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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华山异动堪惊天,碧海楼中隐变数

天绍青在金陵这段日子,却不知父母发生了一件大事,自从双方在洛阳分别,天倚剑夫妇就带着天绍志、钟妙引前往华山。

人说华山尽是奇山险峻,陡峭异常,一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更有‘自古华山一条路’之说。

天倚剑夫妇来到华山脚下,天色已晚,虽然天倚剑师出华山七剑门下,夫妇俩每年都要拜访华山,对华山派的路很熟悉,不过也因夜路难行而停下,住在山脚下最大的碧海楼。

华灯初上,四周安静如常,天倚剑坐在床沿,李裳坐在他身后,由于连日疲累,怕他受不住,给他揉搓肩骨。

自沈家庄一役,夫妇俩一直忙着疗伤,这会儿才有工夫好好长谈。

天倚剑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静,随口道:“不知青丫头怎样了,我倒放心绍轩,他处事稳重,茵丫头虽则鲁莽,可也还好,毕竟年长,就是青丫头——自从把她送给玄卉,八年来,很少见到,上次在洛阳,也是匆匆别过,也不跟我们回来。”

他这语气难免有些怨责,李裳叹道:“哎,听青儿的口气,好像有了意中人!”

天倚剑感喟道:“这丫头整天在外面游荡,也不觉累得慌,现在越来越不像话,几年都不回家,要不是洛阳意外重逢,连她长甚样貌,我都要忘了,明知爹娘挂念她,也不来探望我们,唉!女大不中留!”言辞之中,颇有伤感。

李裳忍不住笑了,手在丈夫肩膀停下道:“你要这么想女儿,干嘛不把她接回来?埋怨有用?”

天倚剑直起身子,意味深长道:“我倒想接她回来,不过你也知道,玄卉那儿,不好开口呀,他把青丫头当亲生女儿一样,冒然接走青丫头,只怕玄卉不乐意。”

天倚剑望了李裳一眼,面色沉重道:“下次再要碰见青丫头,我非把她留在家里,关个一年半载不可。”说完,一屁股坐在床边,肩头对准李裳,示意她继续。

李裳习惯他这种脾气,又给他捏起肩膀道:“你舍得?玄卉不和你吵翻天?再说了,青儿如今心有所属,你同意,那个柳枫也未必同意呀?喂,那位公子是叫柳枫吧?”

李裳忽的将手停下,故意来问天倚剑。

天倚剑愣头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吧,志儿是这么说的。”

李裳逗他道:“那天志儿把柳公子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以前老说,哎呀,那个谁谁和青儿不配,从来没见他如此夸奖个人,所以我就好奇,那柳枫到底是甚样子?那晚特意试探青儿,哪知丫头长大了害羞,如何问她,她都不肯开口,提起柳枫,就躲我。”

李裳又叹了口气道:“想来能让青儿一见倾心,定不是等闲之辈。”

天倚剑亦叹:“真没想到,还真快,一转眼青儿都该嫁人了。”

李裳接口道:“是啊,十八岁的姑娘,也是时候找个人了。”

天倚剑点头赞同,又转念道:“也对,儿女都大了,由不得我们,随他们了。”

夫妇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这时,钟妙引百无聊赖地出门,走至二楼,猛在回廊看到楼下一抹娇小的身影,十分熟悉,出声喊道:“惜引!”

楼下的身影一惊回头,与钟妙引目光相对片刻,却说非是别人,是她最小的妹妹,长的一脸稚气,眼神、眉目与她颇有几分相似,只有十四岁。

钟妙引连步下楼,就要截住钟惜引,钟惜引像是不愿被她逮住,转身狂奔。

钟妙引急道:“惜引,站住呀!”

姐妹俩消失店外,二楼的一扇门忽然被人打开,飞天圣女张萍探头出来,紧张地朝四下望望,见无有他事,只有几位客人在一楼饮酒,才又合上房门。

而另一处房间里,天绍志正在打坐,忽听钟妙引呼声,脸色一变,还以为有事发生,立即起身开了窗户,朝外张望。

且说他这间房正在街旁,所以挑窗起瞩,一眼看到钟妙引,已经出了碧海楼,走在街上。

天绍志见钟妙引奔走匆忙,从窗口跳下去,拦住她问道:“什么事?”

钟妙引用剑指了指前方,喘着粗气道:“惜引在前面,快帮我追回那死丫头,省的她乱跑。”

暗暗的夜色,天空隐晦不清,却也透着一线朦胧,钟惜引快步向前逃,不期远处走来一行四人,不偏不误与她打个照面。

钟惜引逮准机会,拽住其中一人衣袖,佯装惊惶道:“救命啊,救救我!”

月光投射下,面前映现的是一个年轻公子,面目与赵铭希相似,眼神却有些锐利,青白的面膛,笑容也有几分诡秘,难以捉摸。

不过比起赵铭希,他倒多了些成熟老练,非是等闲人士可以比拟,身着华服,年约二十有六,走路沉稳利落,疾步如飞,少说也有不小的功底。

突然被个小姑娘拽住,他愣了一下,只消半刻又一笑,甩开钟惜引。

钟惜引不死心,又拽住他的胳膊,央求道:“好心的公子,你要救我啊!”

那年轻公子瞧见她年纪小小,一面抖动身躯,一面慌张地回首顾望,便随她的目光向外探视,正好看到有两个人向这边奔来。

那公子无心理睬,冲身旁的三人使个眼色,不顾钟惜引拖拽,轻轻拂开她,继续前行,步伐之凌厉,使钟惜引差点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钟惜引闪了闪身子,待稳身立住脚,不由气上心头,朝那年轻公子叫道:“你这人好不知趣,怎么没一点同情心?”

那年轻公子嘴角浮出笑意,却依然不搭理,前行不误。

他旁边一个道袍先生朝后看了两眼,见那位小姑娘又赌气又跺脚,凝神一想,上前叫住已经走远的年轻公子,道:“公子,稍等一下!”

他们一行四人,剩下是两位白须老者,其中一位不解地道:“祭月,又有何事?须知不要浪费功夫,尤其费心管些与我们无关的事,咱们不惹祸上身。”

确实如老者称呼那般,那位道袍先生正是祭月,此前在飞云山庄迷惑过郑明飞。

由此可以断定,他们尊称的年轻公子,便是玄天门的大门主赵铭锐,亦是二门主赵铭希的哥哥。

那两位白须老者年方六十开外,是玄天门的护教长老,一位叫楚关山,一位叫华听雨。

楚关山当初随二门主赵铭希偷入蜀国皇宫,而华听雨依赵铭锐之命收服过飞云山庄,这都是前事,就不多提。

却说赵铭锐止住脚步,祭月先生附首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他疑惑地看看钟惜引,压低声音道:“你确定是她?”

祭月点点头道:“绝不会有错。”

赵铭锐嘴角斜起一笑,满面狡黠,朝祭月使个眼色,祭月不动声色地来到钟惜引跟前,拱手一揖道:“小姑娘,刚才真不好意思,我们公子有请!”

“哼!”钟惜引将头一甩,有意给个冷脸。

祭月连忙道:“小姑娘,请!”伸出手,做邀请状。

钟惜引也不再故作姿态,随他们一并同行。

当钟妙引与天绍志找来,看到这番情形,自然愣住。

因互不相识,钟妙引伸臂拦住几人去路,那钟惜引则早早躲在赵铭锐身后。

钟妙引柳眉倒竖,冷声喊喝:“惜引,还不过来!”

钟惜引从赵铭锐身后探出头,壮壮胆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又不认识你!”

“你……”钟妙引气得脸涨成猪肝色。

钟惜引暗中窃喜,故意道:“你生气也没用,我真的不认识你,拜托你走吧!”说完,赶紧将头藏在赵铭锐后面。

钟妙引跺脚道:“你跟着他们做甚?他们与你非亲非故,又非好人,你会吃亏的。”

祭月有点不乐意了,截口道:“怎么说话呢?”

赵铭锐倒无所谓,止住祭月道:“随他们,本公子……不在乎。”瞥了钟妙引一眼,旁若无人地走了。

钟惜引则大咧咧地攀上赵铭锐的胳膊,一面走一面朝钟妙引做个鬼脸,笑嘻嘻道:“你看看,人家公子多好,才不像你那么没礼貌。”

眼见钟惜引随陌生人而去,钟妙引与天绍志随后跟从,唯恐她出了甚事。

好在赵铭锐也来碧海楼歇脚,随便找个临近楼梯的位置坐下,钟惜引也没走,坐在一张桌子旁,不停地左顾右盼。

钟妙引随后进入客栈,看在眼里,更加生气。

那钟惜引似乎知道,料她没辙,也不大在意。

不到片刻,酒菜上桌,赵铭锐端起酒杯,轻酌了一口,还未将酒杯放下,便听有人传音入密,悄然道:“干嘛带个丫头?此行事关重大,有她跟着,多有不便。”

赵铭锐淡淡一笑,同样以内力回道:“我自有分寸,楚长老勿须担心。”猛然仰头,一杯酒已空。

玄天门的护教长老楚关山与华听雨,皆是花白胡须,也辨不清谁长谁小,而赵氏兄弟自小由他们养大,更经其一手栽培,对这二人十分尊敬。

但凡他们在玄天门,是说一不二,极有分量,赵铭锐身为门主,当然也看得起他们,而像这种密音术,在几人之间已是见怪不怪。

菜已上桌,楚关山拿起箸子,又传密音术道:“门主好自为之,不可误了大事。”

天绍志立在丈步开外,自然听不见他们的言语,瞧着那老者发愣,两位老者形态自若,仪容非凡,不似一般年老之人,行走间身轻如燕,甚至脚不沾地,想来定是轻功卓越。

他不敢大意,留心朝钟妙引道:“我们先上楼,这些人不是等闲可比,都有深厚内功,恐怕来者不善,需要赶紧通知爹娘。”

钟妙引被他拽上楼,敲开天倚剑夫妇房门。

那天倚剑夫妇正俯着身子,将首贴在一堵墙上,倾听隔壁房间的动静,不想天绍志忽然进来说道:“爹,娘,不好了,外面来了几个高手,看样子不大妙呀。”

“嘘!”李裳一指竖在唇边,示意他莫要说话。

此时此刻,碧海楼内,赵铭锐绕着酒杯,余光扫视钟惜引,有意无意道:“小姑娘,这饭菜可还合你胃口?”

钟惜引心情大好,没有二姐钟妙引的纠缠,颇为畅快,抹抹嘴道:“嗯,还好啦,不过就得公子付账了,所谓男人要讲君子风度,是不是?”身子微斜,将脸凑到赵铭锐跟前,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赵铭锐看看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禁不住哈哈一笑道:“小意思,不必客气!”说完,随手掷起了空酒杯把玩。

虽说是一个消磨时间的玩意,可这酒杯在空中连番起落,却都稳稳落在手心同一个地方,这动作使得钟惜引好奇心大起,也想伸手来接,明明看了准头,又抢在赵铭锐前头发力,不曾想那酒杯次次无法抓着,都被赵铭锐接住。

她又试了三次,俱都失败,大惑不解道:“咦?好奇怪。”

楚关山及华听雨见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此玩闹,甚觉无趣,起身上楼了,只留下祭月坐在赵铭锐旁侧,起箸吃菜。

赵铭锐把玩空酒杯,钟惜引连接数次,全都告空,甚至将手挡着赵铭锐,亦无济于事,不由懊恼不已,不服气道:“不可能,我二姐也喜欢玩,我每次都能接准的,你一定用了妖法。”

赵铭锐大概是无心回答她这些话,只是诱使她上钩,见时机成熟,就把酒杯放下。

钟惜引被那响声震得一颤,就听赵铭锐答非所问道:“刚刚那名女子那般关心你,无论你如何顶撞她,她还是一路跟着你,如果没有猜错,与你熟识?”

钟惜引掩饰不过,索性坐下来,不情愿道:“她是我二姐啦!”

听了这话,赵铭锐也没意外,斟了杯酒,笑了一下,显见志不在此,留有后招,不过沉得住气而已。

钟惜引转头望望他,央求道:“你可别让我二姐有机可趁呀。”

赵铭锐有意迟疑道:“你的意思是——不想跟她呆在一块儿?”

钟惜引想也没想道:“当然不想……”话一出口,又觉不对,急忙改口道:“不是不想,是不能!”

赵铭锐佯作好奇,诱话道:“此话怎讲?”

钟惜引四下瞅瞅,见碧海楼还有人吃酒,手掩住嘴角,紧张兮兮道:“她会抓我回去的。”

赵铭锐笑道:“你不想回家?”

钟惜引点头,将身子凑近赵铭锐,神秘道:“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赵铭锐一脸迷茫,她起身走了几步,道:“大理耶,好远的,我这般辛苦出来,可不想那么快回去。”

赵铭锐又斟了杯酒,转着酒杯,有意无意道:“大理风景如画,一派祥和,呆那儿不好吗?”

钟惜引手敲敲下颌,徐徐道:“怎么说呢?家乡虽美,可是没人陪你玩,也没意思啊!”

赵铭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扬眉说道:“这里地处华山脚下,距大理相隔万里,更不会有人陪你玩。”

钟惜引立刻叫道:“这里有个华山派啊,你知道我来这里找谁?”

赵铭锐并未回言,示意她继续,钟惜引便道:“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华山的大弟子清平,你认不认识?”

赵铭锐笑着摇头,饶有兴致道:“你来这里,就为了找他?”

钟惜引毫无城府道:“我找他陪我玩嘛!”一边说,一边绕着桌子走动。

她似是很开心能和人如此畅谈,面带喜色道:“我记得那次清平哥哥来我们家,带着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好像是去找她弟弟的,对了,他弟弟刚才还和我二姐在一起呢。”

她绕口令似的说了一堆,其实那弟弟是天绍志,当初天绍志被抓去隐域宫,天绍茵与清平随后赶去相救,所以钟惜引说的这位姑娘便是天绍茵。

钟惜引在赵铭锐身边停住,看了看正在喝酒的祭月,又绕着桌子道:“有一次我在河里捉鱼,很巧碰到了清平哥哥,我们一起玩,捉了好多鱼,我觉得好好玩呀,所以我就拉着他每天陪我玩,放风筝带着他,荡秋千也带着他……他总不说话,眼神好奇怪的样子,我让笑,他就笑,有次我用弹弓打小鸟,猛然看到他看着我的眼神……”

似是忆起了当时情景,钟惜引竟有些羞涩,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笑,说道:“可是没过几天,他走了,连告别的话都没有。没他陪我玩,我突然觉得家里好闷,所以偷偷跑出来,走了好远的路,才来到这里。”语毕,赶忙就势坐下,喘了口气。

赵铭锐旋过酒杯,付之一笑道:“你上过华山,见过他了?”

钟惜引忍不住道:“到了华山才知道,山路好难走啊!”说着,手不断比划山路的奇险,续道:“那次我差点摔到谷底,幸好清平哥哥及时救了我。”

说到尽兴处,她拿起自己未喝完的酒,大口饮尽,又道:“我因此到了华山派,一连住了好些天,拉着清平哥哥玩,开始呢,我找他时,他无有拒绝,讲故事啊,让我读书啊!后来就很少陪我,华山派又都是一帮男人,其他人又不好玩,我就想下山了。”

赵铭锐脸上浮出一股不易察觉的笑容,颇为耐人寻味,也不打断钟惜引。

钟惜引兴致勃勃,难得有人听自己畅所欲言,十分雀跃道:“哪知刚走出华山派,碰到两个人,我又住了几天。”

赵铭锐手支在桌上,端起酒,却迟迟没有喝下,似是很感兴趣,转问道:“那你碰到了谁?又为何会改变主意留下来?”

钟惜引接话道:“我只知道,是华山掌门带他们回来的,他们把那个女的叫‘绍琪’,那个男的叫什么星的?”

赵铭锐一惊,失声道:“沈无星?”

“对,对,对!”经这提醒,钟惜引兴奋异常,但又觉得古怪,盯着赵铭锐道:“咦?你怎么知道?”

赵铭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笑了笑道:“噢,我猜的嘛!”

钟惜引不疑有它,喃喃道:“你猜的还真对,他们还抱个小孩,那小孩好可爱,我越看越喜欢,就留下来了。”显然这小孩便是天绍琪的女儿沈小冰。

当日沈家庄被毁,沈无星夫妇得李玄卉护送,赶赴华山,途中遇到华山掌门上官倚明,李玄卉便与他们分别,径寻天绍青而去,当然找到天绍青,天绍青已和柳枫成了一对情侣。

此刻,钟惜引就在讲天绍琪上华山这件事。

赵铭锐陡闻她一言到此,来了兴致道:“那你这次又怎么出来了?”

钟惜引站起来道:“因为有天晚上,我无意间听到华山掌门和清平哥哥说话,你猜猜他们说什么?”一扭头,盯紧赵铭锐,故作神秘。

赵铭锐笑道:“洗耳恭听!”

钟惜引猛一拍桌子,大声道:“是一把剑呐,那个寒光凛凛,当世绝剑啊!”

她这一声实在太大,震得一旁的祭月停下箸子,可见多关心这件事,钟惜引还一脸兴奋。

这话出口,邻桌一人转头朝这边瞧了瞧。

赵铭锐用余光将之收入眼中,心中暗喜,却不表露,话锋一转,问钟惜引道:“你也懂剑?”

他不动声色,扫视邻桌那偷听之人,没有丝毫惊慌,似早已知晓一切。

钟惜引被赵铭锐言语套住,殊不知对方用意何在,斜指自己,颇有得色道:“哼,你小看我?我们家什么剑没有?”说到这里,不由发出一声赞叹:“可我就是没有见过那么好的剑,而且他们都很神秘,不过……”

赵铭锐诡笑道:“不过什么?看过宝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钟惜引嘟起嘴,有些灰心道:“不是遗憾,是生气!被他们发现后,清平哥哥大声责备我,说我不懂家教,没事乱偷听他们说话,还理直气壮跟我说,不让我告诉别人。”

赵铭锐听完,失去了耐心,轻笑几声,低头喝酒,不过眼光仍然不离那位神秘人。

钟惜引兀自埋怨:“他那么凶,我才不要留在华山呢?所以就连夜跑下山,后来又不想回去,就在这附近玩啦!有好几次,我都看到清平哥哥在附近找我,我就不理他,让他找罢。谁让他对我凶,我大老远来此,可不是被他欺负的,哼!”

赵铭锐浅抿一口酒,道:“那你现在告诉我们,不怕他骂你?”

钟惜引耸耸肩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人家这么说了。”

赵铭锐没有丝毫惊怪,淡淡道:“这么说,你还告诉过别人?”

钟惜引回忆道:“那次我刚下山,有人把手在我面前一挥,不知何物飘进鼻子,我就迷迷糊糊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石头上睡了一觉,左右回想,只是隐约记得好像说了剑与华山的话。不过我自小有家母配的各种药防身,早有准备,这种蛊惑人心的妖术对我起不了多大作用,何况施妖术的人技艺还未到家,所以也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铭锐闻言沉下脸,立刻瞪视旁边的祭月,祭月情知他怪罪自家办事不利,禁不住双手发抖,只得以喝酒来掩饰怯意。

钟惜引又怎会知晓那时她的性命只在一念之间?

若非清平洞悉她离开华山,派人到处找寻,漫山遍野都是华山的人,祭月准备对她下手时,碍于形势所迫,才陡然罢手,否则哪里能保住她的小命?

当然自从沈家一役,月明教虽在休养生息,却时刻不忘追查沈无星夫妇的下落,起先被无尚真人李玄卉所救,途经关中,恰遇华山掌门上官倚明,才因祸得福,由华山派庇佑。

但是谁也没注意,玄天门也探到了华山,并有弟子亲见沈无星夫妇上山藏身。

赵铭锐不敢马虎,派人潜伏华山附近刺探消息,祭月就是其中之一,在山下徘徊了数日,寻思不到好的对策,一日,忽见钟惜引下山,看她是个小姑娘,认为好骗,且早先见过钟惜引和华山弟子相熟,所以对她施以邪术迷惑,未料以失败告终。

当时时间短暂,又匆匆忙忙,钟惜引没看清他,这会儿见面,自然认不出来。

双方各有思忖,猛在这间歇,钟妙引提剑直奔下来,大声嚷道:“惜引,胡说什么呢,上了人家的当,可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钟惜引轻哼一声,瞥瞥赵铭锐,转头说道:“哪儿有?这都是事实,再说这位公子又不是坏人,刚还请我吃饭呢!”

她说的振振有词,完全轻藐自己姐姐的冷言冷讽,邻桌那神秘人看看时机到了,楼下也无甚别的要事,忽的长身而起,用偌大的帽沿遮住脸面,匆匆往上楼走。

“你……”钟妙引没顾那人,在楼梯口止步,用剑指定妹妹道:“笨蛋。”

姐妹两人说话的当口,赵铭锐忽然横眉立目,酒杯脱手飞出,弹向那神秘人,神秘人只觉后背被硬物击中,才行到钟妙引身边,猝然从楼梯滚落。

谁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怔了半刻。

钟惜引下意识回头,见到赵铭锐端着酒杯在笑,笑容诡异,不怀好意,而桌上少了个酒杯,细看是原先楚关山的酒杯不见,到底赵铭锐何时移形换位,都不知。

高手,不露声色的高手!

钟惜引一连几次低呼,如何就看走眼了,当下暗道:遭了,一定被二姐说中,闯了弥天大祸。

想至此,她腿开始发抖,看着那倒地的神秘怪客,一阵惊惶。

那钟妙引也被刚才的事骇住,神秘怪客就在自己旁边被击落,两方相距不过咫尺,若赵铭锐要取自己性命,根本是易如反掌。

良久,她站着不动,直到天绍志赶过来,伸手将她拉住,她才回过神。

两人彼此对视,齐步下楼,此番钟妙引再也按耐不住,颇气妹妹顽固,与自己对着干。

钟惜引这时哪里还有底气,因距赵铭希不远,极怕自己还未挪动一步,也像那倒地的怪客一样,甚至于比怪客更惨,用一种求救的目光看向钟妙引。

气氛一时窒息,碧海楼内异常的静,有些食客见势不对,慌里慌张离去。

赵铭锐大笑一声,置杯于桌,缓缓起身看定众人。

霎时间,二楼飞下一人,凌空踏步,落于赵铭锐丈外,华丽的披帛轻轻曳动,在她指尖绕动。

她稳身立定,目中虽然漾出一种妖媚之色,却又有刀锋般的锋锐,极为难测,不是那飞天圣女张萍,却又是谁,也是程品华的母亲。

张萍神色淡淡,瞧瞧那装死的神秘怪客,说道:“董圣使,快别装了,是时候起来了。”

那滚下楼梯的人果然是董南仲,听到这话,拾身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将帽掀翻,抛向一边,对赵铭锐厉声道:“你是甚人,可知和月明教作对者,没有好下场?”

赵铭锐讥诮一笑,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张萍见这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心下已有了计较,移步过去,说道:“一招不足以致命,可见小公子有意留了几分力道。”

赵铭锐轻藐道:“哼,偷听我说话,行为诡秘,一般非死即残,这般对他小惩大诫,已算客气。”

“口出狂言!”忽然有人忍受不了,喊喝声起的瞬间,龙头金杖率先震地,只见金杖婆婆聂贞飞纵下来,正好落在张萍身侧。

钟妙引见聂贞也在,赶忙道:“老妖婆,原来你藏在这儿。”

聂贞冷笑道:“臭丫头,你也在这店中,这算是老天帮我么,可真太巧了。”转眼又看天绍志,怒哼道:“小子,想不到你还未死呢,你爹呢?叫他滚出来,不然休怪老身杖下无情。”手握金杖,又要砸向天绍志,预备先发制人。

话还未止,楼上已有个声音回道:“聂贞,你找的人在此。”众人仰面观瞧,只见天倚剑夫妇推开房门,齐步现身,微一竦身,落在天绍志切近。

“哈哈哈……好!今晚月色尚好,仇人聚集,太好了!”天倚剑话声才落,那隔壁房间也走出一人,正是月明教主边灵,亦提气飞身,到了场中。

紧跟着,血洗沈家的月明三圣其余两个:穆鸿雁与孔疚生,也相继落定,又有月明教的左右护法郭启亮和熊必昌。

最后出现两位白发老者,乃是月明教的逍遥二老——贾天命与丁未丙。

好庞大的势力!

天倚剑心中暗道:这次比上次攻击沈家,还多了两个高手,看样子,那两位老者并非等闲之辈。

此处是华山脚下,难道这些人全是为了华山而来?

楼内猛然有如此多不速之客,还各个难测,些许敌对,些许交情匪浅。

场面混浊,而二楼的暗角,也有三个人,暂时不明身份,都抱肩立在扶栏边向下俯视。

众人感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各角,那边厢,已经回房的玄天门护教长老也在众人的惊诧中,来助赵铭锐。

边灵将赵铭锐等人细细打量,确定他们大有来头,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可又是哪一方的呢?待会儿万一动手,自己会否吃亏?

她清楚地记得,在洛阳沈家时,自己与天倚剑不分高下,最后都被对方震伤,用了很多灵丹妙药调治身体,养了将近半年。

况且武林格斗,高手之间讲究单打独斗,虽然自己人多,可飞天圣女张萍和金杖婆婆聂贞,均不是天倚剑对手。

逍遥二老武功高强,也只答应帮自己对付华山七剑,未必肯在眼下帮忙。

边灵暗暗盘算,倘若目今和天倚剑斗个两败俱伤,赵铭希一方会不会乘虚而入?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定要小心才行。

不过她知道了一件事,这次华山之行,绝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赵铭锐及身边的两位老者,使她忽然想起些事,该不会他们就是玄天门的人吧?要是玄天门,那可大大不妙,此番夺回天名剑,势必更难。

楼上三位看客,至今未露动向,是敌是友,也很难辨,但肯定非一般酒肉之徒,边灵能够感觉出他们身上散发的刚硬内气。

再说二楼布置,门朝南。

赵铭锐等人靠东,西边是楼梯口,上了楼梯,第二个房间住着天绍志,第三个房间住着钟妙引,第四个房间住着天倚剑夫妇,第五个房间以后则住着边灵等月明教的人,最后一间房住着神秘看客。

而玄天门两大护教长老则住在三楼,看这布局,就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碧海楼东边有条小巷,逼仄狭长,正对上后面大街,当初钟惜引就是从那里逃出,而赵铭锐等人来时,是从另外一条街道拐入碧海楼正门。

此刻月明教的人立在碧海楼中央,颇有凌驾众人的态势。

天倚剑则立在西面,与赵铭锐分立碧海楼两旁,旁边是门,有个柜台,掌柜早已将身缩藏。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在衡量对方势力,钟惜引左右看看,突然说道:“干什么?这么多人?”

那张萍正在低头沉思,考虑该否动手一搏,被她扰乱思绪,大不耐道:“给我闭嘴!”

钟惜引气道:“要我闭嘴?以为自己是谁呀?”

她见这张萍年过四十,却一身媚态,轻纱罗裙,黛眉如柳,如何也不像上了年纪的妇人,倒像个二十七八的女子,眼波流转,举手投足,摄人心魂,起了玩味之心,冲口而出道:“看你这身打扮,和这位公子挺配嘛!”

她故意指指赵铭锐,有意气张萍,更为了讥笑赵铭锐,偏要说他攀上个老妇人。

那张萍哪是好惹的,飞身而起,披帛拖出数尺,用力甩出,在她脸上斜擦而过,钟惜引的脸颊仿佛被针刺了一般,还未作色,张萍掠到近前,抬手给她了一巴掌,收招回退,冷着脸道:“以后再若胡言,就不止这一耳光,我会把你的嘴撕个稀巴烂,看你还敢不敢胡言?”

别看张萍看似行为不规,实则极恨别人给她乱撮合姻缘。

钟惜引脸颊火辣辣的疼,落下了五个深红的血手印,瞪瞪众人,委屈道:“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再也不愿多留,直接奔出碧海楼。

钟妙引叹了口气,暗道:走了也好,此处危机四伏,那小丫头不更事,如有不测,可不好照顾她。

赵铭锐倒不介意,笑说道:“何必动气?小丫头开玩笑而已。”

其他人再没提说刚才的闹剧,尴尬的气氛被天倚剑的一句话扫空,只见他突然越众而出道:“边教主,今番如此大的阵仗,预备何往?”

边灵冷冷道:“二十五年前,你们夫妇二人联合沈天涯、华山七剑害死家兄,毁了月明圣教,多少年来,令圣教弟子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被人穷追猛打,这笔帐,本座断不会忘记。”

她牙关紧咬,满含怒意,又道:“上次在沈家,逼于无奈放过你们,这次狭路相逢,看你们还能肋生双翼,飞了不成?”

天倚剑沉吟了一番,道:“令兄练就铁血神功,吸食人血,后来走火入魔,残害幼童,此行径祸害苍生,且他野心极大,想当初月明建教时,本以扶助苍生为己任,如若你们开派祖师子尘还在世,相信他情愿毁了圣教,也不愿见你们为恶。边灵,你是明白人,何苦执迷不悟?你应该带领教众回归正道,重建月明教昔日光辉呀?”

边灵越听越气,恨声道:“冠冕堂皇,我大哥纵有不是之处,也轮不到你们把他害死。”又怒指天倚剑,道:“披着侠义之名的伪君子。”

天倚剑暗叹一声,诚恳道:“如果你非要报仇泄恨,只要不犯华山,倚剑愿为当日之事,负上全责。”

边灵觉得讽刺已极,非常看不起他,仰首大笑:“不去华山?那本座岂非白来?”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人说华山多是奇山险峻,道路难行,本座长居西域,未曾亲睹,岂不太抱憾了?”

“倚剑乃是华山弟子,虽多年不在山上,但山路还是熟悉些的,可以带路!”若说天倚剑试图以此感动边灵,莫不如说他不愿看到一场血的屠杀,沈家之惨,令他不忍直视。

他非是向边灵缴械投降之人,无非是顾全大局,何况此次边灵人多势众,还有来历不明的人虎视眈眈。

他预备拖一拖时间,设法通知华山,早做防范。

边灵何尝不是在找台阶,要保留实力,对付华山七剑,夺取天名剑才是此行目的,切不可因小失大,仇可以再报,有的是机会,所以冷哼一声道:“哼!你不配,本座看见你就有满腔怒恨。”手臂微抬,指定李裳道:“就算带路——也要她!”

李裳曾经是月明教的圣女,后来天倚剑带人诛剿月明教,前教主边行是边灵兄长,当时倒在血波之中,双方结成仇恨,又怎能轻而易举化解?

李裳知她心中怒气,说道:“教主看得起李裳 ,李裳愿意奉陪。倘若能熄教主怒火,不再残杀武林同道,李裳任由教主差遣。”

边灵冷笑道:“你还妄想推托不成,李裳,你狼心狗肺,自小长在本教,离弃也就罢了,还带人围攻本教,这叛徒之名,你是背定了。”

赵铭锐有些索然失望,刚刚见到碧海楼内剑拔弩张,这会儿似乎又有熄灭的架势,只怕这渔翁之利不好收,只有等待时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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