏,目以远眺。

吟风与听雨的到来,瞒得了众多天剑阁众,但却无法逃脱她的查探。

好在司音此刻并无心思理顾其他,若不然,只怕两人想走都不容易。

有那么一刻,司音低了低头,怀抱的瑶琴入目,面额的怅然丛生,只道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想着想着,司音缓缓闭上眼,连带掩没的还有一段不曾言及的思忆。

......

月行天云,皎皎如轮,路疑霜雪,林栖白羽。

天翊一行人出了忘剑之域,此刻正静憩于一片原野之上,偶可闻三两飞鸣,山以幽静。

史大彪枕斧而卧,眼望漫天繁星,自若地喝着酒。

天翊看了看史大彪,正欲收回目光,史大彪却悠然以言:山月高,心事沉。水风空,落花实。碧云斜处谁摇曳

说着,他朝着天翊望来,神以低回婉转,语以远韵悠然。

天翊抬眼看了看天,说道:月斜碧云,空实殊见,物我同忘。

史大彪道:可是你叫不忘。

天翊笑道:不忘是不忘,不忘不是不忘,不忘还是不忘。

史大彪道:随缘生灭,不忘无常,是无常法。

天翊问道:那依大彪兄看来,不忘何以无常

史大彪道:不忘不过是无常中的假象,无假即无真,无真是空,不忘是空,空即不空,空亦是空。

闻言,武忘等人纷作茫然以望,天翊与史大彪的对话就如云雾般缥缈,他们却如何也吟不出云雾下的那一阕烟雨。

草野不远处,暮寒如翦,临溪有影,半斜清浅。

裨恶道:若蓝大人,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若蓝一愣:离开

裨恶点了点头,道:若蓝大人,你我冥海之人的身份已经暴露,执意留在西门之地,恐招妄灾。

若蓝道:我不怕

裨恶无奈笑了笑,道:可是我怕

说着,裨恶顿了顿,再道:此前离开冥海天池,尊者千叮万嘱,万不可让你身陷险境。

若蓝状作思量,好半响后,方才开口道:真的非走不可吗

裨恶道:非走不可

若蓝道:大哥哥他们不久后便会离开西门之地,我们也可随他们一道离去。

裨恶道:想来大人也应知道,在不忘他们离开西门之地前,尚还要前往一地。

若蓝蹙頞,沉声道:西门阁

裨恶道:没错,就是西门阁,他们不仅要去西门阁,更要去见西门阁的阁主剑神一笑。这个人,我们是万不可遇见的

若蓝道:裨恶,你能否告诉我,冥海天池与西门阁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裨恶摇了摇头,道:大人,具体什么恩怨,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尊者与剑神一笑之间,似颇多纠缠。

若蓝并未就此事一追到底,说道:那我们可以不去西门阁,直接去中土之地等大哥哥他们

裨恶道:若蓝大人,裨恶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但这一次恐不能如你所愿了

闻言,若蓝的脸色顿变得沉郁无比,她从裨恶的话中听到了一股坚决,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这一刻,若蓝陷入沉默。

见状,裨恶轻声一叹,道:若蓝大人,等下与你那大哥哥做个道别吧

言罢,裨恶微一晃动,身影顿演作一抹流光没入乾坤镯内。

若蓝怔了怔,转身朝着天翊看去。

不知为何,打从遇见天翊后,她便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待在后者的身旁,她总有种心安的感觉。

一想到不久便要分别,她的心中酸楚泛涌。

迟定了好些时候,若蓝方才提步走向天翊。

来到天翊的身边后,若蓝道:大哥哥,蓝儿想跟你单独淡淡

天翊微微笑了笑,也未多想什么,起身随同若蓝走向一旁。

倒是千钰几女见状,神色中饱多诧异。

天翊道:蓝儿,你可是要与我道别

若蓝一脸惊讶,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天翊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若蓝点了点头,道:我信,大哥哥说什么我都信

天翊笑了笑,道:蓝儿,你可是要回冥海天池

若蓝道:我离开冥海天池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天翊道:那你的确该回去了,家,向来都是在外游子魂牵梦萦的地方

若蓝愣了愣,她的记忆中,只有冥海天池的存在,但天翊所说的魂牵梦萦,冥海天池却并未给予她。

好半响后,若蓝道:大哥哥,登云峰内有古怪,你要小心。

天翊点了点头。

若蓝道:大哥哥,你以后若是有空,可会来冥海天池寻我

天翊道:也许会吧

若蓝一怔,天翊的回应多少让她有些失望。

见若蓝这般神态,天翊道:重归登云后,我若还活着,我会来冥海天池

闻言,若蓝神色一喜,转而又作凝眉以愁,道:大哥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记得哦,蓝儿会在冥海天池等着你

天翊微微一笑,不再言应,目以远望,但见,野横皱碧,路入苍烟。

若蓝静静地伴在天翊身旁,不知何时,她的身影渐趋虚幻,直至最后,彻底消失无踪。

天翊侧了侧身,当见得人去留空后,他轻声叹了叹,继而回转而去。

若蓝的离去,自没能瞒过千钰等人的观察,他们也想知道,若蓝与天翊究竟言说了些什么,但最终见到的,却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见得天翊归来,闫帅道:他们走了

天翊点了点头,道:走了。

晓梦道:那黑袍人倒是个心思缜密之辈。

天翊不可置否,道:他是。

正与此时,一旁的史大彪突然开口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闫帅道:不知在大彪兄眼里,明哲保身是否可取

史大彪笑了笑,仰饮了两口烈酒,道:可不可取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明哲保身之后,是进退自如。

闫帅道:看来还是大彪兄看得透彻。

史大彪罢了罢手,再不出声。

几人的对话,只寥寥几语,但却言明了许多,可即便如此,武忘等人也做莫名之状。

南宫盈盈不解道:不忘老大,蓝儿妹妹跟那个酷酷的前辈为什么要离开呢

天翊道:他们回家了

南宫盈盈愣住,好片刻后,方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无忆凝思半响,道:老大,若蓝跟那前辈的离去,可是因为西门阁

天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闻言,武忘幡然明悟,道:小白脸说的不错,我们接下来便是要去西门阁,听天剑阁的阁主所言,冥海天池与西门阁之间,似是仇怨颇深,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定是原于此。

说着,武忘连将目光投递到西门剑馨身上,后者乃是西门阁之人,理应知晓事中原由才是。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西门剑馨在见得武忘凝视而来的目光后,竟表现出一副茫然之态。

西门剑馨道:在没有进入忘剑之域前,我从未听闻过冥海天池。

武忘一愣:啊剑馨,你确定没有骗我们

西门剑馨道:我所言千真万确。

武忘倏一皱眉,道:这就怪了,听天剑阁阁主口气,冥海天池与西门阁之间的仇怨,不该这般默默无闻才是。

西门剑馨没有再去理顾武忘,反是朝着天翊看去,道:不忘,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前往西门阁

天翊道:先不急,我们先去忘川城内停歇一两日。

说着,天翊看了看绝尘,他深知,后者因为心系冰晴的安危,绝不愿多做耽搁。

然而让天翊未曾料想的是,绝尘在听到他这话后,竟出奇地没有作声,倒也省却了天翊去解释什么。

夜逝昼来,阳景照林,清风飘衣。

天翊一行人别了静幽原野,取道忘川城主城所在,他们行山翠葱茏,观游鱼潜水,见鸟飞薄天。

山色浅深随夕照,江流日夜变鸣声。

落日西沉之际,一行人进入到了忘川城的主城之中。

忘川城,笼罩在烟水之中,烟作轻桓,水源忘川。

入得城内后,天翊等人择了处客栈休憩下来,接着天翊带着史大彪又离开了忘川城主城。

天翊的去意,无人可知,武忘等人也曾一再要求与之一道,却被天翊言以拒绝。

无奈之下,众人也只好停留在城内。

不知觉间,夜幕降临,月下风波,俊采驰星,披霞决汉,悄怆惊神。

路以青木舟摇,茶烟袅袅,灯焰遑遑,天涯水湄,朝歌。

此刻,天翊与史大彪停驻在忘川河畔,只可见忘川河水呈血黄之色,泛波而动,延绵无尽。

这是一条神奇之河,也是一条可以让人迷失心神之河,然而天翊与史大彪却丝毫不为其所动。

史大彪道:不忘,你大老远的带我来忘川河干嘛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你难道猜不出吗

史大彪一愣:猜我一向不喜猜,不过我倒是比较钟意赌

天翊道:这么说,大彪兄是要与我赌一赌了

史大彪道:赌什么

天翊道:赌这忘川河,到底通向何处

史大彪皱了皱眉,道:不忘,过忘川奈何之后,便可进入忘剑之域,这有什么好赌的

天翊道:这么说,大彪兄是不愿与我赌了

史大彪道:谁说的这天下,就没有我大彪不敢或不愿赌的

天翊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大彪兄先行选择吧

史大彪道:先行选择

天翊点了点头。

史大彪狡黠一笑,道:这有什么好选择的这忘川河明显便是通往忘剑之域的

天翊道:大彪兄可还需要更改

史大彪顿了顿,眼珠来回翻转,似在思虑。

好半响后,史大彪方才道了句:不改了。

天翊道:不知大彪兄要与我下何赌注

史大彪细细思量了好些时候,道:你不是还欠我十件灵宝吗若是你赌对了,你欠我的十件灵宝一笔勾销。若是你赌错了,欠我的灵宝数加倍你看如何

天翊道:一言为定

史大彪道:一言为定

接着,两人同时展目到一望无际的河面之上。

史大彪道:不忘,不知怎样来揭晓你我所赌

天翊道:这得看彼岸之舟的指引了

史大彪愣了愣,随手一挥,一抹流光顿入忘川河中,继而演变成一扁舟来。

下一刻,史大彪率先跃上彼岸之舟,天翊却迟迟不见所动。

见状,史大彪道:不忘兄弟,你怎么还不上来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我们还有人没到。

话语方歇,不远处突有人影缓缓走来,那是一男子,任凭月华朦胧,也遮掩不住他的浓妆艳抹。

男子有着一汪如水的清眸,一抹如烟的黛眉,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似清纯,若哀婉。

他缓缓走向天翊,一抹忧伤载鬓边,两袖愁烟舞蹁跹。

见得这一装着妖艳之人,史大彪突地一愣:是他

此时,那男子人未至,但声已缭来:浓情缱绻一出戏,一步天涯,一步海角。

夜色如水中,男子带着一缕惆怅,挟着一片凝眸,自那时光剪影中来到天翊跟前。

天翊凝望着男子,神色自若,接着与男子示以微笑。

男子回之一笑,笑得笑靥如花。

他浮一袭,声以悠扬:姹紫嫣红开遍,终究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说着,他饶有意味地看向天翊,道:不忘,我们又见面了

天翊道:戏子前辈,好久不见。

戏子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史大彪,道:大彪兄,别来无恙

史大彪道:我道不忘为何特邀我与他一道,原来这彼岸之舟是专程为你所留

戏子道:忘川河难渡,若无彼岸之舟相载,接下来的这一出戏,戏子怕很难唱完

史大彪道:如此说来,这忘川河中,不止有忘剑成殇,还有云霞翠轩,烟波画船。

戏子点点头,道:大彪兄说的极是,接下来这一出戏,出戏于朝飞暮卷,入戏于雨丝风片。

史大彪道:只恐出戏太浅,而入戏太深,落得一种凄凉,十分憔悴。

男子笑道:大彪兄不必担心于我,我只是一个戏子,即便落得凄凉憔悴,也道自然。

史大彪的叹了叹,道:戏里戏外,都是执着,执着于真,执着于空。

言罢,他也不顾戏子那妩媚的献眼,提坛便饮。

天翊笑了笑,看向戏子道:戏子前辈,走吧

戏子点了点头,纵身一跃,人已落定于彼岸之舟上,天翊紧随其后。

接着,史大彪催动彼岸之舟,行忘川而去。

前行了些时候,史大彪开口道:不忘,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天翊一愣:什么算计好了

史大彪道:你我之间的对赌

天翊笑了笑,道:大彪兄,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不喜欢猜,更加钟意于赌的吗

史大彪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却又落得欲言又止。

戏子见状,道:大彪兄,你不是一向逍遥自得吗何时将输赢看得这般重要了

史大彪道:谁说我不在乎输赢了

说着,史大彪连地望向天翊,谄媚道:不忘啊大彪既然都是从了你的人,你忍心见大彪破财吗要不我们之前的赌注减少一半,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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