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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遥起征途逢又逢,高台空锁尽成烟

东方初晞,晴云披絮,白日亦随之初升,万物逐渐生光。

转眼,大地已是晞日炎炎,东边天际仿佛披上了万道霞光。

霞光四射,在朱友贞疾步这一刹那,老樟树枝头那一抹红光分外刺目,让人心弦紧绷。

鲜血未迸流,旁边的武士们已开始了等待,他们对朱友贞充满了期望。

眼见朱友贞袭击自己,赵铭希并不震惊,今朝自己不惜触犯他,以假的程之焕在此一搏,无异于取巧。

此行涉险,他本就以性命相赌,一切意在夺取天名剑,但凡有一分机会,赵铭希也断不会放过。

他需要朱友贞松开天名剑,只要有片刻时机,就已足够,如今第一步已经成功,剩下的自然是保命。

他骗取了朱友贞的天名剑,可谓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以朱友贞的作风,赵铭希早料到他会有杀招。

动手是难免的,赵铭希也并非毫无意识,只是没想到朱友贞发觉如此之快。

面对朱友贞出掌,他心下略有诧异,其人一掌碎人性命的事迹,赵铭希亦有耳闻,当下不敢大意,立刻倒纵 ,连退了数步,耳鸣声仍是阵阵传出,朱友贞强攻不去,眼中杀意更甚,蓄势逼前,似是下定决心,要将他除去。

赵铭希心头一震,向右边迈一大步,同时清啸振臂,天名剑嗡的发出轻吟,在他左手抖颤。

顷刻,他左臂下落,对着朱友贞逼来的方向,力斩一剑。面前的风势顿被斩成两半,朝两旁怒飞,一道奇长的剑光凭空斩落,自然激的尘土四飞,蔽天遮光,朝朱友贞迎上。

这是玄天剑法中的最后一招‘玄天流风’,本是制敌时的致命招数,若遇到强劲对手,是否取胜,全赖此招 ,如今被赵铭希使出来,却平平无奇,非但未有任何变化,反而剑招上令人称奇之处,尽皆不见。

朱友贞朝后边轻轻一跳,便轻而易举地避开剑光,化开了此招。

强敌当前,赵铭希竟然未变剑?

难道他将应付朱友贞当儿戏?实则不是,而是朱友贞的攻势太疾太猛,赵铭希欲变剑已不及,甚至多出一招防备,也不及,适才是仓促出剑,以求护住周身。

朱友贞显然早已知晓玄天剑法的特征,根本不给赵铭希丝毫变剑的机会,而天名剑原为赵门所有,也不是江湖上的秘密,是以,他瞅了瞅赵铭希的年岁,及赵铭希手中的玄天剑,已窥知对方身份,出手一路抢攻,赵铭希躲至左侧,他攻左侧,赵铭希避至右侧,他掌风急攻右侧。

一时间,赵铭希唯有招架的份儿,能及时躲开那一掌的威力,已经相当不易,虽然如此,可他并不灰心,他觉得自己试探几番,总能寻出破绽。

再者,赵铭希也不愿意开始就暴露自己全部实力,如果一开始就将自己实力全都暴露,那么下一刻要以何种厉害的招数迎敌呢?

况且朱友贞掌中夹有劲风,指力如生铁,几乎无坚不摧,稍微擦着赵铭希,赵铭希的皮肉便犹如烫裂一般,剧痛不止,幸而及时防备,始终以真气护体,才不致命丧。

玄天门到底是武学世家,赵铭希也通晓数家武学,即使未亲身尝试,或多或少也有所闻。因而一眼便可看出,那是华山派绝技《绵柔化骨掌》,但《绵柔化骨掌》化刚为柔,出手惊魂,而朱友贞的掌劲中却掺有一种既霸道又刚劲的内力,两相融合,造成威猛之势。

那种内力一旦施展出来,主要体现在手指,因为朱友贞的指尖忽曲忽直,随时攻已要害。

赵铭希明白那掌法的威力,亦晓得其中碰着即伤的道理,心下暗道:“他竟然练成了莲花掌这门阴毒的功夫?莲花掌可是太白派武学禁忌!”想罢,他撤开一步,疾指朱友贞,冷喝:“好你个老贼,不但触犯了门规,屠杀平民夺命,更擅自偷练莲花掌。莲花掌之歹毒,早在红线女期间,三剑客便已指出当中的不足,莲花掌过于阴毒狠辣,不宜修炼,从此后,凡太白派的门人俱都禁炼此功,想不到……”盯着朱友贞,连连摇头,一脸诧异之色。

未待赵铭希说完,朱友贞已仰首大笑起来。

赵铭希猛然瞧他一眼,道:“怪不得柳枫未到此间之前,闻名濠州的定远将军严君颢也为你所伤,那定远将军乃真曜先生谭紫霄的得意门生,得真曜先生上清天心正法真传,竟然也败于你手?”

朱友贞闻言举起右掌,看了一看,恨声道:“朕不但要用这只手掌拍死你个小娃,他日更要李璟俯首称臣,要柳枫跪在朕的面前,以赎他李家犯下的罪孽。”目光一顿,疾射赵铭希道:“敢惹到朕的头上,小娃你是不想活了!”不多废话,又气势如虎地攻前,与先前攻击手法无甚区别。

赵铭希依然使出‘玄天流风’,但是令朱友贞意外的是,这一次情况却发生了变化,面前寒芒四射,无数道剑影,无数道剑光,一道道快如闪电,朝自己激散而来。

只见赵铭希双手握剑,左手握天名剑,右手持玄天剑,是了,他原本便有玄天剑防身,加上得手的天名剑,自然可以将双剑发挥到极致。

两剑于剑把处交叠,赵铭希手臂稍一使力,两道剑光于空中错分开来,待‘玄天流风’使出,立刻变剑,一剑复一剑,左右手同时变动,待到一定程度,又将两剑抽开,各在一手挥动。

此刻,他目中冷光逼人,就犹如他手中那两口剑上的寒芒,目带杀气,在朱友贞眼前,生出了数不清的奇异光芒。

赵铭希不想处于下风挨打,他欲出奇制胜,必要变被动为主动,只要有一线空隙,便有机会安全遁离。方才他与朱友贞讲话,也是偷空运息,调整自己。

朱友贞这才知道上当,不禁怒极。此时剑法光芒大盛,硬攻属于下下之策,他唯有后撤避开,只待赵铭希的‘玄天流风’使毕,但赵铭希投机取巧,他不免吃亏,身上被划开了数剑,割破处的衣袍片片碎落。

赵铭希一招得手,也无意久战,自然见好就收,朱友贞内力远胜自己一筹,虽已受伤,可那不过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反而是自己,连日恶战,致使伤势恶化,现今自己剑法再无保留,势必命在弦上,是以逼退朱友贞,他赶忙收招欲遁。

且说他那一剑前后使出不一,暗藏诡诈,朱友贞顿被激怒,横视赵铭希,詈骂道:“好个小杂娃,既然你阴险在前,莫怪朕下手无情!”说话之余,霍然一掌打出,那真气横冲直撞,将面前的气流尽数掠夺,冲没至无。

赵铭希方转身奔出,双臂一展,施展轻功,拔向高空,孰料身形拖长,仅拔远三丈,便为朱友贞正中不误地打落。

赵铭希后心中掌,撕心裂肺,教他闷呼一声,直接从空中坠落。

朱友贞在后边悠然发笑,自知掌法的威力,也不着急上前,未料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横空蹿出,并及时拖住了赵铭希的臂膀,带他迅速掠出朱友贞视线。

朱友贞疾跟了两步,由于来人轻功极佳,根本不及追捕,而他似乎也无意追击,故而仅朝远方看了两眼,又收步折回。

那些武士正软倒在地,巴巴地望着朱友贞,其中有个姓练的坛主有些资历,忽然目望朱友贞,说道:“主公,我等突然浑身乏力,像是被人封住了内力,不然便随主公一道追那小娃,可气,谁人背地暗算我们……”

朱友贞摆手止住他的话,道:“朕看到了!”走过去,低首将一粒药自袖中取出,又望向众人道:“你们都将碧水丹拿出来。”

那些武士照做,俱将自个儿手里的药丸放在一起比对,朱友贞任意挑了一粒,查看一番,皱眉道:“进林时,需要将这药含在口中,出林即要吐出,不然便会中毒,适才你们也是照这样做的,唯一的解释,应该是之焕将药偷偷换了。”

众人虽已猜到,却不免再次愕然。

练坛主道:“出林时竟然毫无发觉,我等皆以为是出林的解药呢。”说罢,看朱友贞无事的模样,又面露疑惑道:“我等与主公一同服下碧水丹,现已中毒,主公无恙,便是幸事。主公功力高深,那药于主公无用,看来鬼 医子棋差一招,只是我等却功力尚浅了。”

朱友贞面色沉重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所服用的碧水丹乃是之焕早先炼制的,而你们手中的碧水丹却大有不同,是之焕昨夜交与朕手。你们也知,每隔三天,便有一批碧水丹药出炉,四方镇人多,之焕一人自不能全全顾及,故这些日子,朕多半派有人手助他,可最重要的一步,却由他独自把关。”

练坛主与众人互看一眼,收回目光道:“主公是指今夜的碧水丹,他动了手脚?”

朱友贞点点头,道:“他昨夜最后究竟在药里放了什么,我们都没有办法知道。”说着,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他此举无非是想拖延我们追击他的脚步,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心思。”

练坛主转头注视身后的树林,一片茫然道:“这可如何是好,以后我们如何出镇呀?无人制止树林的毒性,住在里面,长此以往,也很危险。”

这话将众人全都吓傻,一个个呆若木鸡。

朱友贞低喃道:“所以找回之焕是当务之急。”

众人将目光放远,看了看那假扮程之焕的生面,此时已躺地气绝,不免异口同声道:“我们明白主公要我们出动的用意了。”

那练姓坛主年逾不惑,为人甚是啰嗦,又好捡别人话头充风头,此刻他又说道:“但愿千崇兄弟能有好消息!”

话未落,便听燕千崇的声音于不远处传来:“没有好消息,只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练坛主想先听哪一个?”说罢,双臂抱剑,稳稳立在众人面前。

燕千崇先朝朱友贞行礼,接着又与众人揖手,叹道:“如此兄弟我实在是幸运,兄弟贪旧,前些天的碧水丹一直留着。”

众人只觉这话中有话,闻言既是失落,又是懊悔。

练坛主面色不改,长笑道:“千崇兄弟,快说正事,依练某之见,还是先听一听坏消息,练某这会儿心情灰暗至极,就是想听一听这个坏消息糟到什么地步?”

燕千崇咳了一咳,才郑重道:“鬼医子跌入那处湖中了!”

众人一震,急问道:“如何,有没有救他上来?”

燕千崇见朱友贞也很震惊,连忙敛容摇首,众人不禁全都露出失望之色,不住地长吁短叹。

朱友贞低头闷思半响,又想起端木静受命一道相助燕千崇,如今只有燕千崇一人回来,眼中不免闪出一奇,问道:“怎么不见静儿?”

燕千崇抱手答道:“启禀主上,静儿仍在那处湖中搜寻鬼医子。”

朱友贞陷入沉吟,练坛主又问道:“那不好不坏的消息是什么?”

燕千崇目光移向朱友贞,知其定然亦有这个疑问,连忙道:“看到了断臂的李泗义,来寻鬼医子医伤,本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惜为人所救,又让他逃掉了。”

朱友贞慨然道:“果然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李泗义小娃虽然总是图谋不轨,但到底也算岐王府的人,与我们有用,目前而言,暂不可杀!杀了李泗义,无法向周室交代,而且朕也不想杀他!”径直走到一个武士身旁坐下,二话不说,竟运起功来,原来他欲为这些武士推功过血。

他知道要这些武士为自己卖命,眼下便是取信于他们的大好时机,是以未作迟疑,他功力深厚,运功逼毒并非难事,然上百个武士,那便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了。

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家贵胄,竟如此在惜下属性命,自是教这些原四方镇的武士死心塌地。

其实对比而论,昔日阁主蓝家父子皆是义气之人,若遇到同样境地,亦愿牺牲自己,以下属为先,决不推辞 。

但蓝鹰翔毕竟已不在人世,其子蓝少宝毕竟年轻,不受众人推崇,自然也就谈不上推心置腹了。

待这件事传至濠州城后,事实上,也就相隔了数个时辰,衣鸿影病愈,听闻探子回报,顿时明白了蓝少宝的不易处境,找到蓝少宝真诚致歉:“鸿影听到消息了,是各位坛主早有异心,将你架空,逼你退出四方镇。”

蓝少宝没有说话,衣鸿影诚恳地道:“是鸿影误会你了,鸿影那会儿以为你不管他们的死活,仅为了那个女人,才放弃一切,现在才明白原来你受她一剑,是在做最后的挽救,希望她是向着你的,不会带走那些坛主。”

一句话说的蓝少宝怆然泪下,又怕衣鸿影触景伤情,忙背过身道:“不要再说了!你就当全都是我做的,这样我会好过些。”声音已有些哽咽,每每提及此事,他便很悲痛。

他不愿意有那样悲痛的感觉,想潇洒走一回,想视而不见,然而总是事与愿违,他想什么,事情便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也许他果断狠绝,如柳枫一般,毅然揪出那些叛徒,将暗怀鬼胎的女人杀掉,就不会有今时今日之祸。

今时今日,他受人言语相辱,备受唾弃,他知道自己罪责难逃,可还不愿意听到自己天真的真相,或许辱骂会减轻他的痛苦。

然而他悲凉地发现,任何辱骂只会使他更痛苦。

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好好生存,活得精彩,可是如果他——不是蓝少宝就好了。

时光无法倒流,他依然是蓝少宝,所有的苦痛,都要注定发生。

蓝少宝忽然极为痛恨,为什么他是他,不是别人。

那一刻,两人站在城楼,衣鸿影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那个女人,她骗了你,一早与各位坛主连成一气,而我爹……”说至此处,几乎有些失声:“我爹不甘屈服,事后为他们所杀。”

忽然,衣鸿影回头,注视蓝少宝的背影,恍惚道:“事发前那一段日子,我爹一定试着找过你。”

蓝少宝点头,衣鸿影仿佛看到了曙光,连忙颤抖着问道:“我爹跟你说了些什么?”

蓝少宝摇摇头,道:“有一次,衣坛主的确去找我,有话与少宝讲,但是话到嘴边,反而没有讲。”

衣鸿影起初不信,转而又似有所悟,道:“难道我爹另有隐忧?”

蓝少宝黯然道:“对方以全镇人的性命要挟,衣坛主又能如何?”

默然良久,蓝少宝苦笑道:“影儿,时隔这么多年,你从未改变,竟然还有这样悲天悯人的心,不管怎样,你最不该原谅的那人便是我。其实就算衣坛主不告诉我,我已经从各位坛主的眼神中看出几分了,可我没有勇气杀掉他们,没有勇气擒拿紫英,我甚至天真地以为,只要对紫英好,只要不伤害各位坛主,对他们以礼相待,他们总会念些旧情!”

衣鸿影愕然不已,猛地叹息一声道:“我不知道为何与你说这些,或许我也有些不安,说出来会好过些。”

二人交谈到此,何曾晓得朱友贞仅仅施救一下,便令那些坛主心悦臣服?

也许他们贪财,慑于朱室势力,然而也许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令他们称服的统帅。

朱友贞志在使他们死忠自己,自然拼力另觅神医妙手,而这个重担则落在了苏视忠身上。

普天之下,除了天一老人及鬼医子,医术堪称一绝者,非苏视忠莫属。

现下,朱友贞急需一个解救四方镇的医师,故而他派出了四个人,先后在八十一分坛的坛主中挑选了三人,另有一人为端木静,吩咐罢了,一行四人便出发了。

新炼制的碧水丹显然不能服用,所以朱友贞命燕千崇折回镇内,将完好的碧水丹取出少许,交到众人手中,并将余下坛主安排在石桥镇暂住,声称防止柳枫偷袭,实际则是为防各位坛主存有异心,临阵叛变。

坛主们闻听碧水丹稀有,有机会脱离虎口,自然不愿再入。

然而当他们与朱友贞分别后,安心落居石桥镇,方才发觉大事不妙,他们再无危险,可其家人仍然留在四方镇,纷纷恐慌,有意进镇探望家人,可四人之中,碧水丹仅有一粒,于是便遭到哄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多人互相辱骂出手。

在这样的时刻,有三个人走进一家酒坊,一人昏迷着,另外两人是普通食客装束,一人长鬓拖曳,稍有耀眼。

他们入了酒坊的后堂,再也没有出来,谁也不曾料到那昏迷者是赵铭希,赵铭希并未完全晕厥,意识虽然模糊,一进入酒坊密室,脱险后,也看清了救助自己那人的模样,正是醉仙谭峭。

几人相继揭下面具,赵铭希发现另一人为祭月,酒坊为祭月隐身之地,面具自然也出自祭月之手。

祭月的易容术不算高明,唬人一时半刻也还足够,他早有意闯一闯四方镇,易容接近朱室士兵及将领,也有 些时日,简御中招,以致泄露程之焕面容,并不意外。

祭月衣袍内备用面具甚多,未免旁人发觉行踪,迫不得已,为谭峭也易了容。

为防朱友贞警觉,导致假程之焕之事暴露,赵铭希一早就见过祭月,却选择独自对峙朱友贞,祭月本欲择好时辰,赶去帮忙,不料半路为谭峭所制,这也是谭峭得知赵铭希遇险的原因。

赵铭希没想到谭峭去而复返,只为救自己,心上感激,想张口致谢,只呼出:“谭真人……”便把一口鲜血喷出,头晕眼花一阵,径直倒地。

谭峭在他身后坐定,为其渡入一股真气,说道:“孩子,你实在胆大包天,如今闯下大祸,待贫道医治你后,随贫道去向天一请罪!”

赵铭希料定谭峭不喜自己作为,必定厌恶自己有邪念,这番话也在他意料之中,没有反驳。

他身体虚弱,经受朱友贞重击,加之在太白山所受的剑伤并未痊愈,前日又为华山五绝所伤,如今伤口齐齐崩裂,使得他面色苍白,额头虚汗直冒,气息已几近游丝,幸有谭峭在旁,否则李双白的悲惨,必要在他身上重现。

赵铭希不知的是,这一刻,谭峭心中矛盾至极,他本该严加叱责这孩子的所作所为,比如心怀不轨,擒程之焕,而致程之焕误入湖水,不见踪迹,兴许因此损命,亦有可能,使他有负天一老人所托,因此他不住地唉声叹气,可是他却不由自主,为这孩子渡气续命。

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般做,谭峭找来找去,找出一个理由,身为道门清修之人,他非见死不救之徒。

然而谭峭始终不明白,赵铭希冒着生命危险,搏取天名剑作甚,看那孩子模样可怜,抱剑不松,不由令他起了恻隐之心,问道:“孩子,先前你说敬我老道,那贫道问你一句话,你可要老实作答!”

赵铭希坐直身子,都显得异常困难,若无真气支撑,怕是立刻便要软倒,听了谭峭问话,也并无欺骗之意,许是感激谭峭救命之恩,如实回道:“晚辈讲过了,为了自己,也为了朋友。我大哥待我恩重如山,不得不报;青世妹是我今生挚爱,不得不救。我大哥一生志在夺取天名与天门两剑,晚辈只要拿到一剑,便可承还大哥恩情,大哥心悦,便会答应我的请求,说服两位长老,准许铭希修炼玄天心经。”

谭峭听之,不免很是失望,诧异道:“如此拼力,就是为了修炼心经上的功夫?你想求得武功盖世,看来贫道看走眼啦!”

赵铭希脸颊浸满汗水,一边咳嗽,一边缓缓道:“不瞒前辈,晚辈若想求得盖世武功,五岁那年,便有机会 ……”说着,仰望深处,拉远目光道:“那时候,晚辈自愿让给了大哥。一来,真心佩服大哥的天资,二来,晚辈自知资质有限,记得晚辈曾在长老面前立誓,若放弃《玄天心经》不练,今生便再无可能修炼。这是我们赵家历来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为了防止同宗相残。很公平,在我们还都很小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谭峭闻言面色一缓,适才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失望的情绪减下几分,仔细思量赵铭希这话,却又不免面露疑惑。

不待他出口相问,赵铭希已经道:“如果不是青世妹手脚受伤,阴阳绝脉,晚辈也断不会出此下策。”

谭峭心下暗道:“这孩子虽然胸中暗藏鬼胎,时而显露凶相,倒也有些情义,与我那孽徒祀儿大不相同。哎,天一不知如何处置这孩子,若是杀了,委实可惜。”

这时,就见赵铭希侧头向后看来,说道:“前辈肯相信晚辈,晚辈在此多谢啦。这些年在江湖上,名门正派之中,没有几人愿意相信晚辈,多数带有敌意。晚辈既言敬佩前辈,的确是出自肺腑。”

谭峭虽然暗起恻隐之心,却不愿被人看穿,将脸一拉,沉声道:“莫要尽给贫道说好话,再说亦是无用,无论如何,贫道都会将你带去面见天一!”

赵铭希自然吃哽,只得转移话题道:“那会儿听闻朱友贞与前辈一番话,他话中透露玄机,若非他故意如此,便是前辈与朱友贞一般,果真有皇族后人在世,或者前辈认识这个皇族的后人?”心知这般问法,定是自讨没趣,必遭谭峭冷面叱责,但他一时穷极无聊,就有意逗一逗谭峭。

经过谭峭用真气治疗,他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

谭峭闻言大怒,冷哼道:“那厮为求污蔑贫道,胡说八道一通,贫道不意与他辩白。那话分明含有暗讽之意,岂可轻信?”说罢,面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伤痛。

于是,在其后的濠州大战中,再也没有见过赵铭希,柳枫与朱室决战当日,他仅是现身片时,自此后,便无影踪,直到天绍青消失的那一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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