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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唯看寸丝对琴弦,浮尽沧桑了知心(下)

曹大海气极,眼睁睁看着柳枫揽着天绍青掠下了小道,在眼前一晃就没。

他自然不服气,连日来耗费无数心神精力,岂能白白浪费?

他很快想到再找七星派,朱单贪玩成性,肯定还在小镇溜达。

因此,曹大海将目光转向安然无恙的乌南,道:“你立刻去找朱少侠,请他多带些人马,这次势必要抓到柳枫。”

乌南正在呆愣之中,经他一叫,方从惊魂中醒来,用衣袖敷了敷额上的汗水,战战兢兢道:“是!将军!”

曹大海厉声加了句:“记住!好言好语跟他说,如果不成功,你提头来见!”

霉运又转到乌南这头,他不敢得罪曹大海,只能颤颤抖抖往小镇走,心中暗骂:真是倒霉,逃出柳枫的魔掌,本以为可以享几天清福,没想到搞到如此地步。

他心下冷哼,都怪那个臭丫头,如果不是她死死逼迫追杀,自己也不至抛下晋阳的家产到处漂泊,遇到柳枫,本想搞个一官半职,谁想那丫头阴魂不散,与柳枫纠缠不清,如今可如何是好?

乌南独自忧愁,柳枫却扶着天绍青在前面赶路,两人走了没多久,天绍青便晕了过去。

柳枫找了处树荫,再次为其输功疗伤。

等天绍青逐渐从混沌的意识中睁开双眼,便见柳枫面色一悦,说道:“要挺住!”转而扶过天绍青,继续在小道上走。

片时,二人路经一处茶棚进去歇息,柳枫问老板要了杯热茶,从怀里掏出一粒药喂她服下,道:“怎么样?”

天绍青咳了两声,稍微有了点精神,但面色依然苍白,回柳枫个微笑:“好多了,谢谢你救了我!”

柳枫遂放宽心,自顾斟了杯茶,淡然地移开目光,避开她的直视道:“不必谢我,这药只能暂时止疼,减轻痛苦,却无法治好你身上的伤,你吃的是最后一粒。”将茶递给天绍青,示意她饮几口。

天绍青一面品茶,一面寻思他话里的意思:最后一粒药?言下之意,他的身上再也没有药了?

为什么呢?别苑那一晚,他给自己服用过么?明知道不能治伤,还要白白给她吃?是不想她那般疼痛么?

究竟柳枫让自己吃这止疼药,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呢?

他为何会将这种药带在身上,明知道作用不大。

是否因为不得已杀了好人,他时常痛苦?是不是平日心情不好,就借以此自我安慰?

柳枫望了天绍青一眼,脸上划过一丝愧疚,道:“你也是被我牵累,他们要杀的——是我!”

天绍青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怕我和乌南起冲突,但是又不想让他知晓太多秘密,所以才带我上山,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倚!天意如此,你不必介怀,何况你又救我多次?”

两人对视片刻,柳枫忽然有些慌乱,赶忙道:“走吧!”搭了把手,搀扶她走出茶棚。

二人又行了一段路,柳枫见她累极,指着一株荫蔽的大树道:“那边休息会儿吧!”

天绍青点头。

两人刚坐定,柳枫就望到了方才的小道,几丈远的距离,使他看到一个人,脱口道:“乌南?”

天绍青经他不经意一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照直站了起来,直接往小道上冲,叫道:“无耻小人,害我师姐,我要杀了他!”

柳枫将她按住,道:“你的伤还没有好,自身都难保,怎么杀他?”

天绍青顿觉沮丧,想起自己有伤在身,也许还没有杀死别人,已经命丧别人手中,双眉微蹙,转眼望向柳枫道:“你能不能帮我杀了他?”

也不知何故,她突然说出这句话,目露央求之色,却是那般理所应当。

柳枫亦是反应奇怪,竟然转面凝视她俄顷,郑重点头,丝毫没有迟疑。

他身形一蹿,斜身疾掠,直扑乌南。

烈日炎炎的夏日,青衫凌空一荡,只闻哗一声,乌南已收住脚。

望见柳枫落在自己面前,目带杀气,乌南脸色大变,急退几步,指着柳枫诧异道:“公子?你……”

他没想到会与柳枫在此狭路相逢,面色惨然,犹如厉鬼索命般胆怯,真是冤家路窄,竟在此时此刻遇到柳枫。

乌南抬起目光,见柳枫面目清冷,双目逼视着他,三魂不见了七魄。

他知道柳枫杀机已动,自己也已命在弦上。

自然他也知道自己做了叛徒,叛徒意味着什么呢?

对于柳枫来讲,如若有人投奔效命,不管愚蠢窝囊,不管是否能入他眼,最忌讳的就是背叛。

因为狗畜尚且还有忠诚可言,而乌南偏偏犯了柳枫的大忌。

柳枫不是第一次尝到被人出卖的滋味,曾经,七岁的他亲眼见到凌坤背叛了凌家。

那是命运造成的贪婪,凌坤爱命又爱钱,死有余辜。

柳枫从凌家灭门那刻起,便已知道‘叛徒’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许在柳枫的记忆里,或许更早,他已知道了‘叛徒’的意义。

柳枫时常想起自己的父亲李继岌。

记得当初,祖父李存勖冤杀大将郭崇韬导致众将不满。

唐明宗李嗣源率军入京,兵迫城池。

李存勖被逼无奈扼守洛阳城,以求抵抗李嗣源大军,怎料关键时候,其下指挥使郭从谦,亦是郭崇韬的侄子,为报叔父之仇趁机兵变,率领一众叛乱的士兵乱杀乱砍,在混乱中射死了李存勖。

李继岌当时住在甑山,突然闻得父皇已逝,匆忙招揽三万将士,打算攻进京都,扬言夺回父亲江山,杀死郭从谦。

当时李继岌自长安招募兵马,一路冲杀,可谓势如破竹,不料却在渭水遇害,离奇死亡。

凌芊总是耳濡目染,淳淳告诫柳枫,李继岌军中定有叛徒,宣称李继岌绝不会以自缢了结生命。

之所以是自缢,是因为李继岌死后,后唐继任皇帝唐明宗李嗣源昭告天下:闻庄宗已逝,悲恸而去。

凌芊见过丈夫的尸体,怀疑乃是武林高手所杀,因为其上有道深深的剑气,若非武林高手,绝难做到。

然而,凌芊却只瞅了一眼,在她失神错愣之际,李继岌尸骨被焚。

自那后,凌芊浑浑噩噩,拖着六个月身孕回到甑山,从此闭门谢客。

却说凌芊和李继岌相处半年,前三个月随夫伐蜀,征战沙场,陪侍丈夫身侧,后三个月,因为李继岌对其父李存勖心存不满,遂携妻离去。

此后,二人便来到甑山,打算从此隐居避世便罢,故而建立了甑山别苑。

李继岌此人极为怪癖,他初识凌芊之时,一直不曾告诉其真正姓氏,更不曾说出自己是庄宗李存勖之子的事实。

他生平向往无拘无束的侠客生活,所以便常以柳睿凡之名闯荡江湖,结识凌芊之后,每次出入凌府,俱称自己乃江湖剑客柳睿凡,无家无室。

凌万山是李存勖的大将,自然知道李继岌说谎,可彼此心照不宣,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如此一来二往,凌家极少有人知道柳睿凡的真正身份,这也是柳枫七岁那年首次进入凌家,凌万山刻意掩盖柳枫真实姓名的原因。

李继岌是个复杂的人,他一边想江湖游历,一边又忧心国事,常常在妻子凌芊面前提起祖先遗愿,即便是大唐如何一统天下。

凌芊大受感染,于是,柳枫自然而然受到这种思想熏陶,整整熏陶了二十五年。也许柳枫这一生也不能释怀,无法轻松面对生活,小时候的记忆,当真不可磨灭。

李继岌和凌芊订下终生,未行过婚嫁,李继岌亦不曾光明正大迎娶凌芊进门,便被派去讨伐前蜀王建的政权。

三个月后,李继岌回到京师,却突闻父亲李存勖行为大变,举止骄纵,搅得朝堂非议。

他劝说无果,一气之下,携着凌芊离开京都,因而凌芊始终无缘得见夫家宗室。

之后三个月,夫妻二人俱在甑山生活,日子甜蜜幸福。

突然有一天,李存勖已逝的消息传遍江湖,李继岌心中悲愤懊悔,便别过妻子赶去报仇,谁知道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

李继岌有四个侍卫,其中有一个人叫游慕,最得李继岌信赖。

凌芊虽没有机会进入李继岌的魏王府,却单单见过这个游慕。

因此,李继岌和凌芊相识种种,四个侍卫中有两个最清楚,除过一个有家有室的杨姓侍卫知晓以外,就只有游慕知晓二人行踪。

余下两个侍卫因一直无缘见到凌芊,所以并不知道李继岌成亲一事,自然也不知道李继岌会有后人在世。

因为他们两个人一直被李继岌留在魏王府,看守京都。

故而,凌芊通过游慕得知丈夫已死,七年以来,孤独的生涯,使得她身心疲累,若说她失去记忆,不如说她不愿意接受现实,由始至终活在自己的梦中。含着夫家的希望,怀着怨恨教导李枫。

李继岌死后,游慕自尽,凌芊只得独自回到甑山,沿途冒着被人追杀的危险保住性命,自然不敢轻易离开甑山泄露身份。

坎坷的经历,凌芊岂会允许儿子再称‘李枫’呢?

所以李枫出门在外,总是自称姓柳,一方面是因为习惯使然,一方面则是为了安全。

可父亲李继岌之死,母亲怀疑内有奸细,父亲军中被叛徒潜伏,那就一定是!

柳枫从来不怀疑这一点,甚至十分肯定,他也常常这样想着,一连想了二十多年。

在柳枫的生命里,决不容许出现‘背叛’和‘欺骗’,若要跟随他,绝计一辈子效忠!

乌南打破了这个规矩,想求官发财,柳枫心明如镜,洞悉一切,岂会不知呢?

如果柳枫不知道,怎会在荆州戳破乌南的心思?当时乌南大为尴尬,因为他的确想巴结柳枫,故而百般讨好,好话说尽,极为恭维。

没想到柳枫一眼识破,识破不奇怪,乌南知道,柳枫那般聪明之人,迟早也会识破自己。

柳枫不相信任何人,对他来讲,除了死人,活人只有利用价值。

所以不管有才无才,有能力没能力,好人或是坏人,他从来不会阻止别人奉承。

在他眼中,也许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那些人一眼,何论大权呢?

因为他极度自信,自信到从未将小人看做威胁。

然而,一旦跟随柳枫做事,决不能背叛。

软弱,无能,懦弱,柳枫统统可以不计,但假若背叛柳枫,对方必定死路一条。

乌南犯了柳枫大忌,非但找人欲图杀死柳枫,更给曹大海通风报信,柳枫若不动杀机,那便是西边出太阳。

因此,乌南现在是极度慌张,极度害怕,汗水早已湿透脊背。

他偷偷瞄了一眼柳枫,却见天绍青从柳枫身旁走出,一脸忿恨地瞪着他,乌南脸色随即大变,更惶恐不已。

柳枫瞥视他,冷笑道:“怎么?知道怕了?既然知道,当初就不该背叛我,更不该做出卖我的事!”

乌南扑通跪倒,声音一颤,匆遽央求道:“饶命啊!公子,是她——要不是她天天追杀我,逼于无奈,我唯有出此下策呀!”

乌南双眼滴溜打转,忽然指着天绍青,开始推卸责任。

天绍青当即大恼:“要不是你害我师姐,我又岂会对你日日追杀?”

乌南双目垂下,叹了口气,要是早知如此,当初他绝不做那种荒唐事,就图了纪永妻子的美貌,欢娱一夜,酿此祸端。

那女人就是祸水,凭着有几分姿色,勾引自己不说,更害他落到如斯地步。

乌南越想越气,心中暗骂:纪永那婆娘就是狐狸精。

他心里这样骂着,嘴上显得很无奈:“小人本来对公子忠心不二,但自从遇上这个丫头,公子便大失常性,对她礼遇有加,小人唯恐日后公子会为了她诛杀小人,只好另寻他路!”

柳枫双眉一拧,目光逼向他,冷冽道:“所以你就背叛我?”显然已经动怒。

乌南被柳枫此种目光一慑,立时无话可说。

天绍青拔出剑,气道:“你还狡辩!”再也忍将不住,举剑刺了过去。

乌南没有防备,完全不曾料到死的如此之快,结果被刺中要害,一剑毙命。

也是这一剑,使得天绍青浑身软瘫,再次晕厥。

柳枫连忙扶住她找了间破庙,先扶她靠在墙头,才在身后坐定,又渡入内功,这一次输过功后,天绍青一直昏睡不醒。

柳枫便将她放在一角,举步走出了小庙,行至外面二里外,未料会与曹大海巧遇。

曹大海心知不敌,故而瞅见柳枫,连往官道旁边躲。

不巧得紧,被柳枫瞧个正着。

曹大海不得不迎击柳枫,心道:豁出这条命了!

可他两招也未攻下,已整个人撞到大树上,当时,他的佩刀被柳枫震向高空,他身子落在地面的时候,刀也凌空落下来,正好扎在他的心口。

曹大海死也不曾料到自己这般短命,如果他早知道这一趟追击柳枫会失去性命,还会出来么?

俗话说得好:东边有虎,西边有狼。

柳枫离开破庙不久,武阳和朱单便朝小庙奔了过来。

朱单嘴里嘟嘟囔囔,不断埋怨:“真是扫兴,抓个姑娘也抓不到,唉!”

武阳一面推开庙门,一面道:“师兄,幸好我们溜的够快呀!听说曹将军带的人全都死了,那个柳枫确实不好对付,那天晚上他……”

朱单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行了行了!老是那几句,大不了记你一功,回去在我爹面前替你美言几句!”说话间,朱单已曳入庙里,直挺挺靠上神案。

这庙很小,只有丁点儿地方。

朱单下意识瞟着庙内,四面环视间,忽然一眼看到天绍青躺在暗角,一时大喜,快步走过去,嘿嘿笑道:“哈哈哈!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真是巧啊!”说着,已经急不可耐,右手摩挲起了天绍青。

武阳伫立一旁,却望着天绍青愣住,他看到天绍青衣裙上沾有血迹,师兄如此粗鲁,那丫头毫无反应,实在太诡异。

于是,武阳盯着天绍青的脸颊,奇怪地嘟喃道:“她好像受了伤啊?”

武阳凑到天绍青跟前瞧过两眼,见天绍青呼吸匀称,尚有气息存在,断定乃柳枫疗伤所致,兴许柳枫就在附近。

朱单考虑不及武阳周详,一直为自己偶得佳人而沾沾自喜,伸手拍了拍武阳,没想到把武阳吓得大叫。

这声音立刻将朱单思绪拉回,站起来喝道:“鬼叫什么!去,外面看着!”

朱单道完,转身凝视昏迷中的天绍青,双手一撮,满脸邪气道:“我要……”

武阳碰了碰朱单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道:“师兄,柳枫一定在附近,我们还是先走为上吧?”声音极轻,十足一个奴才。

朱单跳起脚道:“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啊?别老拿那个柳枫来吓唬我!”手指头在武阳身上戳戳点点,一步一步逼近道:“去,给我外面看着,别让旁人进来!”

武阳不死心道:“不是呀!师兄,你听我说,那个柳……”

朱单忍无可忍,猛地举剑点中武阳胸膛,道:“你再说一次,以后就别回七星派!”

小庙里的吵闹,顿让昏睡的天绍青醒转,迷迷糊糊中,武阳师兄弟俩所说的话,全被她听入耳中。

天绍青挣扎起身,一只手悄悄摸到自己那把剑,举起剑,照直对准朱单直刺。

武阳眼尖,正好和天绍青对面而立,朱单却隔在二人中间,背对着天绍青。

所以背后突来一剑,朱单毫无警觉,可他极其幸运,自己的二师弟迅速将他拉开了,疾呼一声:“师兄,小心!”

天绍青自然没有刺中,其实这一剑原本也就刺不中,她的手臂酸软,手中剑尚不曾举起,已无力地掉落在地上。

朱单转身,拊掌笑道:“哈哈哈!醒了更好,更有意境,武阳,去外面守着!再不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武阳一脸无奈,只得走出小庙,关上庙门,守在外面,心里始终忐忑难安,只盼柳枫不要这般时候赶回,待师兄收服那丫头之后,得赶紧离开此地。

武阳站在庙门外,可以听到里面天绍青的大叫声:“你别过来!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呀……”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师兄此刻的嘴脸。

朱单嘿嘿直笑,一步步逼向天绍青,天绍青不禁退到了墙角,浑身无力,双手握剑,身躯颤抖个不止。

朱单猛然扑上去,将她的剑扔开,把她抱住,见她死命抵抗,拼命呼救,又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那衣裙本取自柳枫母亲之处,薄如轻纱,质地虽好,可毕竟放置时间过久,朱单随手一扯,顿时将大片撕扯下来。

朱单将天绍青按在墙上,开始麻利地脱自己衣服,刚脱到一半,就听到门口传来暴怒声:“岂有此理,你这个禽兽,我杀了你!”声音正是已经踹开庙门的柳枫,暴怒之下喊出来的。

朱单被这一声惊得疾速回头,利索地扼住天绍青咽喉,见柳枫立在面前,微有震愕,当下才想起师弟的提醒,当时为图一时之快,把这茬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朱单暗自奇怪,武阳那小子不是守在门口么?怎么柳枫回来了,也不通传,肯定因为胆小,见柳枫来了,溜之大吉。

朱单现在只能依靠自己,他暗自观察柳枫,见柳枫目光紧紧落在天绍青面上,心下甚喜,一只手立时用力扼紧天绍青,冲柳枫挑衅道:“怎么?杀了我呀?你不是很厉害吗?”正说着,柳枫已经朝他走去,那种神情,分明是已怒极。

朱单连忙厉声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掐死她!”目视柳枫,手指更用力。

这话还真有些效用,柳枫果真收住了脚步。

朱单已经知道柳枫有些忌惮,心中大乐,扬眉对柳枫说道:“你不是喜欢这个丫头吗?只要你放了我,我便放了她!”

柳枫忽然诡秘地笑了起来,笑的古怪离奇,朱单不禁悚然,浑身发毛。

柳枫凝望天绍青一眼,忽然就道:“哼!我柳枫那么容易受人威胁吗?她不过是我随便抓来的,要说喜欢,你太看得起她了!既然你要杀她,那就杀吧!不过杀了她,看你还有没有命出去?”

朱单见柳枫不受威胁,起先有些害怕,但把心一横,手指头掐进天绍青的肉里,恨恨道:“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拉她一起陪葬,反正横竖都是个死!”

天绍青顿时涌不上半分气,不禁叫出声,就快没气的当口,柳枫脸色一变,急道:“等等!”

朱单一听此话,得意的一笑:“早承认喜欢这丫头不就完了嘛,我们一人让一步,怎么样?”

这话说者无意,听的两人俱都不自然,那一瞬间,互相都朝对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凝神相望,无言已在心中。

柳枫松口准备让步,朱单准备松手……

天绍青瞅了瞅柳枫,突然肘腕向后用力一搠。

朱单不料有此一招,顿被击中胸口,吃痛叫喊间,一只手下意识过去揉搓。

正当此际,一把剑被柳枫一脚踹高,飞速穿过朱单胸膛。

砰!

重重的落地声,朱单倒毙。

一时间,天绍青也微微愣住,呆愕地看看已死的朱单,又不可思议地看看柳枫。

柳枫瞥了她一眼,想起以前,怕她责怪似的,有些慌,把头侧向一边道:“我一向如此,何必大惊小怪。”

夺的一声,一粒药被他用手弹出,飞向天绍青,天绍青伸手接过那粒药丸,迟疑地望望柳枫。

柳枫却淡淡道:“这药对治疗内伤甚有奇效,你吃过之后,几天之内便无大碍!”说完,便往出走。

天绍青急忙道:“你去哪儿?”

柳枫软了语气道:“出去一会儿!”言讫,又朝门口走。

天绍青出声喊道:“等等!”

柳枫停住脚,却没有回身。

天绍青脸色稍是一缓,走向柳枫说道:“刚才我并不是怪你,何况……你是为了我才杀人,这些日子,谁是谁非,我还看不清么?”说着,又苦笑道:“我又有什么资格来怪你?只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你一次次救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没命了。我知道伤好之后,你我就要各奔东西,可还是想亲口问你一句,在你心里,除了报仇、大业,难道容不下别的么?”

柳枫身躯微颤,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却倔强地扬高声音道:“是,报仇、让大唐一统天下,是我一生都要做的事,别的——我没想过!”猛然侧过双目,斜视身后的天绍青,目光冷厉逼人,故意不让她靠近也似。

天绍青心里一震,暗咬嘴唇,像是做了决定一般,道出积压已久的话:“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很想看着你,听你的故事,听你的琴声,听你谈论朝堂大事,谈论割据纷争,喜欢坐在那里看你写字,看你……那晚你告诉我要走的时候,我竟然不想离开那里,我想……我想我今生今世也忘不了那段开心的日子了。”

柳枫闻言怔住,本是合着的嘴角,此刻不禁剧烈颤抖起来,转身望了天绍青一眼,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以前伤过你,你还差点没了命,你不怪我?”

天绍青径自摇头,说道:“已经过去了,我只记得现在的你,那次崖边如果没有你,我早已死了。”

柳枫见她盯着自己,自个儿忍住苦,失声道:“我不是好人。”

天绍青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只知道他对自己有感觉,对着他叫:“可你刚才还救了我!”

柳枫说不出话,只好侧过身,不再看她。

天绍青上前两步,好像看透世事似的,亦或是忽然间懂得了很多复杂的人生道理,所以又道:“我知道你还有一颗纯真的心,以你曾经的痛苦经历,以你的身份,在这个乱世的江湖中,却仍然能含着内心最真的人不多了。好与坏,我无法评断,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的曾经,你的童年,你的母亲,你的亲人……是命运改变了你,是它使你这么孤独,我只想陪你走过以后的路。”

柳枫怔怔盯着她,多久没有家了?多久没有体验过两个人生活了?他都要忘了,这于他而言,是多么遥远的奢求。

天绍青续道:“你的身份赋予了你的责任,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只知道你没有想象中那么残忍,你就是我天绍青心中的——柳大哥!”

柳枫身形一颤,眼睛紧盯着她。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久久对视,良久,都望着对方的瞳孔,在瞳孔里面,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正在闪动。

天绍青冲柳枫笑了笑,片刻凝视,已让柳枫心颤不已,再也不敢看她,猛地转身避开,厉叱道:“你走,不要缠着我,我不是你该托付终生的人,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天绍青见他避过自己,冲口说道:“我相信我的感觉和眼前见到的一切,你可以的!”目光紧紧追着柳枫的背影,一阵失神。

柳枫感觉到这道注视,更是难受,故而回转身,语气放冷,扬眉笑道:“我要的是雄图霸业,大唐一统天下,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注定要有很多死伤,我会有很多敌人,也随时会踩着血和尸体跨过去,无论是谁,都有可能死在我的手上。”

他极力装作若无其事,故作冷然无情,却让天绍青觉得他心中十分脆弱孤绝,想至此,郑重地朝柳枫回道:“如果非要有牺牲、有流血的话,我陪着你,要死,我们一起死。”

柳枫身形再一颤,嘴角不自觉地蠕动,失声道:“你……跟我在一起,你不后悔?”

天绍青冲他摇了摇头,两人目光再一次相接,柳枫双手颤抖,犹豫片刻,抬起手臂去触天绍青脸颊,想将她看个仔细。

天绍青激动万分,凝视他道:“那……你是不是会带我一起走?”

“嗯!”柳枫郑重点头,手臂一揽,天绍青就势倚在他的怀里。

小庙很静,空前的安静,刚刚还在叫的蝉,亦停住了叫声,庙里的两个人却紧紧相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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