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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一番良言生未泯,它朝兵策落谁手(下)

深院高墙,柳枫悄没声息地越过宫墙,高抬腿,轻落足,穿风而行,眨眼就旋风也似飘移数丈。

皇宫大内,守卫极为森严,虽已至深夜,大多数宫人已经就寝,可仍有一批批侍卫散落各处角落,来来回回地巡逻。

皇宫琼楼,真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飞檐翘角,如大鹏展翅,隐隐然有翱翔之势,廊桥迂回,无有尽头,假山水池,亭榭画阁,不知凡几。

柳枫一袭黑衣,又逢夜间,飞身穿梭的话,也极易隐藏行迹,他的脚程极快,不多时,就过了好几处宫殿,穿过了无数回廊、门楼。

疾风飕飕,黑衣黑纱之下,只望得见柳枫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那两道微微耸起的剑眉。

他蹑足前进,足尖轻轻落地一点,跃栏绕径,但听脚步声,已知禁卫军就在近侧,当下便将身遁于一处山石后方,在暗处朝外观瞧,待持刀拿枪的侍卫走过去,才四下环视,查探有无好走之路。

琉璃屋瓦衬红墙,宫殿几乎都是金光灿灿,不易辨认,幸而柳枫依着郭从谦赠送的地图,将它印在脑海,寻着图上方位,轻车熟路般穿入禁宫。

一番寻找未果,正当柳枫发愁柴荣栖身何处时,一座题着‘天宸宫’三字的殿宇引起他的注意。天宸宫位于禁宫东面一处中间地段,坐北朝南,地形还算不错。

在天宸宫西面,依次紧挨几处小配殿,配殿的西边,便是宫墙,宫墙外面是条湖。

湖水悠悠,波光粼粼,四周一片清香,正是一处青翠点染的园子,花草树木散出丽靡的芬芳。中央接着一条两丈宽的白玉石径,直通宫门,只要出了这道偏侧小宫门,那便出了皇宫。

柳枫到了近前,看清形势,正要寻思下一步怎生是好时,忽听一阵簌簌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忙停下脚步,将身藏在一处墙后,微微探头遥望外面,只见一行七八个人远远走了过来。

前面两人相貌出众,并肩而行,都十分英伟挺拔,颇有种逼人的气势,虽然面上有些焦急之色,却起步稳健,走路利索,柳枫断定他们绝非寻常近侍,不由多瞧了两眼。

其中一人英风满面,神仪外莹,丰神蕴籍,足足比其他人高出半个头。

柳枫将他仔细延视,发现他颧骨凸出,双眼精烁,暗射威光,有些英奇之相,尤其清灵,鲜少会有人像他那样,即使不正眼旁顾别处,也能让柳枫产生压迫感,而这人却恰恰就是一个。

此人已是而立之年,随意飘行间,那种俯瞰众生的气派,还是将柳枫慑的心头一震,连柳枫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无比的自信,沉着、冷静也无不是他最显眼的特征,延睹到此,柳枫已然大致猜出,他便是那郭威的养子、改名郭荣的柴荣,除了柴荣,在这禁宫中,柳枫实在也想不出还有谁会给自己这样的迫视感。

大周的皇子就在眼前,也是得来不费功夫,柳枫不由激动。

另一人腰悬宝刀,年龄与柳枫一般大小,但丰神挺秀,英姿外现,即使与柴荣并行,也丝毫没有减去气概。

据年岁推断,柳枫已认定他是禁卫军统领,只因他穿着是禁军打扮,虽有刚刚入世之嫌,却也有种难以比拟的气韵,眼神湛然,却暗含圆润内敛之色。

柳枫也刮目相看起来,谅此人不容小觑,非池中之物。

那两人一边行走,一边聊着皇宫之事,言谈间,柳枫听得明白,他们以兄弟相称,那位与自己年龄相仿者,称那年纪稍长者为‘大哥’,又听他们说起皇后病重,已然证实了柳枫猜测,年长者正是柴荣无疑。

柴荣疾行到天宸殿前,微微抬手推开门。

那年纪稍小者被一帮侍卫拥簇着,在月台下止步。

待柴荣进门之后,回转头对他道:“匡胤,我已无事,时辰不早,你稍微巡视一下,也去歇息吧!”

赵匡胤颔首道:“皇后的病,大哥也别太担心了,身体要紧!”

柴荣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与赵匡胤寒暄了一番,便揖手道别,赵匡胤遂与侍卫们离开了天宸殿。

柴荣在门口远望了半刻,也便回屋去了,可不知故意还是因为习惯,却没有关门。

柳枫只管屏息凝神,将身藏牢,不发出一点声音,瞧着柴荣的一举一动。

天宸殿里面轩敞疏朗,分作里外两间,柴荣并未急于休息,屏退侍从,走到外间一架长案前,盘膝坐定,自怀里掏出了一本书。

一鼎香炉支在案上,散出袅袅清烟,不多会儿,就熏满天宸宫的里里外外。

殿内清光如昼,极其明亮,也十分安静,长案上零零散散堆着几叠古籍,还有几本奏章,纸墨笔砚等物一应俱全,柴荣一面看书,一面执笔在书上勾勒,做个必要的记号。

柳枫挪到门边往里一看,立时就有些激动,朝夕梦想的兵策就在柴荣手中。

他想不到柴荣竟时刻将此物带在身边,目下已是三更,那柴荣已露出疲累之象,却还不去休息,始终秉烛夜读,根本不像个庸碌娇惯的人。

郭威这会儿已将奏章交与柴荣批阅,八成是有传位之意,这也难怪,郭威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内侄儿。

柴荣捧着书,正看得入神,猛听门口风响,眨眼一道黑影飞纵而来。

柴荣当即喝问:“什么人?”语未落,柳枫已闪电般点中他的穴位,柴荣尚未制止,便出声不能,动弹不得。

柳枫趁机拿走兵策,刚预备转身,柴荣自行冲破穴道,朝外大呼:“有刺客,抓刺客……”说话间,攞袖揎拳,徒手迎上柳枫,欲将其擒拿。

两人缠斗半响,身上都无兵器,赖以拳脚相博,掌风相撞。

柴荣显然走的是刚硬路子,有一定根底,将周身守得密不透风,也受过磨练,极有韧性,时不时会逮准机会抢攻。

但他发现柳枫不易被擒,触动灵机,便不近身硬搏,以期不被柳枫擦着,保留自己实力。

柳枫挥拳打来时,他忽地将身往下一缩,趁势施展连环腿,往柳枫下盘一通猛扫,当时柳枫一一避开,被他打落了好几张桌椅。

俄顷,殿外已有异响,赵匡胤闻到风声,带人冲了进来,见此黑衣人难缠,生恐柴荣有所不测,疾呼道:“大哥!”

柴荣也不是死板之人,已凭身手,看出柳枫与武林草莽有关,不可拼一时义气,便唤:“匡胤,快来助我!”誓要把这黑衣人留下。

赵匡胤拔出佩刀,纵起一丈落地,用刀一分,错开一道罅隙,朝柳枫砍杀。

柳枫挡了柴荣一招,见赵匡胤来攻,两人左右分立,大有围猎自己之势,指不定那些侍卫也要跟上来,那时脱身难矣。

他深知此乃皇宫大内,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不能久战,连忙转身飞掠,出了天宸宫。

这一下变起仓促,赵匡胤与柴荣没法挡住,急忙在内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那些侍卫跟随赵匡胤日久,经过训练,也极有默契,早有一部分人潜伏在殿外,几乎同一时间,他们一拥而上,把柳枫堵住。

柳枫只得落在月台,伸臂打出一团气,几声爆响过后,面前的禁卫军应声而倒。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柳枫也没有及时走。

转眼从外间涌来一大批带刀侍卫,将柳枫截在天宸宫外。

这些人训练有素,几乎是一呼百应,只要听到附近有动静,也都很快赶来相助。

柴荣与赵匡胤也齐步走出,看了看柳枫,柴荣喝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胆敢私闯禁宫,快快把兵策交出来,不然的话——”瞅了瞅禁卫军,朝柳枫道:“某绝不放过你!”

柳枫不由一笑,举高手中的兵策,面朝柴荣道:“你要它?哼!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凝神望着兵策,他又轻哼道:“我的东西,白白给你看了这么久,也该物归原主,若非王启生叛变投敌,哪里有这等好事……”

话还未完,柴荣一愣,错愕道:“这……是你的东西?那你是……”

柳枫嘴角漾起一抹笑,却没回言。

因黑纱遮面,柴荣也看不到他的神情,静静地思索片刻,琢磨他的话,脱口道:“李枫?你是南唐的太尉李枫?兵策是你写的?”言讫,免不得消减了敌意,有些高兴。

柳枫也索性不再遮掩,抬手揭去黑纱,柴荣怔了一下道:“想不到阁下如此年轻,还正当盛年!”

柳枫冷笑,依然不说话。

柴荣续道:“年纪轻轻,便有这等才略,只是可惜了,若肯效力于大周,辅佐天子,相信前途无可限量,我主英明,也绝不会亏待阁下,今晚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柳枫将头一低,半响未有只言半语,沉默了一阵,忽然仰首大笑起来,笑意深浅难测,极为怪异,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嘲弄,亦或是高兴?

赵匡胤就不爱听了,觉得这人架子太大,强求不来,一时气愤,就要斩了柳枫。

到底他年轻气盛,还未到柴荣这般地步,也就是孔夫子所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且赵匡胤也未睹兵策真容,虽听过柳枫一些丰功伟绩,但毕竟与柴荣是两个立场。

柴荣也不亏是好耐性,平日沉重寡言,但自小就谨慎笃厚,若对方怀有真才学识,他并不介意对方举止傲慢,只要能为己所用就行,是以好言道:“如何?阁下不妨考虑一下,在这儿呆着,仕途不会比李璟那里差,这大周朝不但天子处事果断,朝臣也是齐力一心,都有一番壮志。”

见柳枫低头闷思,他也笑了,继续道:“我从你兵策里那几句话就看得出,你是一个身怀雄图抱负之人,栖身南唐有点委屈你了。李璟虽说不错,可他与我父皇相比,我却认为少了份气魄,李璟总有诗人之忧,又喜财爱宝,不然上次父皇送去七宝画,他就不会由你来从旁提点。他少几分征战的霸气,小业可成,却有一半得自祖宗庇佑,难成大业,而你在大周,尽可一施所长,它日征战诸国,结束乱世纷争,我与你并力诛贼,一样可以完成你的心愿!”

话声未落,便远远有个声音道:“皇儿所言不差,你可以考虑考虑,归朕麾下,朕不会亏待你……”说这话的人,自然便是郭威。

郭威立在人群中,身后跟来一批弓箭手和侍卫,搭箭上弦,把柳枫团团围住。

一下子,天宸宫殿外的月台上,留给柳枫的地方,只有一丁点立足之地而已。

柳枫周身不是刀,就是剑,要么就是长枪长矛,又有郭威带来的弓箭手,可谓是一个人力囚牢,唯一的区别,只有头顶是空的。

柳枫收敛笑容,静默了半刻,仍旧没有回话,脸上逐渐发生变化,整个人像是有些愣住,在思索着什么……

郭威与柴荣见状,彼此对望,柴荣又心领神会似的,面向柳枫微一颔首,道:“你的兵策里,将诸国分析的很透彻,处处渗透着你的雄心壮志,可言语之间,无不说明你很孤独。我猜想,这种孤独是一个怀有雄心之人,得不到心中所想的孤独,因为南唐找不出一个可以与你匹敌的人,或者说了解你的人,所以兵策里的一字一言,你仿佛都是在给自己安排行动,自己跟自己说话……”说至此处,柴荣竟有些伤感。

藉此也可以看出,柴荣的确能够识才,须知自古以来,有容人之量的将相,可以对敌人既往不咎,也可以包容天下。

郭威接过话道:“空有一身雄才伟略,无处施展,不能尽其所能大展拳脚,朕很了解那种感觉,你放心,在朕这里,尽可以去做你心中想做的事,这里人才济济,能耐辈出者,也任你挑选!”

赵匡胤听了,也不禁动容,有所感道:“我们天子爱惜人才,说话算话,你应该相信天子。自从那日王启生将兵策拿来,大哥就和我说,写这兵策的人乃当世奇才,旷古奇今,若能得你帐下相助,统一天下的大业——可成。多日来,天子和大哥对兵策赞不绝口,大哥更是夜夜苦读,真的是欣赏你才说这番话,今晚你既然来到这里,说明老天垂帘,是让你来辅助天子的。”

柴荣见柳枫面容耸动,已然没有先前的凌厉之色,又见他凝神顿住,不言不语,料想他心中正在挣扎,这种身怀抱负之人,若能有人走进他的心,了解他的一切,他的内心定起波澜。

孤独,一个人孤独惯了,即使他再习惯那种生活,也需要有人慰藉。

于是柴荣望着柳枫,眼泛奇光,续道:“只要你留在这里,便再也不用像在南唐那般,苦于找不到良才而寂寞,总是自个儿拼了命,去为大业铺路。”

这话出口,柳枫脑海迸出了南楚的一幕幕,若是大周国,需要像他那样去弱化南楚势力吗?柳枫苦笑,大周有这么多人,何须一个柳枫去卖命?就连郭从谦都能看出他的心思,足见大周非同一般了。

当时他在南楚几经生死,马希广的剑架在脖颈上那一霎那,他沉着冷静地笑,可有谁知道他将生死看的有多重要?

那一刻他在与天赌命。

马希萼几次想杀他,一次次怀疑他,他的心不颤抖吗?不为南唐寒心吗?

柳枫想笑,真的想笑,想仰天大笑,笑叹这世间变迁,一代换一代,能人辈出,祖先李克用的英雄时代一去不复返,祖父李存勖孤军奋战,讨伐后梁王朝的英勇回不来了,这世上去了一个李克用,少了一个李存勖,又现郭威,郭威之下又是柴荣,柴荣之后,还有那蠢蠢欲动的赵匡胤。

英雄当道,可这条路,他该选吗?

郭威与柴荣等人为了劝服他,为笼络一个人才,几乎好话说尽,该给的好处都已给了,然而柳枫却道了一句令人惊颤的话:“我只记得李家恩,李家天下,多说无益,大唐……一辈子都是我的归属,生也为唐,死也为唐!”

忠臣不事二主,认定了,就要走下去,他说的坚定、决绝,一副毋庸反驳的样子,脸上更出现了一种空前的冷静。

柴荣首先不解:“为什么?”

柳枫冷然发笑,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们——不姓——李!”

他就这样说了一番话,拒绝了所有,抬目扫视四周,猛地掏出火折子,点燃手中的兵策。

火焰窜上高空,他已无悔,望着火光,出奇的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柴荣有点心疼那兵策,见他烧了,不由大为感喟。

郭威却脸色一变,冷冷道:“敬酒不吃,自掘死路,那就留你不得!”霍然一挥手,朝侍卫们道了句‘上’,结果众人冲杀上去,弓箭手也不滞后,随时待命。

一时间刀剑长枪齐上,毫不留情。

柴荣心知,父皇这是动了杀机,像李枫这样的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就铲除,不然日后势必是一大祸患,这是每个精明君王必做之事,他现在只有替柳枫感到惋惜。

柴荣想了想,也没觉得郭威的决定不对,而他虽然笃厚,却也杀伐果断,若前路有了弊端,就要清理。

愣了会儿,他看见柳枫被人围攻,一身黑衣被夜风振起,柳枫也不退让,暗暗叹了口气,忽见赵匡胤与柳枫斗了起来,便立在殿门口观望。

赵匡胤武艺不弱,甚至还与柳枫对拆了二十回合,可下个回合,柴荣正在想自己的义弟该以何招数挡退柳枫时,柳枫已斜身疾掠,蹿到了自己跟前。

可能是他走神,还有些柳枫不投诚的失望,觉得自己到底哪里有所缺失,因何就引不起别人效忠,所以也未防范,被扼住咽喉。

突如其来的一招,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全都怔住,提着刀剑,也都放了下来。

郭威让柳枫放了柴荣,赵匡胤亦在呼唤。

可柳枫一刻也没有停,挟起柴荣就朝天宸宫西面的宫墙飞掠,踊身跃过湖面,沿青翠园子驰向小宫门。

这条捷径,幸好他提前查探过,一路飞纵,宫内的巡逻侍卫每见柴荣,恐其有所损伤,都不敢轻易放箭射杀。

所以即便郭威带人追赶,柳枫还是赶到了宫门口,见无人开门,紧紧扼住柴荣,柴荣吃痛一声,气他猖狂,也不顾自身安危,朝两旁侍卫喝道:“别让他出去,不准开门!”

可侍卫们如何承担得起这个责任?柴荣可是皇子,于是宫门照旧打开。

柳枫连忙拖柴荣出了皇宫,此时,已有一小队禁卫军追出,因碍于柴荣身份,不敢轻易动手,只有环伺在柳枫左右,呼喝道:“放了皇子!”

皇子自然是柴荣,他非但是皇子,还又是开封府尹。

局面僵持,半响后,皇宫外面的人越来越多,又有弓箭手虎视眈眈,这些侍卫也果真警觉,听到动静,宫里面有人,宫外面的人也来的十分迅速,好像就等着擒贼。

俄而,郭威等人也出来了,扬言只要放了郭荣,便不追究。

当此节骨眼上,柳枫这个人,内心对人的怀疑之心,就占了上风,只信自己。

柴荣是郭威的侄儿,郭威待之如子,他早知擒了柴荣,自己才有机会脱身,诸如赵匡胤,倘若抓来,以此要挟,他就没有绝对的把握。

想到此处,柳枫道:“皇子荣在我手中,想让他活命,给我准备一匹马,等我安全了,自然放了他!”

郭威微捋龙须,沉吟了一会儿,点头答应,柴荣也不愿示弱,还固执已见,教众人不要管他,只管放箭,可没有用,有人已经牵马出来了。

柳枫拽住柴荣,猛力跳上马背,扯着马缰提气,顿时听得‘噔噔’的马蹄声响,那马已撒开四蹄,沿街飞驰,冲开了围堵的侍卫。

柴荣趴在马上,样子极其狼狈,颇恨柳枫,大叫道:“快放箭,快放箭呀!你们这帮笨蛋,李枫回去之后,必是我大周的心腹大患……”

赵匡胤闻得声音,急忙命人追赶。

就这样到了城门口,也没有人胆敢阻拦,柳枫依旧出了开封城,彼时,身后的赵匡胤命侍卫牵来一匹马,大喝一声,冲出了城。

那边厢,禁卫军见此情形,俱受到柴荣和赵匡胤的激励,纷纷精神一振,也不惧怯,提起刀剑就往出追。

柴荣在马上也没歇着,刚过了城门,就一摇手臂,从斜里拖住柳枫的马缰,用力一拉,因柳枫也不放手,两人这番纠缠,把马惊动,仰天发出长啸,开始在一个地方兜圈,无法前进了。

城楼上,火把飘摇,士兵们也逐渐拈弓,用手捏了箭,搭上弦,满弓对准城下,随时等待时机射杀柳枫,只是柳枫与柴荣相斗,身影飘浮不定,故而才迟迟未曾下手。

柴荣见马突然停止不动,立刻来了精神,反手一按马背,凌空跃起,双掌就势扑向柳枫,两人一来二去,不断对搏,柳枫倒是稳坐马背,柴荣却因动了几下,又受了柳枫一击,一个不稳,从马上翻落。

柳枫拉一拉马缰,也不顾他,急朝远处逃脱。

恰好赵匡胤追来,扶起柴荣,城楼上的士兵也适时放箭。

嗖,嗖,嗖……

无数支乱箭如飞蝗一般射出,竟有一支箭不偏不倚射中柳枫,夜风飘萧,随着柳枫越去越远,前方也就越来越黑暗,加上柳枫又是全身黑衣,众人也看不清楚,渐渐放弃射杀,究竟跑远的柳枫有无受伤,也无人知道。

赵匡胤见柴荣无碍,就欲再追,柴荣道了句:“算了吧!此人有些能耐,恐你追之不及。”

赵匡胤却不以为然,颇有勇气,硬要带人去寻,柴荣拗不过他,只好分拨了一批禁卫军,让他顺着马蹄印寻踪迹。

原来柴荣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这条线索,只是时而暗恨柳枫软硬不吃,时而又爱惜人才,不忍柳枫死。

如此一来,柳枫一路上没有休息,因背上中箭,只来得及脱下黑衣,调开别人的注意力,匆匆拔箭,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便赶回洛阳。

刚踏上魏王府跟前的小道,柳枫就再也支持不住,翻身从马上滑落,坠入路边的草丛中,鲜血顿时蔓延向四周。

这一天正好是柳枫承诺的第三天,因此天绍青就在附近观望,听到急迫的马蹄声,连忙去看,发现柳枫晕倒,满身血污,哭着将柳枫救回。

失血太多,柳枫的气色始终不佳,昏昏沉沉,背脊的创伤宛然,那处青衫已被染红。

韩忠急忙给他输功调理,天绍青伫立一旁,心急如焚,回想她和柳枫在一起这段时间,柳枫宛如神邸,从未见他这般重伤。

这次皇宫之内,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天绍青这样想着,暗暗落泪,昨晚母亲还安慰自己,没想到一大早起来,送别爹娘,柳枫回来时,竟已如此模样。

韩忠也没料到事情有变,暗想柳枫进宫时,肯定没能耐得住性子,与人杠起来了,心道: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就不会圆圆谎,骗骗那些人?吃亏呀!

差不多倾尽了大半真气,韩忠才将柳枫救醒。

柳枫稍有意识,便拉天绍青向韩忠跪谢,并说要马上离开,称自己一路返回,有血滴在路上,恐怕赵匡胤会据此找到这里,那赵匡胤英勇机警,非是好哄之辈,到时连累韩忠可不大好,要韩忠随自己回金陵。

韩忠拦不住他,却也不肯走,只道自己常年住在魏王府,从未出过洛阳半步,其他的地方纵使再繁华,也不是自己该留之地。

说到底,这位魏王府的管家虽有一身好功夫,却甘愿永远留在荒无人烟的魏王府与草木作伴。

柳枫无奈,只好带着天绍青与他拜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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